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秦朗
秦朗出生在西北的军营大院。空气里常年弥漫着沙尘的粗粝,混合着机油、汗水与钢铁凛冽的气息。父母都是军人,脊梁挺得笔直,言语金贵,规矩刻在骨血里。家中客厅最显眼处,不是一个家该有的温馨装饰,而是一个擦拭得一尘不染的玻璃柜。里面陈列着父亲的三等功勋章,母亲的优秀党员证书,以及——哥哥秦风的“烈士证明书”和一枚沉重的一等功奖章。
秦风大他七岁,是那片戈壁滩飞出去的真正的鹰,是全家乃至整个大院的骄傲。照片里的他穿着斑驳的迷彩,脸上涂着油彩,只露出一双亮得灼人、野性难驯的眼睛。秦朗从跟在这只“鹰”的后面,摸过他带回来的冰冷仿真枪,听过他压低声音讲述的、关于边境雨林与山风的片段。哥哥,男人就该站在那里,守住点什么。
后来,哥哥永远留在了云南湿热的雨林郑消息传来那晚,母亲昏厥,父亲一夜白头。那枚沾着血的一等功奖章被护送回来时,家里陷入了长久的、死一般的寂静。少年秦朗的手抚过冰冷的玻璃柜面,第一次真切触摸到“牺牲”的重量——那不是轻飘飘的赞誉,是再无回音的呼唤,是饭桌上永远空缺的座位,是父母眼底再也化不开的沉痛阴霾。
然而,预想中的恐惧并未压垮他,反而有种东西在沉默中燃烧得更加炽烈。他仿佛生就属于那里,体能优异,意志顽强,眼神里有着和兄长如出一辙的、认准目标便绝不回头的执拗。父母望着他,目光复杂难言。他们已失去一个儿子,惊惶于可能失去另一个。可最终,在他十八岁那年,父亲只是重重拍了拍他的肩,一言不发;母亲则默默将他的行囊检查了一遍又一遍。他们还是将他送上了南下的军粒或许,他们终究不忍心亲手折断另一只鹰的翅膀,哪怕明知前方等待着雷霆与风暴。
他干得不赖。严苛的选拔,非饶训练,泥泞中的摸爬滚打,一步步将他送入哥哥曾存在的那个神秘领域。子弹的尖啸,极端环境下的背靠背信任,让他感到一种近乎痛苦的踏实,仿佛能借此呼吸到兄长曾呼吸过的空气。他以为自己会沿着这条轨迹一直走下去。
直到一年前那次城市反劫持任务。子弹袭来时迅如鬼魅,胸口瞬间传来被巨锤砸碎的闷响,滚烫之后是迅速蔓延的麻木与冰冷。倒在坍塌的砖石瓦砾间,意识涣散前掠过的,并非对死亡的恐惧,而是绵密的遗憾——遗憾还没见过真正的海,遗憾答应给母亲买的按摩椅迟迟未下单,遗憾还没有谈过一场恋爱……
他没死。子弹险险擦过心脏。在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病房醒来,映入眼帘的是父母仿佛又被削去一层生命力的憔悴面容,和他们眼中无法掩饰的、深入骨髓的后怕与哀求。他读懂了。哥哥是他们的荣光,也是永不结痂的伤口。他不能再让这伤口崩裂,鲜血淋漓。
伤愈后,一纸调令将他送往军校,学习军事指挥。接到命令时,他对着洗漱间模糊的镜子凝视良久,将那些属于特种兵的、锋利的棱角与野性,一点点压入心底最沉静的角落。他必须换一种方式前行,为了他们。
清华军训,是组织的安排。他站在那群之骄子面前,刻意绷紧面部每一寸线条,声音冷硬,用最严苛的标准要求他们,也囚禁自己。他不想与这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产生任何不必要的交集。直到他看见林婉。她实在太过耀眼,身姿挺拔如竹,眼神清澈而专注,学习动作迅捷准确,疲惫至极也紧抿着唇不肯示弱,骨子里透着一股不动声色的韧劲。林婉穿着军训服跳舞那一刻,他沉寂心湖的深处,某块坚冰悄然融化了一角。原来这世上,有人这样活着,聪明,鲜活,炙热。
此后的一切,像一场他无法抗拒的无声雪崩。她的聪慧,她的冷静,她偶尔流露的灵动狡黠,她在金鸡奖舞台上绽放出的、与他世界截然相反的璀璨光华……她是一道他全然陌生却又无法抗拒的强光,不由分地刺破他只有迷彩、泥土与铁律的世界。
在军校,他几乎是以燃烧自己的姿态投入学习。不仅仅是为了优异的成绩,更是为了争夺那稀少珍贵的、可以自由外出的名额——周末短暂的外出资格需要靠顶尖的考核排名来换取。在经历了一整筋疲力尽的战术推演或体能折磨后,看到林婉的信息,便能汲取到一丝支撑下去的力量。他相信只要自己跑得足够快,就能将再次见面的距离缩短一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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