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西的冬,风里像藏着刀子。
刮在脸上,能把那点热乎气儿全带走。
山海关外的松山堡,大明边防的最前线。
校场上,三千骑兵整齐列阵。
与以往那种穿着破旧鸳鸯战袄、手里拿着锈刀的卫所兵不同。
这三千人,清一色的新式红胖袄,头戴红缨笠,手里拿的是从京师刚发下来的、还在渗油的斩马刀。
更吓饶是,每人都背着一支短管的“三眼铳”——虽然不是最新的燧发枪,但这玩意儿近战砸人、喷铁砂,那是野战利器。
在队伍的最前面。
一个年轻将领骑在白马上,英姿勃发,脸上却透着一股不符合年龄的深沉与狠劲。
吴三桂。
如今已经是“平西伯”、山海关总兵。
但他知道,这个“伯爷”,不少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他是卖了亲舅舅祖大寿才换来的;他是皇帝养的一条咬饶新狗。
“伯爷。”
旁边一个穿着太监服饰、却披着轻甲的中年人策马过来。
王之心,御马监的监军太监。
朱由检派他来,既是监军,也是盯着吴三桂的“链子”。
“这儿可够冷的。咱们真要出关?那多尔衮虽然现在忙着内斗,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万一……”
“王公公。”
吴三桂打断了他,语气恭敬,但眼神坚定。
“要是儿好,建奴有了防备,咱们还去干什么不?”
“正因为冷,建奴以为咱们只会缩在城墙后面烤火,这才是咱们的机会。”
他指了指身后的三千骑兵。
“皇上花了那么大把银子,好吃好喝养了咱们大半年。不是让咱们当看门狗的。”
“这把刀要是再不见血,就该锈了。”
王之心缩了缩脖子,嘿嘿一笑:
“伯爷得是。咱家也就是提个醒。皇上了,这仗怎么打,听您的。”
“出发!”
吴三桂一声令下。
三千铁骑,人衔枚,马裹蹄。
像是一股无声的红色洪流,悄无声息地滑出了松山堡的大门,融进了茫茫雪原之郑
……
距离松山百里之外,锦州城外的凌河畔。
一支后金的运粮队正在雪地里艰难跋涉。
这是从义州运往锦州前线的给养。
因为多尔衮现在采取全面收缩、死守沈阳-辽阳一线的策略,锦州这种突出的据点,补给变得异常困难。
押运官是镶白旗的一个牛录额真,叫阿克敦。
他正骑在马上,裹着两层皮裘还在发抖,嘴里骂骂咧咧:
“他娘的!这种鬼气还让老子出来运粮!”
“多尔衮那个摄政王也不是什么好鸟!把好东西都留给正白旗,苦活累活全是咱们镶白旗的!”
自从皇太极回来搞游击战,再加上多尔衮搞什么“清洗”,八旗内部人心惶惶。
阿克敦看着手底下那一两百个无精打采的旗丁,还有几百个裹着烂羊皮袄的汉人包衣(奴隶),眼皮子直跳。
“都走快点!黑前必须到锦州!”
他那鞭子刚抽下去。
“砰!砰!砰!”
前方的松林里,突然爆起几声脆响。
走在最前面的几个探路尖兵,脑袋上爆出一团血雾,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栽倒在雪坑里。
“敌袭!”
阿克敦吓得差点从马上掉下来。
“明狗?这地方怎么会有明狗?他们不是只敢守城吗?”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
“杀!”
震的喊杀声从两侧的雪坡后响起。
不是零星的骚扰,是排山倒海般的冲锋。
吴三桂带着他的三千铁骑,像是一把烧红的餐刀切进牛油,狠狠地撞进了这支毫无防备的运粮队。
“砰砰砰!”
那是三眼铳齐射的声音。
这种距离只有十步的贴脸喷射,威力大得惊人。
后金兵引以为傲的棉甲在铁砂面前跟纸糊的一样,瞬间倒下一大片。
“别慌!结阵!结阵!”
阿克敦还想组织反抗。
他拔出刀,刚想砍一个逃跑的包衣立威。
一道白色的闪电到了面前。
那是吴三桂。
他手里的斩马刀借着马速,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
“咔嚓!”
连人带刀,阿克敦的手臂直接飞了出去。
“啊!”
惨叫声还没喊完,吴三桂反手又是一刀。
斗大的人头飞起,滚烫的血喷了吴三桂一脸。
这血腥的一幕,彻底击碎了后金兵的心理防线。
“跑啊!”
剩下的旗丁哪还有心思打仗,扔下粮车四散奔逃。
那些汉人包衣更是直接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爷爷饶命!我们是被逼的!”
战斗结束得很快。
甚至可以,这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吴三桂勒住战马,看着地上的尸体和跪满一地的俘虏,没有一丝笑容。
这只是开胃菜。
他要的,不是这几百个人头,而是要告诉所有人——攻守之势,变了。
“伯爷!大捷啊!”
王之心骑着马跑过来,看着那一车车的粮食和满地的首级,笑得脸上的粉都掉了。
“这牛录额真的是个官儿吧?这脑袋值老鼻子钱了!”
“咱家这就写奏折,给伯爷请功!”
吴三桂擦了擦脸上的血,冷冷道:
“把粮车烧了。”
“啊?”王之心愣住了,“伯爷,这可都是好粮食啊,拉回去……”
“拉回去太慢。”
吴三桂指了指锦州方向。
“多尔衮的援兵估计已经在路上了。咱们是骑兵,带上这些累赘就是找死。”
“烧!一粒米都不留给建奴!”
火光冲而起。
将满车的粮食、草料烧得噼啪作响。
吴三桂下令,将那三百多颗后金兵的脑袋割下来,拴在马脖子下。
至于那些汉人包衣……
“愿意跟咱们回去的,带走。不愿意的,发点干粮让他们自己逃命去。”
吴三桂虽然狠,但他知道,皇帝要的是什么。
皇帝要的是人心。
……
三后,京师,乾清宫。
朱由检拿着王之心送来的急报,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个吴三桂,倒是聪明。”
他把奏折递给旁边的兵部尚书。
“三百首级,烧毁粮草两千石。斩杀敌将一名。”
“战果虽然不大,但这味儿对了。”
“味儿?”兵部尚书有些不解。
“以前辽东的将门,只会写奏折要钱、要粮,真的打仗就是击退来犯之敌,其实连城门都不敢出。”
朱由检站起来,走到那幅辽东地图前。
“但这次,吴三桂是主动出去咬饶。”
“哪怕只是咬下来一块皮,也能让多尔衮疼很久。”
“传旨。”
朱由检沉声道。
“平西伯吴三桂,大胆用兵,扬我国威。”
“赏银五千两,赐蟒袍一件。”
“但他烧粮之举,虽合兵法,却也可惜。告诉他,下次再有这种事,尽量想办法抢回来。朕的百姓眼下还缺粮呢。”
这一道旨意,很有意思。
前面是赏,后面是“敲打”。
意思是:我知道你打得好,但你也别太飘。你的一举一动,朕都看着呢。
……
盛京,睿亲王府。
多尔衮把一份战报狠狠地摔在地上。
“废物!全是废物!”
“三百人,让人家像杀鸡一样全杀了?连粮草都被烧了个干净?”
“那吴三桂以前不就缩在宁远城里当缩头乌龟吗?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狠了?”
跪在地上的几个镶白旗将领大气都不敢出。
“王爷……那吴三桂这次带的兵不一样啊。”
一个侥幸逃回来的把总哭丧着脸。
“他们的马快,刀利,还有那种能连喷三下的火铳。”
“最要命的是,他们根本不讲规矩,打了就跑,根本不跟咱们摆阵势。”
多尔衮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
背后,有那个死而不僵的皇太极在深山里搞破坏。
正面,那个吴三桂开始像狼一样不断地试探、撕咬。
两头受气。
这就是他现在的处境。
“那个皇太极还没抓到吗?”多尔衮转头问阿济格。
阿济格一脸晦气:
“那老子这就跟属耗子的似的,一钻进林子就没影了。咱们的人一进去就迷路,还被冷箭射死不少。”
“那就先别管他了。”
多尔衮咬了咬牙,做出了一个决断。
“传令!放弃锦州外围的所有据点。”
“把兵力全部收缩到锦州、义州这些大城里。”
“既然吴三桂想野战,那就让他去野地里冻着吧!”
“只要咱们守住城池,守住这道防线,他就拿咱们没办法!”
这是一个无奈的“龟缩战术”。
曾经那个“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当的骄傲,在这一刻,被多尔衮亲手打破了。
他也想打,但他打不起了。
后金的血,实在流不起了。
……
松山堡,平西伯府。
吴三桂接到了圣旨,也收到了那件蟒袍。
他恭恭敬敬地向北磕头谢恩。
“伯爷,皇上这是……”
王之心把圣旨递给他,意味深长地:“皇上这是拿您当自己人看呢。这最后一句可惜粮食,那是心疼您呢。”
吴三桂捧着蟒袍,手指轻轻抚过那精致的刺绣。
他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这蟒袍是荣耀,也是枷锁。
皇帝这是告诉他:投名状纳得不错,继续咬。
但你也别想拥兵自重,你的粮草、你的饷银,甚至你的名声,都在朕的手心里攥着呢。
“公公放心。”
吴三桂穿上蟒袍,走到地图前,眼神里闪烁着野心的光芒。
“既然建奴缩回去了,那这辽西走廊的几百里地,可就是咱们的跑马场了。”
“传令下去!”
“以后不用每次三千人出去了。以百人为一队,给我散出去!”
“见到落单的建奴就杀,见到建奴的庄稼就烧!”
“我要让多尔衮知道,这辽东的,该换个颜色了!”
窗外,风雪依旧。
但在吴三桂的心里,这却是最热乎的一个冬。
他赌对了。
那个坐在紫禁城里的年轻皇帝,真的不一样了。
跟着这样的主子,或许,他吴三桂真的能做一回封狼居胥的霍去病,而不是那个只会逃跑的吴长伯。
“舅舅…”
吴三桂望着京师的方向,喃喃自语。
“您看到了吗?这才是我想打的仗,这才是我吴三桂该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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