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告别
下午，他们按照约定去接林婉。她换了身舒适柔软的米白色针织裙，气色很好，正坐在自家客厅和奇奇玩。看到两人回来，她笑着起身：“两位好汉回来了？累不累？”
约瑟夫看着她明媚的笑脸，又瞥了一眼旁边在林婉家沙发上神色自若的陆云深，心里那点最后的侥幸也熄了，但随之涌起的是一种更加明确的不甘和挑战欲。
奇奇轻盈的跳上沙发，琥珀色的圆眼好奇地打量着这两位占据它地盘的“客人”。它先是凑近约瑟夫，嗅了嗅他身上陌生的气息，随即转身，毛茸茸的爪子不客气地踩上陆云深的膝盖。停顿片刻，又折返回约瑟夫那边，如法炮制。来回几次，最终选择在两人之间的沙发扶手上端坐下来，尾巴优雅地圈住爪尖，发出满足的呼噜声——俨然一副宣布此沙发乃至整个客厅主权归本喵所有的架势。它那不怕生又自带矜贵的模样，瞬间冲淡了空气里那点无形的张力。约瑟夫忍不住笑起来，伸手想去摸它的头，却被奇奇一偏头躲开，只高傲地瞥了他一眼。陆云深眼底也掠过一丝笑意，伸手挠了挠奇奇的下巴，这次它没躲。
张秀亭刚从花店回来，看到女儿家门打开，看见了客厅的约瑟夫，脸上立刻露出惊喜的笑容。“约瑟夫！真没想到能在北京见到你！”她热情地迎上来，“上次在洛杉矶，真是多亏你照顾我和婉婉，还带我们去了那么地道的餐厅。”
“阿姨，您太客气了。”约瑟夫微微欠身，笑容阳光，显得很有教养，“能招待你们是我的荣幸。林婉和她美丽又优雅的母亲，让我对中国的印象非常好。” 他的话真诚又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恭维，逗得张秀亭笑意更深。
“晚上在家里吃饭吧？尝尝家常菜。”张秀亭热情邀请。
林婉连忙解释：“妈，我们已经订好餐厅了。”
约瑟夫也礼貌地婉拒，但话得很漂亮：“谢谢您的邀请，这让我感觉很温暖。请一定允许我下次再来专门拜访，那时我一定要好好品尝您的手艺，听非常棒。”
正着，听到动静的姥姥姥爷也好奇地走了出来。两位老人看见约瑟夫，眼睛都睁大了些。姥姥上下打量着这个金发碧眼、个头快顶到门框的高大伙，声用方言对姥爷嘀咕：“哎哟，这洋人长得可真高！跟画报里走出来似的。”
姥爷也点点头，推了推老花镜，客观评价：“嗯，五官是挺精神，笑容也敞亮。”
林婉忍着笑，给约瑟夫介绍：“这是我的姥姥和姥爷。”
约瑟夫立刻学着刚才的样子，微微鞠躬，用他苦练过但依然生硬的中文认真：“姥姥、姥爷，你们好。我是约瑟夫。” 那认真的样子和奇怪的语调，把两位老人都逗乐了，连声“好，好”。
短暂的寒暄后，林婉便带着两个男人告辞。车子驶向预订的餐厅。车内流淌着舒缓的音乐，约瑟夫似乎还沉浸在刚才家庭氛围的愉快里，他转过头，对后座的林婉：“你的家人真好，很温暖。” 接着，他自然而然地提起：“我家里也有一位成员，我养了一只哈士奇斯特凡，很调皮。起来，它的毛色是黑白的，和你那只可爱的奶牛猫，好像是一个‘配色方案’。”
林婉被这个有趣的比喻逗笑了：“真的吗？那以后有机会去看看”
约瑟夫眼睛一亮，顺势问：“你的奇奇是男孩还是女孩？其实我也很喜欢猫”
“是个男生，快一岁了，正是最调皮的时候。” 林婉答道。
前座开车的陆云深，透过后视镜看着两人相谈甚欢，林婉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敲了敲，随即自然地加入对话，声音平稳地将话题引开：“到宠物，我记得婉婉你之前提过，奇奇是不是有点挑食？上次买的那个牌子的猫粮它好像不爱吃了。”
林婉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过来，微微蹙眉思考：“是啊，正想换一种试试。你朋友推荐的品牌到了吗？”
“到了，我放在你家里玄关柜子上了，蓝色的那袋就是。”陆云深从后视镜里看着她，嘴角有丝淡淡的笑意，成功地将她的视线和话题焦点，拉回到了自己身上。
约瑟夫靠在副驾驶座椅上，听着他们讨论着自己完全插不进话的问题，看着窗外北京华灯初上的街景，脸上依然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只是那双蓝眼睛里，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被排除在外的黯淡，但很快又被更旺盛的好奇与挑战欲所取代。
晚餐订在陆云深之前推荐过的那家私房菜馆，环境清雅，菜品精致。约瑟夫对每一道菜都赞不绝口，尤其是那道文火慢炖的东坡肉，他几乎用叉子虔诚地品尝完最后一点汤汁。
“这简直不可思议，”他放下餐具，蓝眼睛里写满了真诚的赞叹，“我开始理解为什么有人，要了解一个民族，先了解它的食物。中国的美食，是一个独立而伟大的宇宙。”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林婉，忽然换上一种半真半假的可怜神情，像只被美食俘获的大型犬，“怎么办，林，我觉得我回美国后会得相思病的……对这里食物的相思病。”
林婉被他夸张的表情逗笑，用公筷给他夹了一块松鼠桂鱼：“那就在还能吃到的时候，多吃一点。”
约瑟夫从善如流，边吃边感叹：“我现在是真的不想离开中国了。”
饭后，他们去了王府井和前门大街。夜晚的步行街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约瑟夫像个充满好奇的大孩子，对各种充满中国特色的玩意儿都兴趣盎然——精致的京剧脸谱书签、巧的景泰蓝手链、印着老北京胡同风景的明信片，他买了不少，要带回美国送给朋友和剧组同事。
林婉和陆云深也为他准备了礼物。是一个智能便携翻译器，以及一张存有他们这几在北京拍摄的所有高清合影的定制U盘，实用又贴心。
时间流逝，终究到了要前往机场的时刻。去机场的路上，车内比来时安静了许多。约瑟夫看着窗外飞速倒湍城市光影，忽然轻声：“这次来中国，是我做过最棒的决定之一。北京很棒，长城很棒，食物很棒，”他转过头，看向后座的林婉，笑容在窗外流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清晰，“但最棒的部分，是见到你，林婉。”
陆云深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目视前方，没有话。
抵达机场国际出发层，告别时刻终究来临。陆云深停好车，三人一同走进航站楼。在安检入口前，约瑟夫放下随身行李，转向林婉。
“那么，就到这里了。”他张开双臂。
林婉上前，与他拥抱告别。这是一个朋友间礼貌的拥抱，但约瑟夫的手臂收得有些紧，停留的时间也比社交礼仪允许的略长了一两秒。他微微低头，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气声，快速而清晰地：“我会在美国等你来。一定。”
完，他立刻松开了她，脸上重新挂起那副灿烂的、无懈可击的笑容，仿佛刚才那句低语从未发生。他朝一旁的陆云深也点零头：“陆，谢谢这几的款待，你是一位出色的导游和对手。保持联系。”
陆云深神色平静地颔首：“一路平安。”
约瑟夫不再多言，利落地背起背包，转身走向安检通道，一次也没有回头。直到通过安检，身影即将消失在拐角时，他才突然转过身，隔着一段距离和玻璃幕墙，朝着他们的方向，用力地、笑容满面地挥了挥手，然后彻底消失在通道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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