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黎明,刚蒙蒙亮,大营便在一片井然有序的忙碌中拔营启程。缴获的北狄马匹驮着补充的粮草军械,将士们虽经连日苦战,但大胜的余威犹在,士气高昂。队伍沿着解围后的官道,向着镇北关方向迤逦而校
中军队伍里,那辆为“林夫人”和“公子”准备的马车格外显眼。车身宽大坚固,内里铺着厚实的毛毡和软垫,车窗挂着挡风的毡帘。宝儿被慕容晚晴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扒在车窗边好奇地张望着外面行进的军队和苍茫的北地景色。
南宫烨一身轻甲,骑着墨风,行进在马车侧前方不远。他背脊挺直,掌控着全军行进的速度和节奏,不时与身旁的将领低声交谈。只是若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他控缰时左臂的动作比往常略微僵硬几分,脸色在清晨的寒风中显得有些苍白。
宝儿看了一会儿,脑袋缩回车里,蹭到慕容晚晴身边,声:“娘亲,爹爹骑马,肩膀会不会疼?”
慕容晚晴正闭目养神,闻言睫毛微颤,睁开眼,透过晃动的车帘缝隙,也看到了南宫烨挺直却难掩疲惫的背影。她当然知道他那处肩伤绝非“些许瘀伤”那么简单,孙老私下跟她提过,有骨裂的可能,需好生静养,忌颠簸用力。这般骑马行军,无疑是加重伤势。
“爹爹是主帅,需以身作则,鼓舞士气。”她低声对宝儿解释,心里却掠过一丝自己也不愿深究的烦闷。
宝儿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眉头却皱了起来。他咬着手指头想了一会儿,忽然眼睛一亮,又趴到车窗边,冲着外面脆生生地喊:“爹爹!爹爹!”
南宫烨闻声勒马,放缓速度,靠近车窗:“宝儿,怎么了?”
“爹爹,外面好冷,风好大!”宝儿把脸皱成一团,做出很冷的样子,“爹爹,你受伤了,骑马吹风,伤口会不会痛痛?要不要进来和宝儿一起坐马车?马车里暖和!”
孩童真又充满关切的话语,像一股暖流冲散了清晨的寒意。周围离得近的将士们都忍不住竖起耳朵,嘴角咧开。公子可真贴心啊!知道心疼王爷了!
南宫烨冷硬的脸部线条瞬间柔和下来,他看着宝儿充满期待的大眼睛,心中熨帖,却摇头道:“爹爹不冷,也不痛。宝儿乖乖在车里坐好,别着凉。”
“可是马车里好宽敞,就我和娘亲,空荡荡的。”宝儿再接再厉,嘴嘟起,“爹爹进来嘛,可以给宝儿讲打仗的故事!娘亲也想听!”他自作主张地把慕容晚晴也拉下水。
慕容晚晴:“……” 她什么时候过?
南宫烨目光似笑非笑地飘向车内,隔着帘子,仿佛能看见里面那人此刻无奈又有些窘迫的神情。他心中微动,宝儿的提议……或许不错?
就在这时,马车轮子碾过一片因融雪又结冰的坑洼路面,猛地剧烈颠簸了一下!
“啊!”车内传来慕容晚晴一声短促的低呼,伴随着宝儿的惊呼:“娘亲!”
南宫烨脸色一变,想也没想,单手一撑马鞍,身形如鹞子般轻盈跃起,竟直接从马背上腾身,精准地落在了马车车辕上!动作快得周围的亲卫都没反应过来。
他一把掀开车帘,只见车内,因颠簸而没坐稳的慕容晚晴正向前倾倒,眼看额头就要撞上前面的几!而宝儿正惊慌地伸手去拉。
电光石火间,南宫烨长臂一伸,稳稳地揽住了慕容晚晴的腰身,将她带向自己怀里,同时另一只手迅速抵住几边缘,稳住了摇晃的车厢。
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
慕容晚晴只觉旋地转,预期的疼痛没有到来,反而撞入一个坚实而温热的胸膛,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混合着冷冽气息与淡淡血腥药草味的男性气息。她惊魂未定地抬头,正对上南宫烨近在咫尺的、带着未褪去紧张的眼眸。
两人姿势暧昧,他几乎是将她半抱在怀郑隔着厚厚的冬衣,她仍能感受到他手臂的力量和胸膛传来的沉稳心跳。
“没事吧?”南宫烨的声音有些沙哑,目光迅速扫过她全身,最后落在她额头上,确认没有撞到。
“没、没事。”慕容晚晴脸颊发热,忙不迭地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这姿势太尴尬了,而且还在行进的车里,外面都是人!
南宫烨却似乎没打算立刻松手,他扶着她坐稳,又检查了一下旁边瞪大眼睛看着他们的宝儿:“宝儿呢?”
“宝儿也没事!”宝儿赶紧摇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抱在一起的爹娘,脸上哪有半点害怕,全是兴奋和……得逞的狡黠?刚才的颠簸好像也没那么严重嘛!
南宫烨这才松开慕容晚晴,但自己却没离开,顺势就在她旁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对车外道:“继续行进。”
车帘落下,隔开了外面无数道好奇探究的目光。的车厢内,空间因为多了南宫烨而显得有些拥挤,空气也仿佛升温了几分。
“王爷,您还是……”慕容晚晴往旁边挪了挪,试图拉开距离。
“爹爹留下来啦!”宝儿欢呼一声,立刻挤到两人中间坐下,左边看看娘亲,右边看看爹爹,满足地眯起眼,“这样就不挤了!爹爹,你快讲故事!讲你怎么打跑北狄坏饶!”
南宫烨看着儿子兴奋的脸,又瞥了一眼耳根微红、故作镇定看向窗外的慕容晚晴,眼底掠过一丝笑意。他调整了一下坐姿,尽量让受赡左肩放松,然后清了清嗓子:“好,那就讲昨,爹爹怎么带兵冲破北狄大阵……”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车厢内缓缓响起,讲述着铁血沙场的谋略与勇武,却又特意略去了过于血腥的细节。宝儿听得全神贯注,时不时发出“哇!”“爹爹好厉害!”的惊叹。
慕容晚晴起初还有些不自在,但渐渐也被他的叙述吸引。她虽未亲临战场,却能从他简洁有力的描述中,勾勒出那场战役的惊心动魄和他身先士卒的悍勇。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侧脸上,看着他讲述时专注的神情,和偶尔因马车颠簸而微微蹙起的眉头——那定是牵动了肩伤。
又一次颠簸,南宫烨正讲到关键处,身体随着车厢一晃。慕容晚晴下意识地伸手,扶了一下他的右臂。
南宫烨声音一顿,转头看向她。
慕容晚晴像是被烫到一般收回手,眼神飘忽:“路……路不平。”
“嗯。”南宫烨应了一声,目光在她微微泛红的脸上停留片刻,继续讲故事,只是嘴角的弧度,似乎上扬了那么一丝丝。
宝儿偷偷捂嘴笑,大眼睛在爹娘之间来回转,觉得自己真是下最聪明的孩!
马车继续在并不平坦的官道上行进,颠簸摇晃。有了南宫烨在车内,仿佛连这颠簸都变得可以忍受,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安定福的车厢,隔绝了外界的寒风与征尘,自成一方温暖又微妙的地。
一个讲得认真(虽然听众之一心思不完全在故事上),一个听得入神(偶尔走神),还有一个看似专心实则满脑子“撮合大计”的家伙。
北境的路还很长,风雪或许就在前方。但至少这一刻,在这颠簸前行的马车里,有些隔阂正在无声消融,有些温暖正在悄然滋长。
而我们的宝儿助攻,深藏功与名地打了个哈欠,靠在娘亲身上,听着爹爹的声音,觉得这去打仗的路,好像也挺有意思的嘛!尤其是,爹爹和娘亲,好像靠得比以前近了一点点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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