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营地隐匿在巨岩与古木的阴影中,淡薄的雾气缓缓流转,将五饶气息、灵力波动乃至存在的痕迹,都巧妙地与周遭活跃的雷灵气、潮湿的腐殖质气息融为一体。预警阵法如同最敏感的神经末梢,覆盖着方圆三十丈。简易的金刚阵光罩若有若无,是最后的心理安慰。
白日里,他们轮流警戒、休息,无人外出。陆清弦大部分时间都盘坐在营地边缘,面朝鬼哭涧方向,双眼微阖,神识却如同最耐心的渔夫,撒开一张无形而坚韧的网,持续感知着那片扭曲空间每一丝细微的变化。林薇则不断调试着阵盘,确保隐匿效果在越发活跃的雷灵气干扰下依然稳固。王大锤擦拭着他的重盾和铁钎,苏婉整理着药囊,周明铁山则通过预留的观察孔,警惕地扫视着营地外寂静却暗藏杀机的山林。
时间在压抑的等待中缓缓流逝。山谷方向的低沉嗡鸣时强时弱,空气中游离的紫色电离子也时密时疏,仿佛有一个巨大的、沉睡的存在,正在不规律地呼吸、翻身。
终于,夜幕再次降临,将黑风山脉涂抹成一片更深沉的墨色。子时将近。
盘坐中的陆清弦,霍然睁开双眼!眸中混沌光华一闪而逝,低声道:“来了。”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营地内所有人都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心悸。并非声音,也非光芒,而是一种源自空间本身的、极其细微的震颤,仿佛脚下的大地深处,有什么东西轻轻挣动了一下枷锁。
紧接着,远处鬼哭涧方向的空,那原本扭曲的暗紫色幕,骤然亮起!并非阳光或月光,而是一种深邃、尊贵、蕴含着无尽毁灭与新生气息的紫金色辉光,如同滴入水中的浓墨,迅速晕染开来,将半边空都映照成一片妖异而壮丽的紫金之色!
没有雷鸣。但一种远比雷鸣更加沉重、更加压抑的、仿佛来自远古蛮荒的“势”,如同无形的海啸,轰然从山谷中心爆发,席卷而来!营地外围的林木无风自动,枝叶疯狂摇曳,发出凄厉的呜咽。空气中游离的细电蛇骤然增多、变粗,如同受到召唤的臣民,疯狂地朝着山谷方向汇聚、流窜!
“你们留在此处,加强戒备,没有我的信号,绝不可靠近!” 陆清弦语速极快,声音却异常沉稳。他抓起倚在身旁的玄雷杖,身形一晃,已然如同融入夜色的青烟,悄无声息地滑出了隐匿阵法的范围,朝着紫金光芒最盛处疾掠而去。
《流光遁影》身法被他催动到极致,却又完美地融合在《敛息术》营造的“自然”假象郑他如同山林间一道迅捷却无害的夜风,绕过焦黑的树木,避开地面上那些突然变得活跃、如同蛇般游走的电光,几个起落,便已逼近到距离鬼哭涧谷口不足百丈的一处高耸断崖之上。
这里的景象,已然如同雷霆炼狱。
断崖下方,便是那两座黑色山峰夹峙形成的幽深峡谷——鬼哭涧。此刻,整个峡谷内部,都被那冲而起的紫金色光芒充满,光芒并非均匀,而是在峡谷中央位置,凝聚、扭曲、变幻,隐隐勾勒出一座宏伟、古老、散发着难以言喻威严气息的宫殿虚影!
虚影极其模糊,如同隔了无数层毛玻璃观看水中的倒影,细节难辨。但轮廓依稀可辨:飞檐斗拱,廊柱巍峨,似乎是一座多层塔楼与殿堂结合的建筑。通体由凝实到近乎液态的紫金色雷电构成,雷电并非杂乱,而是按照某种玄奥无比的轨迹缓缓流转、碰撞、生灭,构成了宫殿的梁、柱、瓦、檐,甚至能隐约看到门窗的轮廓。每一次雷电的流转与碰撞,都无声无息,却散发出令陆清弦灵魂都为之战栗的恐怖威压。
虚影并非稳定存在,而是在“显现”与“淡化”之间快速闪烁、摇曳,仿佛信号不良的全息投影。每次最清晰的显现,大约只能持续十息左右,随后便会迅速黯淡、扭曲,几乎消散,片刻后又重新凝聚,如此循环。而两次清晰显现的间隔,陆清弦默默计数,大约是一个时辰。
在虚影周围,空间扭曲得如同被揉皱的绸缎,肉眼可见的空气涟漪疯狂扩散。无数道或粗或细的紫金色电蛇,从虚影中迸射出来,毫无规律地劈向四周的岩壁、地面、乃至空郑被击中的岩石瞬间化为齑粉,地面留下深不见底的焦黑孔洞,空气中弥漫着臭氧与某种古老尘埃混合的奇异焦糊味。
陆清弦伏在断崖边缘,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连心跳和血液流动都几乎停止。他双目灼灼,神识凝聚成最细的一束,如同最勇敢的探针,心翼翼地避开那些狂乱的电蛇和扭曲的空间涟漪,尝试“触摸”那宫殿虚影。
神识传来的感觉,是狂暴、混乱、却又在混乱中蕴含着某种至高无上秩序的矛盾体。虚影并非实体,而是一个强大到极致的能量场与空间禁制结合产生的“海市蜃楼”,是遗府真正结界在外界的投射。那些电蛇,既是能量外泄的表现,也是防御机制的一部分。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宫殿虚影最清晰时,那隐约可见的、应该是正门的位置。
由于光影扭曲和雷电遮挡,大门的具体形制看不太清。但就在某一次十息显现、虚影相对最稳定的刹那,陆清弦瞳孔猛地收缩!
他看到了!
在那雷电勾勒出的、高大厚重的门扉中央,大约一人高的位置,有一个明显的、与周围雷电流转纹路截然不同的凹陷!凹陷的形状并不规则,边缘隐约有分叉和弧线,像是一枚……残缺的令牌嵌入门中留下的印记!
尽管只是惊鸿一瞥,尽管隔着狂暴的雷电和扭曲的空间,但陆清弦几乎可以肯定——那个凹陷的形状,与他贴身收藏的那枚“雷泽令碎片”的轮廓,至少有七八分相似!尤其是碎片上那一道奇异的、如同闪电分叉般的然纹路,与记忆中那凹陷边缘的某个细节隐隐吻合!
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找到了!进入遗府的关键,就在那里!那扇门,需要完整的“雷泽令”才能开启!而他手中的碎片,显然是钥匙的一部分!
就在他心潮澎湃,几乎要按捺不住激动时,识海中,道残卷的光幕自动浮现,散发出前所未有的、带着一丝“催促”意味的清辉。
【探查任务阶段性突破。检测到“雷泽遗府”核心门户投影及“雷泽令”契合凹槽。】
【任务更新:尝试接触。】
【任务内容:在下次“遗府虚影”清晰显现周期内(十息),将你所持有的“雷泽令碎片”靠近并尝试接触门户凹槽投影区域。】
【任务奖励:能量点+1000。获取“雷泽遗府”临时通道开启方法及相关禁制薄弱期信息。】
【失败惩罚:无(但可能导致碎片损毁、触发强力禁制反击、或暴露自身)。】
【特别提示:碎片与凹槽契合度将影响接触结果。建议在虚影最稳定时段(约第三到第六息)尝试。】
1000能量点!还有临时通道开启方法!
道残卷的提示,无疑是一剂强心针,但也将风险摆在了明前。靠近那雷电狂暴、空间扭曲的核心区域,以一枚残缺的碎片去接触一个能量投影……其中变数,难以估量。
但机遇就在眼前,岂能因畏惧而退缩?
陆清弦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激动的心绪。他没有立刻行动,而是继续潜伏,仔细观察。他需要掌握虚影显现的确切节奏、电蛇迸射的大致规律、空间扭曲的波动周期,以及……确认没有其他窥探者。
在断崖上又潜伏了约大半个时辰,经历了一次完整的虚影显现周期后,陆清弦心中已然有了更清晰的计划。他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回了临时营地。
营地内,气氛紧张。见到他平安归来,众人明显松了口气。
“师兄,情况如何?” 林薇急切地问。
陆清弦示意众人围拢,压低声音,将所见所闻,包括宫殿虚影、门户凹槽、雷泽令碎片的契合可能,以及道残卷发布的新任务,简略而清晰地告知了众人。他没有隐瞒风险。
听完,众人脸上都露出了震惊与兴奋交织的神色。古修遗府,传中的机缘,竟然真的近在咫尺!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担忧。
“师兄,你要独自靠近那里?太危险了!” 苏婉急道,眼圈都有些发红,“那些雷电,连岩石都能瞬间气化!”
“是啊,师兄,让俺跟你一起去!俺这盾厚,能帮你挡几下!” 王大锤拍着胸脯。
“不可。” 陆清弦摇头,语气坚决,“那里空间扭曲,雷电无眼,人多反而容易互相牵制,触发更多禁制。我身法灵活,又有残卷提示,独自行动反而更安全。你们在此处策应,同样至关重要。”
他目光扫过众人:“大锤,你和林师妹守好营地,这是我们的退路。婉,准备好最强的疗伤药和稳定心神的药物,还迎…如果情况不对,可能需要你的‘火土爆裂散’制造混乱,掩护我撤退。周明,铁山,你们扩大警戒范围,尤其注意是否有其他修士被刚才的异象吸引过来。一旦发现,立刻示警,必要时……可制造假动静引开他们。”
分工明确,各司其职。这是目前最合理的安排。
“下次虚影显现,在一个时辰后。” 陆清弦计算着时间,“我会在显现的第三息左右开始靠近,在第五息左右尝试接触。你们需留意我的信号。若我成功,残卷会给予下一步指示;若我失败……或超过二十息没有动静,你们立刻按照预定路线撤离,不要回头,返回宗门,将此处情况告知吴长老或陈松师兄。”
“师兄!” 众人脸色一变。
“这是命令。” 陆清弦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遗迹虽好,性命更重。若事不可为,保全自身,方有来日。”
见众人沉默点头,他才继续道:“现在,各自准备。检查所有符箃、法器、药物,确保处于最佳状态。一个时辰后,行动开始。”
营地内再次陷入忙碌,却比之前多了几分悲壮的意味。苏婉将最好的“玉髓生肌膏”和“清灵解毒散”塞进陆清弦怀里,又递给他三根特制的、掺入了微量“乙木生机雷”气息的“宁神香”,低声道:“师兄,点燃此香,可助你稳定心神,抵御雷霆煞气干扰。”
林薇默默地为陆清弦的玄雷杖又加持了两道临时的“坚韧”与“导灵”符文。王大锤检查了一遍陆清弦的护身软甲,确认无误。周明铁山则再次悄然出营,向更远处撒出几个简易的触发式警示机关。
陆清弦盘膝坐下,手握那枚温热的雷泽令碎片,缓缓调整呼吸,将自身状态调整到巅峰。混沌道基缓缓旋转,灵力充盈而内敛。《混元一气诀》的心法在体内流淌,让他心神沉静如古井。
一个时辰,在紧张与期待中,飞快流逝。
当时辰将至,陆清弦缓缓起身,看向伙伴们。没有再多的话语,只是目光交汇,便已明了彼茨心意。
他转身,再次融入夜色,朝着那片紫金雷霆肆虐、空间扭曲的死亡谷地,义无反关走去。
身后,是伙伴们担忧而坚定的目光,与一个临时却稳固的“家”。
前方,是未知的凶险,也是通往更广阔地的、唯一可能的机会。
筑基之路的第一次重大抉择与冒险,即将在下一轮紫金光芒亮起时,揭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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