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北境，总是亮得晚。晨光艰难地穿透厚重的铅云，将镇北关的轮廓从黑暗中慢慢勾勒出来，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离别前的沉静与忙碌交织的气息。
宝儿似乎一夜之间对自己的新名字适应良好。清晨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摸着枕边的玉佩，然后像个大人似的对自己：“南宫瑾，起床啦！”
“娘亲，我叫南宫瑾。”只是那奶声奶气的腔调，配上故作严肃的表情，让进来伺候洗漱的丫鬟忍俊不禁。
“宝儿，你的名字代表你的身份，暂时还不能公开”慕容晚晴
一边温柔地帮他整理着衣衫，一边轻声道，“现在外面局势复杂，咱们得处处心。等以后时机成熟了，你想让全世界都知道你叫南宫瑾都可以。”宝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手紧紧抓着慕容晚晴的衣角，那模样乖巧又惹人怜爱。慕容晚晴看着他，心中满是疼惜，
却又不得不狠下心来，继续道：“宝儿，接下来的日子，咱们可能要离开这里，回京城，京城……可能不太平，但有娘亲在，一定会保护好你的。”宝儿眨巴着大眼睛，虽然不太明白，但还是用力地点零头，稚嫩的声音里满是信任：“娘亲，宝儿不怕，宝儿会乖乖的。”慕容晚晴闻言，眼眶不禁微微泛红，她紧紧抱住宝儿，目光坚定而犀利地望向京城的方向。这绝非她的错觉。要知道，女饶直觉本就敏锐，而像她这样多次在生死边缘徘徊的女人，直觉更是精准得令人惊叹。
“萧震。”她低声唤道。
如同影子般侍立在门外的萧震立刻闪身进来：“主上。”
“让我们在京城附近，尤其是西面回京路线沿途的人，全部动起来。搜集一切异常动静，特别是关于山匪、流寇、或是任何可疑人员集结的消息。速度要快，宁错勿漏。”慕容晚晴语速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另外，查一查太子最近除了明面上的动作，私下还有哪些人手调动，尤其是……擅长刺杀、制造意外的那批‘灰影’。”
萧震眼神一凛：“是！属下即刻去办。”他顿了顿，补充道，“主上可是预感到了什么？”
慕容晚晴轻轻拍了拍又趴在她膝头摆弄九连环的宝儿：“有备无患。太子不会让我们安安稳稳回去的。他那种人，吃了这么大亏，丢了这么大脸，只会更疯狂。”
萧震领命而去，身形悄无声息地融入暮色。
几乎在同一时间，南宫烨的书房里，气氛同样凝重。周霆刚刚汇报完亲卫队最后的筛选和路线侦察结果。
“王爷，西面路线我们反复探查了三遍，大部分路段还算稳妥，但有几处地方……”周霆指着地图上几个标记，“比如‘老鹰嘴’这段盘山路，一侧是峭壁，一侧是深涧，冬日虽有积雪覆盖，但若被人提前动了手脚……还赢黑松林’，林子密，岔路多，极易设伏。另外，‘落凤坡’虽然名字不吉利，但地势相对开阔，反而是最适合大队人马休息整顿的地方，但也是最容易暴露行踪、被远程器械袭击的位置。”
南宫烨指尖点着那几个标记，眼神冰冷：“太子若要动手，这几处便是最佳选择。尤其是‘老鹰嘴’和‘黑松林’。传令下去，我们的路线微调，必经这些险地时，前锋斥候侦查范围扩大一倍，所有士卒箭不离弦，刀不入鞘。马车……”他看向周霆，“给县主和公子准备的马车，夹层铁板加固的情况如何？”
“回王爷，按您吩咐，工匠连夜赶工，车厢关键部位都已嵌入精铁薄板，寻常弓弩难以穿透。车轮也做了防滑和防拆卸处理。就是……马车重量增加了不少，马匹需要挑选最健壮的，行进速度可能会受些影响。”周霆回道。
“速度其次，安全第一。”南宫烨沉声道，“马匹不够，就从我的坐骑里挑。另外，准备两辆外形一模一样的马车。”
周霆一怔：“王爷的意思是……”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南宫烨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让所有人都以为县主和公子坐在那辆最坚固的马车里。实际上……”
他压低声音，对周霆吩咐了一番。周霆听得连连点头，眼中露出钦佩之色。
接下来的两，镇北关内表面平静，暗地里却像上了发条一样高效运转。慕容晚晴的“暗夜”和南宫烨的亲卫系统，如同两只警惕的蜘蛛，将情报网络悄无声息地向着西面回京路线撒开。同时，各种明里暗里的准备工作也在紧锣密鼓地进校
然后，鸡飞狗跳的日子开始了。
首先是宝儿的“行李”问题。沈煜本着“穷家富路”和“绝对不能亏着我乖孙”的原则，恨不得把半个侯府给宝儿装上。光是各种点心、肉脯、果干就装了三大食盒，玩具塞满了一个箱子，衣物从里到外、从薄到厚准备了十几套，甚至还有一套缩版的皮甲和一把未开刃的、装饰用的匕首。
“舅公，宝儿穿不了这么多……”慕容晚晴看着堆成山的行李，哭笑不得。
“怎么穿不了？路上万一脏了、湿了、刮破了怎么办？北地到京城，气候多变，有备无患！”沈煜理直气壮，又拿起一顶镶嵌着毛茸茸狐皮的帽子扣在宝儿头上，“这个好，暖和！宝儿喜不喜欢？”
宝儿被帽子上的毛毛蹭得鼻子发痒，打了个喷嚏，脑袋晃了晃：“喜欢！舅公最好！”
沈煜顿时眉开眼笑，得意地瞥了慕容晚晴一眼。
接着是马车布置。当慕容晚晴看到那辆被南宫烨形容为“固若金汤”的马车实物时，沉默了。车厢的确宽敞，内壁摸着也厚实，但……窗户得可怜，只比箭孔大一点，而且用的是厚重的、几乎不透光的毛玻璃（此乃慕容晚晴利用现有材料尝试烧制的“半成品”，透光性一般，但胜在坚固和隐私性）。车里铺着厚厚的毛毯和软垫，角落甚至固定了一个的、带围栏的榻，显然是给宝儿准备的。舒适是舒适，安全感也十足，但总觉得……有点像移动的堡垒，还是不太透气的那种。
“王爷，”慕容晚晴委婉地提出意见，“是否过于……闷了些？宝儿可能会不适应。”
南宫烨正亲自检查车窗的插销是否灵活，闻言转头，一脸认真：“安全为上。我已命人在车顶开了两个隐蔽的透气孔，不会闷。至于宝儿，”他看向正试图往马车底下钻的宝儿，“多带些他喜欢的玩具和画册，路上讲故事给他听，应当无妨。”
宝儿从车底下爬出来，举着沾了灰的手，兴奋地喊道：“爹爹！下面可以藏猫猫！”
慕容晚晴、南宫烨、沈煜：“……”
最后是人员配置问题。沈煜坚持要派一队靖西侯府最精锐的家将随行保护，被南宫烨以“目标太大，容易引人注目”为由拒绝了。两人就“到底带多少人合适”这个问题，在书房里争执了半个时辰，音量时高时低，偶尔还夹杂着拍桌子的声音。守在门外的亲卫和家将们面面相觑，听着里面“五十人！”“二十人顶！”“三十人，不能再少了！”“二十五，这是我的底线！”的拉锯战，想笑又不敢笑。
最终，在慕容晚晴端着两碗清热去火的莲子羹推门进去调停下，双方各退一步，定下了二十八饶靖西侯府好手，混入南宫烨的百人亲卫队中，统一由周霆指挥。沈煜还偷偷塞给慕容晚晴一块可以调动附近几处靖西旧部的令牌，嘱咐她“万一那子靠不住，就用这个”。
慕容晚晴拿着令牌，看着自家舅舅那副“娘家撑腰”的架势，再看看旁边南宫烨一脸无奈又纵容的表情，忽然觉得这趟危机四伏的回京路，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至少热闹是够热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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