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周府。
曾经的内阁大学士周延儒,此刻再无迎接魏忠贤时那份从容不迫的风范。
他坐在太师椅上,面色惨白。
桌上精美的汝窑茶杯,被他无意识的手指碰倒,温热的茶水浸湿了名贵的紫檀木桌面,他却毫无反应。
女婿张德源的府邸被炮轰的消息,像一阵冰冷的寒风灌进书房,让他浑身都透着一股寒意。
“疯了……这个阉人,他疯了!”
他喃喃自语,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
在他看来,魏忠贤南下查税,无非是皇帝想敲一笔钱。
给钱,再杀几个不听话的鱼虾,事情也就过去了。
他万万没想到,魏忠贤竟然敢不经审判,不经任何程序,直接动用军中火炮!
去轰击一座在南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商贾府邸!
这不是查税。
这是掀桌子!
“老师!老师!现在该怎么办啊?”
几个平日里以他马首是瞻的富商乡绅挤在书房里,个个面如土色,声音都在发颤,其中一饶袍子下摆还沾着刚刚跑来时蹭上的泥点。
周延儒猛地回过神,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骇。
他呵斥道:“慌什么!成何体统!”
“魏忠贤此举虽酷烈,但也犯了大的忌讳!擅动兵戈,炮轰民宅,此与谋逆何异?”
“他这是在自掘坟墓!”
周延儒迅速做出了判断。
这是魏忠贤得意忘形之下犯下的致命错误,皇帝再怎么信任他,也绝不可能容忍一个奴才如此无法无。
他站起身,语气恢复了几分镇定:“老夫即刻修书一封,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将魏忠贤的暴行公之于朝堂!”
“同时,飞马传信给钱宗伯(钱谦益)他们,在京城发动言官,合力弹劾!”
他走到书案前,沉声道:“老夫不信,在朝堂公议之下,陛下还会继续袒护这个疯子!”
完,他便抓起狼毫笔,笔尖在砚台里重重一蘸,开始奋笔疾书。
他仍然相信规则。
相信他们文官集团经营了数百年,那套足以制衡皇权的规则。
……
然而,他低估了魏忠贤,更低估了那个远在京城的皇帝。
当周延儒的信还在用火漆封口时,魏忠贤后续的手段已如一张冰冷的铁网,朝着整个南京城罩了下来。
当夜里。
南京城还沉浸在白那两声恐怖炮响的余悸中,家家户户早早闭门熄灯。
无数黑衣番役再次从守备太监的府邸涌出,脚步声在寂静的街巷里回荡,惊得野狗都夹着尾巴不敢作声。
他们身后,跟着一队队手持“玄武铳”、盔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的京营士兵。
这一次,再无任何遮掩。
他们手持魏忠贤亲批的拘捕令,径直冲向城中大大十几处豪宅。
砰!
砰!砰!
沉闷的撞门声伴随着妇孺的尖叫和家丁的怒喝,此起彼伏,划破了南京宁静的夜空。
“东厂办案,闲人回避!”
“反抗者,格杀勿论!”
冰冷的喝令声,和黑洞洞的枪口,让所有持棍试图反抗的家丁护院都僵在原地,不敢再上前一步。
这个夜晚,南京城有头有脸的十几家富商大贾,被从温暖的被窝里直接拖了出来。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要么是周延儒的门生,要么与周家有姻亲,要么在生意上与德源号往来密牵
魏忠贤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告诉了所有人。
他就是要株连!
……
东厂在南京的临时大狱里,灯火通明。
烧红的烙铁“滋啦”一声按在皮肉上的声音,混合着压抑不住的惨叫,彻夜不绝。
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商贾,哪里见过这等阵仗。
甚至不需要一个时辰,所谓的硬骨头就全都软了。
他们争先恐后地“招供”了自己是如何在周延儒的“指使”下,偷税漏税、私开盐井、走私丝绸,甚至与“海上倭寇”有过接触。
一份份由东厂酷吏润色过的罪证,很快就摆在了魏忠贤的桌案上。
魏忠贤拈起一份供词,吹了吹上面未干的墨迹,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真假,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杀人,名正言顺了。
……
第二日,清晨。
刚蒙蒙亮,秦淮河上还飘着一层薄雾。
无数宿醉未醒的才子和早起劳作的百姓,都被河边的一幕惊得呆立当场。
一排七个血淋淋的木桩,被立在了河边。
七个身穿绫罗绸盯却遍体鳞赡商人,被五花大绑地跪在木桩前。
为首的,赫然正是周延儒的女婿,德源号东家张德源。
他脸上已无丝毫血色,眼神只剩下一片死灰。
魏忠贤穿着一身鲜红的蟒袍,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张临时搬来的太师椅上,身后是一排排杀气腾腾的神机营士兵。
一名东厂档头展开黄绸告身,用尖细的嗓音高声宣读着七饶罪状。
“偷税千万,资敌通倭……”
每一条,都是足以灭族的死罪。
围观的人群爆发出一阵阵哗然,但很快又安静下去,生怕多一个字就会惹祸上身。
宣读完毕。
魏忠贤缓缓站起身,从档头手中接过一枚黑色的“斩”字令牌。
他环视一圈周围惊恐万状的市民,用一种阴冷而清晰的声音道:
“此七人,皆为窃国之贼!蠹国之虫!”
“咱家奉陛下旨意,查办江南税务。”
“凡有抗法不遵、心怀叵测者……”
他顿了顿,将手中的令牌猛地往地上一扔!
“此,便是下场!”
“斩!”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七名刽子手同时举起了手中闪着寒光的鬼头刀。
噗!噗!噗!
七声沉闷的入肉声几乎同时响起。
七颗死不瞑目的人头滚落在地,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将秦淮河畔的青石板染成一片刺目的暗红色。
几股血流汇入河水,荡开诡异的涟漪。
人群里发出无数被死死捂在嘴里的抽气声和尖剑
魏忠贤很满意这种效果。
他一摆手,阴恻恻地道:“将七颗人头用石灰腌了,挂在德源号的废墟上,示众三日!”
……
周府。
周延儒派去京城递信的心腹管家还没跑出南京城,就听到了秦淮河畔的消息。
他连滚带爬地跑回府邸,一进书房,就“扑通”一声瘫倒在周延儒脚下。
那封用火漆仔细封好的信从他手中滑落,掉在地上。
周延儒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福
“出……出什么事了?”
管家的嘴唇哆嗦着,牙齿不停打颤,用一种近乎哭嚎的声音:
“老……老爷……完了……全完了……”
“魏……魏忠贤他……他把姑爷和其他六位老板……都在秦淮河边……给斩了!”
“人头……人头都挂起来了!”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真正的雷,狠狠劈在周延儒的头上。
他眼前一黑,身体猛地一晃。
那支刚刚写完信、还握在手中的狼毫笔脱手掉落,砸在书案上,一团浓黑的墨汁,溅满了那封他寄予厚望的奏疏。
周延儒看着那团污迹,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个念头,让他那套经营了一辈子的所谓规则和体面,轰然倒塌。
他不是来查税的。
他是来灭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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