金陵城,百草街。
往日的喧嚣被一种极致的恐慌所取代。那声巨响如同丧钟,敲碎了市井的烟火气。人群像炸开的蚂蚁窝,哭喊着、推?着向街道两端狂奔,踩踏声、哭嚎声、物品碎裂声交织成一片绝望的交响。空气中弥漫的浓郁药香,此刻被一股令人作呕的草木腥气与毁灭性的能量波动蛮横地覆盖。
混乱的源头,是街心那家名为“灵粹斋”的店铺。店铺精致的雕花木门连同半边墙体已经不翼而飞,露出内部狼藉的景象。原本陈列着珍稀药材的紫檀木架东倒西歪,各种药材散落一地,被无形的力量碾碎、吸干精华,化为齑粉。
而在这一片狼藉的中心,一团刺目的赤红光芒悬浮在半空,如同跳动的心脏,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狂暴气息。
那正是一株灵芝。一株巨大到超乎想象的赤血灵芝。
菌盖大如磨盘,色泽赤红如血,仿佛刚刚从熔岩中取出,表面布满了然形成的、如同血管般虬结的暗金色纹路,此刻这些纹路正闪烁着不祥的光芒。菌盖之下,并非静止的菌柄,而是无数条如同活物触手般的血色菌丝,疯狂地舞动、抽打、缠绕着周围的一牵它们轻易地刺穿木架、卷起沉重的药碾,然后像捏碎泡沫般将其勒断、吸干。
最可怕的是,这株赤血灵芝正不断从菌盖的孔洞中喷吐出淡红色的孢子雾气。这雾气带着甜腻的异香,闻之令人头晕目眩,眼前出现种种扭曲的幻象。几个逃得慢的伙计吸入雾气,顿时双眼赤红,状若疯魔,开始攻击身边的人,或是痴痴傻笑,手舞足蹈,直至力竭倒地,被后续涌来的菌丝拖入那片赤红的光芒中,瞬间化为干尸。
“妖物!是那株千年灵芝成精了!”一个侥幸逃出的灵粹斋老掌柜,瘫坐在街对面,衣衫褴褛,满脸是血,指着店内嘶声哭喊,“它……它吸干了库房里所有药材的精华!连……连王供奉都被它……”
他话音未落,街角传来几声怒喝:“何方妖孽,敢在金陵撒野!”
话音落下,三道迅捷的身影从不同方向掠来,气息浑厚,竟是三名暗劲层次的武者!看衣着,应是本地武馆的馆主或世家护院。眼见惨剧发生,他们义愤填膺,同时出手。
一人使厚背九环刀,刀风凌厉,劈向飞舞的菌丝;一人用镔铁长棍,势大力沉,直捣菌盖中心;另一人则双手连弹,射出数十枚淬毒飞针,直取灵芝菌盖下的菌褶要害。
“铛!嗤啦——”
金铁交鸣与撕裂声同时响起。厚背刀砍在菌丝上,竟如斩中精钢,火星四溅,反而被菌丝顺势缠住刀身,一股巨力传来,那持刀武者虎口崩裂,大刀脱手,整个人被拽得踉跄前扑。使棍的武者情况稍好,长棍击中菌盖,却感觉砸在了一座山上,反震之力让他气血翻涌,踉跄后退。而那些淬毒飞针,在靠近灵芝一尺范围内,便被一股无形的力场扭曲,纷纷坠地,上面的剧毒对灵芝毫无影响。
“不好!这妖物厉害!快退!”使棍武者见识不妙,急声大喝。
但已经晚了。那赤血灵芝似乎被激怒,菌盖猛地一胀,更多的血色孢子喷涌而出,瞬间将三名武者笼罩。三人动作一僵,眼中出现迷幻之色。与此同时,数十根菌丝如同毒蛇出洞,快如闪电,瞬间缠住了三饶手脚、腰腹、脖颈!
“呃啊!”
令人毛骨悚然的吮吸声响起。三名暗劲武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他们苦修多年的气血精华,成了灵芝最好的养料。不过呼吸之间,便只剩三具披着衣服的枯骨,被菌丝随意甩开,砸在残破的墙壁上,碎成一地骨渣。
这一幕,彻底击溃了围观者的心理防线。尖叫声更加凄厉,人群彻底失去了理智,只想逃离这条突然化作修罗地狱的街道。
林辰静立在“济世堂”门口,混乱的人潮从他身边涌过,却无法沾染他衣角分毫。他平静地看着那株肆虐的赤血灵芝,眼神如同古井深潭。
“强行点灵,香火杂染,浊气侵体……灵性已彻底扭曲,化为只知吞噬的‘蚀灵妖芝’。”他心中默然。这株灵芝本有千年火候,若能生于灵秀之地,缓慢汲取日月精华,未必不能诞生清明灵智,成为真正的灵植。可惜,被凡人以错误方式供养,又置于这红尘浊世,如同将一块美玉投入污秽泥潭,最终孕育出的,只能是魔物。
他能感觉到,这妖芝的核心,凝聚着一股极其庞大却混乱不堪的能量,其中夹杂着无数虔诚信徒的愿力、都市的污浊之气以及它自身被扭曲的草木精华。这股力量充满攻击性和侵蚀性,对于普通武者乃至低阶修士而言,确是灾难。
凌清雪清冷的声音透过微型通讯器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林先生,现场能量读数已突破临界点!金陵分部应急队正在赶赴,但需要至少五分钟!请优先确保自身安全,必要时可出手制止事态扩大!”
林辰没有回应。他的目光越过疯狂的妖芝,投向长街的尽头。在他的神识感知中,一股温和、纯粹、充满生机的能量,正以一种极快的速度靠近。这股能量与妖芝的狂暴截然不同,带着一种安抚万物、滋养地的道韵。
来了。
就在那妖芝吸干三名武者,意犹未尽,菌丝如群魔乱舞,再次卷向几个吓瘫在地的老弱妇孺之际——
“草木有灵,不得妄伤!”
一道温婉却清晰的女声,如同春风拂过冰原,骤然在混乱的街道上响起。
声音响起的刹那,一道翠绿色的流光,自长街入口处疾射而来!那绿光并不耀眼,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生机,所过之处,空气中弥漫的淡红色孢子雾气竟如冰雪消融般迅速退散,那股令人窒息的腥甜异香也被一股淡淡的、沁人心脾的草木清香所取代。
流光敛去,现出一道窈窕的身影。
来人身着一件素雅的月白色旗袍,旗袍上绣着淡淡的青竹暗纹,与她周身流转的柔和绿光相得益彰。她面容清丽绝伦,眉如远山,目似秋水,气质温婉如水,仿佛从江南水墨画中走出的仕女。乌黑的长发简单挽起,插着一支碧玉簪子,更添几分古典韵味。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纤纤玉手,指尖萦绕着无数细的、充满生命气息的绿色光点,这些光点如同有生命的精灵,在她指尖跳跃、盘旋。
她出现的位置,恰好在那几个瘫软在地的妇孺与妖芝挥舞的菌丝之间。
面对那足以瞬间吸干暗劲武者的可怕菌丝,女子神色平静,不见丝毫慌乱。她抬起双手,十指如同抚琴般在身前轻巧地舞动。指尖的绿色光点随之流淌而出,在她身前交织成一片薄薄的、荡漾着水波般纹路的绿色光幕。
“噗噗噗——”
血色菌丝狠狠抽打在绿色光幕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光幕剧烈荡漾,却坚韧异常,并未被击破。更奇异的是,接触到绿色光幕的菌丝,表面那狂暴的血色竟然黯淡了几分,舞动的速度也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迟滞。
那株狂暴的赤血灵芝,似乎愣了一下。菌盖中央的赤光闪烁不定,它那简单的灵智中,首次感受到了一种截然不同的力量。这股力量不像之前那些武者的攻击般充满破坏性,反而带着一种让它本能感到舒适、想要亲近的生机,但这生机中,又蕴含着一股不容亵渎的威严,仿佛母亲的抚慰,又带着规训的意味。
狂暴的攻势,竟因此而微微一滞。
女子稳住光幕,微微侧头,对身后吓傻的几人急声道:“快走!”
她的声音唤醒了惊呆的众人,连滚爬爬地向后逃去。
女子这才凝神看向那株赤血灵芝,秀眉微蹙,温婉的嗓音带着一丝痛惜:“千年修行,本属不易,何苦自甘堕落,戕害生灵?”
赤血灵芝菌盖红光狂闪,似乎被这句话激怒,又或是本能地排斥这种试图“教化”它的力量,短暂的停滞后,更加狂暴的气息开始凝聚!
而此刻,林辰的目光,却完全落在了那突然出现的旗袍女子身上。他的眼中,第一次掠过一丝真正的讶异。
“青木道体?竟是如此纯净的先青木灵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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