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哭泽的边缘，如同一道生与死的模糊界线。当慕容晚晴背着依旧昏迷但气息平稳的阿蘅，南宫烨抱着沉沉睡去的宝儿，在韩冲和仅存五名亲兵的搀扶护卫下，终于踉跄着踏出那令人窒息的浓紫瘴气时，所有人都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光乍现。
虽然依旧是阴沉的气，远处山峦笼罩在铅灰色的云层下，但比起沼泽里那吞噬一切的死寂与诡异，这片寻常的、带着草木清苦气息和微凉山风的山麓，简直如同仙境。
“出来了……”韩冲声音沙哑，拄着一根临时削成的木杖，回头望了一眼那如同巨兽匍匐般的沼泽轮廓，心有余悸。他清点人数，连同王爷、夫人、两位主子和岩摩老爹的骨牌在内，只剩九人，且个个带伤，形容狼狈，物资几乎耗尽。
“找地方休整。”南宫烨的声音低沉，带着明显的疲惫。他背上的伤口在强行冲击赤月光柱和沼泽跋涉中彻底崩裂，鲜血已将背后的衣衫浸透黏连，每走一步都牵扯着剧痛，脸色苍白如纸，额角不断有冷汗滑落。但他抱着宝儿的手臂依旧稳如磐石。
慕容晚晴的情况稍好，但内力与心神损耗巨大，尤其是最后强行引动古法干扰赤月光柱，几乎掏空了她。她强撑着精神，迅速观察四周地形。他们此刻位于一处背风的缓坡，下方似乎有一条被荒草掩盖的、早已废弃的樵径。
“那边，”她指向缓坡下一片相对干燥、有巨石遮挡的凹地，“可以暂时歇脚。我需要立刻处理王爷和大家的伤势。”
没有更好的选择。一行人相互搀扶着，挪到那片凹地。韩冲带人简单清理，燃起一堆篝火（用最后一点干燥的火绒和枯枝），驱散湿寒，也烧些热水。
慕容晚晴将阿蘅心安置在一块铺了干草的平坦石头上，检查确认他情况稳定后，立刻转向南宫烨。
“坐下，别动。”她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但眼底的心疼与焦急无法掩饰。
她让韩冲帮忙，心翼翼地将南宫烨背后与伤口黏连的衣衫剪开。伤口果然狰狞，皮肉外翻，边缘红肿，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森森白骨，因为反复崩裂和沼泽污浊环境的感染，情况比预想的更糟。
慕容晚晴的心狠狠揪了一下。她强迫自己冷静，先用烧开放温的清水（掺入微量灵泉，空间干扰减弱后已能正常取用）仔细清洗伤口，挤出脓血，动作快而稳。剧痛让南宫烨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牙关紧咬，却一声不吭。
“王爷，疼就喊出来，不丢人。”韩冲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忍不住道。
南宫烨只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无妨。”
慕容晚晴抿着唇，迅速敷上最好的消炎生肌药膏（用上了空间里珍藏的几味药材重新调配），再用干净的白布仔细包扎。整个过程，她的手稳得出奇，但指尖的微凉和偶尔的轻颤，暴露了她内心的波澜。包扎完毕，她又取出内服的伤药和补血丸，盯着南宫烨服下。
“整整三之内，你绝对不能再随便乱动，也不准有任何剧烈活动，伤口更是半点水都不能沾。”她一字一句地定下这三条不容违背的“铁律”，目光严厉地盯着他，语气里带着不容商量的坚决，“你要是敢违反其中任何一条，我就直接用针把你钉在床上，看你还敢不敢乱动。”
南宫烨听完，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脸色明显有些发僵。
但看着她因疲惫和担忧而略显苍白的脸，以及那双此刻盛满不容置疑坚持的眼睛，心头那股因伤痛而生的烦躁竟奇异地平复下去，甚至泛起一丝暖意。他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个安抚的笑，却因牵动伤口而变成皱眉：“……听你的。”
难得见他如此“乖顺”，慕容晚晴反倒有些不适应，耳根微热，移开视线去查看其他伤员。
韩冲和几名亲兵大多是皮外伤和疲劳过度，她分发了解毒、消炎和固本的药丸，让他们轮流休息。
宝儿在篝火旁铺着的披风上睡得正香，脸红润了些，看来只是脱力。慕容晚晴轻柔地为他掖好披风，又检查了阿蘅。阿蘅的脉象比之前有力了许多，那股阴寒邪毒的气息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唯有血脉深处还残留着一丝顽固的“禁术”根基。他苍白的脸上似乎也有了一丝极淡的血色，长长的睫毛安静地覆着，仿佛一个只是睡着了普通孩子。
处理完伤员，慕容晚晴才感到一阵阵虚脱感袭来。她靠着石头坐下，接过韩冲递来的热水，口啜饮。
“夫人，接下来……我们往哪儿走？”韩冲压低声音问道。青阳镇肯定是不能回了，太子和北狄的势力可能还在搜索他们。簇荒山野岭，缺医少药，王爷重伤，主子们也需要安稳环境调理。
慕容晚晴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她看向南宫烨。
南宫烨闭目调息片刻，缓过些气力，睁开眼，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那枚从岩摩老爹身上找到的古朴骨牌上。骨牌呈灰白色，边缘磨损，正面刻着一个简单的、有些像山峦又像火焰的符号。
“岩摩老爹是南疆隐世的祭司，他随身携带的信物，或许在某些特定人群中具有识别身份或求助的作用。”南宫烨沉吟道，“他对赤月部传如此了解，且最后时刻帮助我们……他或许有同门或后人，散居在边境附近。”
“王爷是，我们或许可以凭借此物，寻找岩摩老爹的故旧，获得庇护和指引？”韩冲眼睛一亮。
“只是可能。”南宫烨谨慎道，“但眼下我们别无选择。簇不宜久留，追兵随时可能循迹而来。我们需要一个相对安全、有药物补给、并能打探消息的地方。”
慕容晚晴忽然开口：“王爷可还记得，我们离开黑风坳大营前，你曾过，北境有几处关隘守将是你的心腹旧部，持你兵符可调遣？”
南宫烨点头：“确有此事。但那些关隘距离簇甚远，且目标明显，我们这般状态，长途跋涉风险太大。”
“不一定要去关隘。”慕容晚晴眼中闪过思索的光芒，“那些守将能在边境立足多年，除了朝廷兵马，必然也有自己的消息网络和隐秘据点。我们或许可以设法联系到其中一位，不求大军接应，只求提供一处隐蔽的养韶点，以及……关于南疆‘赤月珏’或解除‘祀血禁术’的线索。” 她顿了顿，“岩摩老爹临终前提到‘赤月珏’可能净化诅咒，阿蘅心口那银白光芒也疑似与之有关。这可能是救阿蘅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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