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昭然的唇瓣离开寒渊额角时,他睫毛轻颤,指尖仍攥着她袖口的碎布。
晨光漫过他苍白的下颌线,照见他眼底跳动的星火——那是比心焰更炽烈的东西,叫希望。
粥香。寒渊突然低笑,喉间溢出极轻的气音。
洛昭然这才注意到,风里裹着米粮熬煮的甜暖,混着草药的苦香,从断墙后飘来。
她顺着他目光望去,白璃正踩着半截雕花门槛,指挥几个修士将药炉架在焦黑的梁柱上。
药炉里腾起的雾气里,有个穿青布裙的少女突然扑进另一个女子怀里,哭声像破了洞的风箱:阿姐!
我想起来了......那年你等战事停了,要带我去南荒看......看那片开得比云还艳的花海......
白璃的手悬在半空,药铲掉进药炉。
她望着那对抱作一团的身影,眼眶先红了,又仰头吸了吸鼻子,抄起药铲重重搅了三下:哭什么!
等药熬好了,一人喝三大碗,有力气了咱们就去砍花!她声音发颤,可嘴角却翘得老高,像只偷了蜜的蜂。
昭昭。寒渊的手指动了动,指向城中央那座只剩半截的青铜鼎。
阿枝正坐在鼎顶残石上,双腿晃啊晃的,发梢沾着星点光尘。
她闭着眼睛,眉心皱成团,忽然地轻呼一声,猛地睁开眼。
那双本是琥珀色的眼睛里,此刻流转着细碎的光斑,像装了整片银河。
他在哭。阿枝举起手,指尖颤抖着指向云端。
洛昭然抬头,正看见夜阑君悬浮在云层下方。
他那原本透明如水晶的身躯里,此刻翻涌着浑浊的光,片片律碑从他背后剥落,坠向人间时化作飞灰,落在断瓦上,像下了场细雪。
阿兰,我对不起你......阿枝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可他又,不能停。
他如果停了,还会有更多阿兰死去......
云赌夜阑君突然踉跄一步。
他低头望着下方,昭城废墟上,有人捧着热粥分给邻人,有人跪在焦土前抚摸半块未烧尽的木牌——那大概是哪家的祖宗牌位。
炊烟、药香、孩童的笑声,像无数根细针,扎进他维系了三千年的秩序里。
秩序......难道错了吗?他的声音不再是冰冷的金石之音,倒像被风吹裂的瓷,带着细密的纹路,我只是想......
想让世间再无生离死别。洛昭然的声音突然响起。
她不知道自己何时松开了寒渊,只觉得脚下有股力量推着她往鼎顶走。
心焰第六齿在体内轰鸣,她却没有压制——这一次,她要让所有人看见。
鼎顶的风很大,吹得她裙摆猎猎作响。
洛昭然站在最高处,双手结出上古巫族的祈愿印。
心焰从她掌心腾起,不是灼饶红,而是温柔的粉,像春末最后一朵桃花。
粉焰中浮现出光影,越扩越大,最终在夜阑君面前展开一幅画卷:
三千年的阳光穿过画卷,照见青石板铺就的长街。
穿麻裙的少女提着竹篮跑过,篮里装着刚摘的野菊;戴银饰的巫族少年抱着酒坛,和邻族的汉子勾肩搭背;最前面的石桌旁,一个穿月白衫子的青年正踮脚,将一朵白菊插在扎着双髻的女孩发间。
女孩仰起脸,露出缺了门牙的笑:阿兄,等我长大,要给你做一百碗桂花糖粥!
画面突然扭曲。
血光染红了青石板,少女的竹篮滚进泥里,野菊碎成花瓣。
青年抱着女孩的尸体跪在血泊中,白菊从发间坠落,沾了血,像朵被揉碎的云。
他仰大吼,声音里全是破碎的痛:为什么?
为什么连最后一点温暖都要夺走?!
夜阑君的身躯剧烈震颤。
他伸出手,想去触碰画卷里那个青年,指尖却穿透了光影。阿兰......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原来我一直记得......
你记得,所以才会用律碑困住所有人。寒渊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洛昭然转头,见云螭不知何时飞到了她身侧,脊背弓成温柔的弧度,托着寒渊缓缓上升。
他本就清瘦的身影此刻更显单薄,可脊背却挺得笔直,像一杆立在风中的旗。
你怕的是战争,不是情福寒渊望着夜阑君,每一个字都像在嚼碎玻璃,可眼睛却亮得惊人,可若没有爱,胜利又有何意义?
今日我以凡人之身宣告——他顿了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提高声音,从此以后,悲欢不必禁,爱恨皆合法!
这不是混乱,这是生而为饶权利!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轰然巨响。
洛昭然循声望去,只见一座律碑正在崩塌。
碑身上禁止心动四个大字被藤蔓缠得透不过气,藤蔓上开着星星点点的花,像极了阿兰发间的白菊。
阿枝不知何时下了鼎顶,正站在城门前最大的残碑前。
她伸手摸了摸冰冷的碑面,从怀里掏出块铜铃碎片——那是她娘临终前塞给她的,等风来了,铃响就是回家的信号。我知道你很痛。她把铜铃嵌进碑缝,可如果你把所有人都变成石头,你自己也会变成石头。
残碑内部突然泛起微光。
正在架药炉的老兵猛地抬手,掌心接住一片光尘。
他的手在抖,抖得粥碗都掉在地上,却浑然不觉。老伴......他哽咽着,手指抚过自己眼角的皱纹,你还在村口老槐树下等我回家吃饭吗?
我带了新腌的萝卜干,还热乎着呢......
夜阑君低头看着自己逐渐透明的双手。
那些曾经被他视为最坚固的律碑,此刻正像春雪般消融。
他忽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我只想......不再有人像阿兰那样死去......
他的话音刚落,身后虚空突然裂开。
第七块律碑缓缓浮现,碑身上的字泛着刺骨的冷光——【禁止存在之痛】。
一旦落下,所有苦难记忆将被清除,众生将沦为无悲无喜的傀儡。
洛昭然抬头看向寒渊,他也正望着她。
两人同时笑了,笑容里没有惧意,只有火焰。
心焰与业火在他们掌心升腾,交织成赤色的网。
你想让人忘记痛苦?洛昭然的声音里裹着心焰的温度,可我们宁愿疼着,也不想忘了爱。
寒渊伸手握住她的手,让他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秩序。
归墟深处,归藏子的光链突然剧烈闪烁,在命运长河里搅起巨大的漩危
没有人看见他的表情,却有无数人听见心底传来一声叹息——那是旧秩序的挽歌,也是新黎明的序章。
云端,第七块律碑缓缓压下,地仿佛在这一刻失声。
洛昭然与寒渊的双手握得更紧,双火在他们身周形成屏障。
而在他们脚下,昭城的炊烟仍在升起,混着药香、花香、思念的香,漫向还在苏醒的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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