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上海的夜晚,永远遵循着它浮华而喧嚣的节律。然而,当“白玫瑰”陆依萍登台,特别是她的专场演出时,这份节律总会发生某种微妙的偏移。追光之下,那抹沉静的墨绿身影和清冽独特的嗓音,如同投入滚烫油锅的一滴清水,激起的不是沸腾,而是一圈圈向内收敛的、专注的涟漪。
今晚的专场,依萍唱的是那首筹备已久、带有强烈叙事性与戏剧张力的新歌《乱世红颜》。歌声将战火离乱中一个普通女子的坚守、抉择与内心煎熬,刻画得入木三分。没有声嘶力竭的控诉,只有娓娓道来的沉痛与坚韧,却比任何呐喊都更直击人心。台下,那些被她吸引而来的“特定”观众——周太太和她文雅的朋友们、几位报馆编辑和文化界人士、还有那些眼眸清亮的学生——无不沉浸其中,眼中有共鸣,有思索,甚至有隐隐的泪光。
何书桓依旧坐在他常坐的位置,靠近乐队一侧,光线相对较好。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自始至终未曾离开舞台。当依萍唱到歌曲高潮处,那个女子在命运洪流中做出最艰难却也最清醒的抉择时,何书桓搁在膝上的手,几不可察地攥紧了。他脸上惯有的温和与从容被一种深沉的震动所取代,眼神明亮得惊人,仿佛看到了某种他一直追寻、却未曾真切触摸到的灵魂质地。
演出大获成功。掌声热烈而持久,打赏的盘子几乎被银元铺满,其中甚至有两三枚金戒指的璀璨反光。秦五爷坐在不显眼的卡座里,指间的雪茄燃了很长一截烟灰都忘怜,脸上虽没什么表情,但眼中那抹满意的精光,已然明了一牵
依萍鞠躬谢幕,退回后台。身体是疲惫的,精神却处于一种亢奋后的奇异平静。她知道,这场专场,她赌赢了。《乱世红颜》不仅是一首新歌的成功,更是她“白玫瑰”品牌艺术深度和商业价值的一次有力证明。这会让她的地位更加稳固,也会让秦五爷对她“惹来麻烦”的容忍度更高一些。
她刚在化妆间坐下,尚未卸妆,侍应生便敲门进来,手里捧着一个扁平的、用深蓝色细棉布精心包裹的方正物件。
“白玫瑰姐,何先生让我交给您的。”侍应生的态度比平日更加恭敬。
依萍的心微微一提。又是何书桓。
她接过那个包裹。入手不重,但质感温润。解开棉布系带,里面露出的,不是她预想中的鲜花、珠宝或任何带有暧昧意味的礼物,而是一本装帧古朴雅致、纸页泛黄但保存完好的线装书。
书的封面上,用俊逸的楷体写着:《乐府古题要解》。
依萍愣住了。她轻轻翻开书页,一股陈年墨香混合着防蛀药材的淡淡气息扑面而来。书的内页用蝇头楷密密麻麻地注释着历代乐府诗歌的源流、体例、音律特点,甚至还有前人关于演唱处理的零星心得。这显然不是一本普通的刊印书籍,而是一份经过精心整理、甚至可能融入了收藏者自身见解的珍贵手抄或批注本。
书的扉页空白处,有一行新鲜墨迹,是何书桓那力透纸背的潇洒字迹:
“闻君新作《乱世红颜》,深得古乐府‘感于哀乐,缘事而发’之神髓,心有戚戚。此卷乃家藏旧物,或于君探索歌诗之道略有裨益。宝剑赠英雄,红粉……此书赠知音。望勿推却。——何书桓 谨赠”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直白的情愫,只有对她艺术创作的深刻理解(“感于哀乐,缘事而发”),和一份极其用心、完全契合她当下最迫切需求(提升音乐文学素养)的赠礼。他巧妙化用了“宝剑赠英雄”的典故,却将可能引起误解的“红粉赠佳人”生生掐断,替换成“此书赠知音”,既表达了欣赏,又将关系定位在“知音”这个高雅而安全的层面。
这份礼物,太“何书桓”了。儒雅、含蓄、体贴入微,直击她最无法抗拒的软肋——对知识的渴求和对自身专业提升的迫牵
依萍的手指轻轻拂过那泛黄的书页和新鲜的墨迹,心中波澜起伏。拒绝吗?这书对她而言,诱惑力太大了。它不仅是一份礼物,更是一把可能打开更广阔音乐文学地的钥匙。接受吗?那无疑意味着接受了何书桓这份超越普通听众的、极其私人化的理解和关怀,等于默认了“知音”这层更加亲近的关系。这会让她一直努力维持的界限变得模糊。
【触发关键人物互动:何书桓赠书。礼物契合宿主当前核心发展需求(知识\/技能提升)。分析:目标人物好感度及追求意图显着提升,方式高雅且难以直接拒绝。提示:接受可能加速关系进展,增加情感风险;拒绝可能损失重要资源及引发对方深度失落。请宿主谨慎抉择。】
系统的提示冷冰冰地列出利弊。依萍感到一阵熟悉的疲惫,那是在理智与情涪需求与风险之间反复撕扯的疲惫。
她盯着那本书和那行字,良久。
最终,她合上书页,将棉布重新包裹好,却没有立刻让侍应生送还,也没有收入抽屉。她将它放在化妆台最显眼的位置,然后开始卸妆。
镜中的脸,脂粉褪去后,显露出真实的苍白和眼底淡淡的青影。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清明。
她做出了决定。
妆卸到一半,化妆间的门被轻轻敲响。这次,不等侍应生通报,一个清越而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紧张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陆姐,冒昧打扰,我是何书桓。”
该来的,终究来了。依萍放下手中的棉片,深吸一口气,平静地应道:“请进。”
何书桓推门而入。他换下了看演出时的西装,穿着一件浅灰色的羊绒衫,外面套着深色的呢子大衣,少了几分正式,多了几分儒雅的随性。他的目光先落在依萍脸上,看到她素净的容颜和未卸完的残妆,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不自在,随即礼貌地移开,落在了化妆台上那个深蓝色包裹上。
“书……我收到了。”依萍先开口,语气平稳,听不出喜怒,“很珍贵的礼物,谢谢何先生费心。”
何书桓似乎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温煦的笑容:“陆姐喜欢就好。我听了今晚的《乱世红颜》,实在震撼。便想起家中旧藏此卷,觉得或许对陆姐今后的创作有些许参考价值,算不上什么费心。”他顿了顿,目光诚挚地看着依萍,“只是……一点同行间的分享,绝无他意,陆姐万勿有负担。”
他又一次强调了“同行间”、“分享”,试图淡化礼物的私人性质,减轻她的心理压力。
依萍迎着他的目光,微微一笑,那笑容客气而疏离:“何先生太客气了。此书确实对我大有裨益,依萍愧领了。”她接受了礼物,但紧接着话锋一转,“不过,正如古语所,‘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何先生厚赠,依萍无以为报。日后何先生若在音乐或文章上有什么需要探讨的,依萍但凡所知,必定知无不言。只是除此之外……”
她停顿了一下,眼神清澈而坚定地看着何书桓:“依萍身处微末,终日为稻粱谋,心思精力有限,只想唱好歌,还清债,照顾好母亲。于其他……实在无暇,也无力顾及。何先生的‘知音’之誉,依萍愧不敢当,只愿能一直是何先生眼中,一个还算称职的歌者。”
这番话,清晰、得体,却像一把温柔而锋利的刀。她接受了书(因为确实需要),但将回报限定在“专业探讨”范畴;她感激他的欣赏,却明确划清了私人关系的界限,并坦诚了自己现实的困境和 priorities(还债、生存),暗示自己没有精力也没有意愿涉足感情。
何书桓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眼中的光彩似乎黯淡了一瞬。他听懂了依萍话中每一个字的含义。她没有断然拒绝,甚至接受了礼物,但这番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剖白,比直接的拒绝更让他感到一种无力的挫败和更深的心疼。
她将自己包裹得太严实了,像一只受过太多伤害的刺猬,只肯露出一点点对知识的渴求作为交换,却将柔软的内里和情感通道紧紧封锁。
沉默在狭的化妆间里蔓延。只有后台远处隐约传来的乐声和笑闹,提醒着这里仍是那个喧嚣的浮华世界。
许久,何书桓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温和,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我明白了。陆姐……不必有压力。书,你留着,能用上就好。至于其他……”他自嘲般地笑了笑,“是我唐突了。往后,我依然是陆姐最忠实的听众。若有叨扰之处,还望海涵。”
他后退一步,微微颔首,姿态依旧保持着风度,但离去的身影,却透着一股淡淡的落寞。
依萍看着重新关上的门,久久未动。指尖触碰到那本《乐府古题要解》,温凉的触感透过棉布传来。
心中并无轻松,反而沉甸甸的。她知道,自己又一次推开了何书桓。推开的不仅是一份可能滋长的情愫,或许还有一个能让她活得更轻松些的选择。
但她不后悔。何书桓的世界太美好,太光明,像一场不真实的梦。而她脚下的路,布满荆棘和债务,是必须独自跋涉的泥泞现实。梦再好,醒了只会更冷。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睡去。
她重新拿起卸妆棉,对着镜子,用力擦去脸上最后一点油彩。镜中的眼睛,清澈,坚定,深处却藏着一丝只有自己才懂的疲惫与决绝。
书桓的追求,如同他送的这本古书,珍贵,高雅,直指她内心最深的渴望。但她只能接受书中知识的部分,至于书外可能附着的情意……她必须保持警惕,清醒地,将其归于“同行之谊”的范畴。
前路漫漫,情债易欠难还。而她,负债已然太多,实在无力,再添上一笔还不起的“情债”了。
夜还深,路还长。她将古书仔细收好,换上回家的衣衫,推开化妆间的门,再次走入那片光影迷离却又真实冰冷的夜色之郑背影挺直,脚步坚定,如同她歌中那位乱世红颜,清醒地走向自己选择(或被迫选择)的,孤独而坚韧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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