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连下三日,平安屯的房檐都挂着冰溜子,交换角的共信信箱被积雪埋了半截,红漆木牌只露出“共信”两个字,像被雪团子捂住了半张脸。
清晨刚放亮,王念慈裹着杨靖奶奶给织的红围巾来扫雪。
竹扫帚刚碰到信箱旁的雪堆,就顿住了——积雪下隐约露出两排脚印,一来一回,间距得像两串糖葫芦串在一块儿。
她蹲下身,指尖轻轻拂去浮雪,脚印偏瘦,左脚压得深些,像是有点跛。
“靖子,你来看!”她攥着扫帚尖儿喊,声音里带着点雀跃的颤。
杨靖正蹲在院门口劈柴,斧头“咔嚓”一声嵌进树墩子,蹭着裤腿上的木屑就跑过来。
他哈着白气蹲下,食指沿着脚印轮廓划:“前日雪地里那串歪脚印,左脚也是这么个瘸法。”
王念慈把扫帚往他手里一塞:“我猜是西洼屯老周头——赵文书他工分算错被撤了队长,心里憋屈。”
杨靖拍掉手上的雪渣子,突然笑出个酒窝:“憋屈的人,才会大冷蹲这儿看木牌。”他转身回屋摸出盏铁皮油灯,又翻出半卷毛边纸:“念慈,你去把这灯挂信箱边上,再在登记本里夹张纸条——‘匿名来信,可领热粥一碗,凭纸条兑换’。”
“热粥?”王念慈捏着纸条直乐,“你这是拿糖哄孩呢?”
“憋屈的人,心里也馋点热乎气儿。”杨靖把油灯擦得锃亮,“他蹲这儿看木牌,是想信又怕信;给他碗热粥,是让他知道,信了,有甜头。”
当晚月黑头,杨靖拽着张大山猫在西头柴垛后。
张大山裹着老羊皮袄,呼出的白气在睫毛上结了冰:“这大冷的,蹲柴垛子后面比蹲牛棚还遭罪,那瘸子该不会不来了吧?”
“来。”杨靖往手心里呵气,“他前日踩了半幅画,今儿得把剩下的补上。”
子时刚过,柴垛后传来“咯吱”一声轻响。
杨靖捅了捅张大山——黑影裹着洗得发白的蓝棉袄,正往信箱挪,破袖口露出半截青紫色的手腕。
那人抖着手从怀里摸出张纸,刚要投,又缩回来,凑到油灯下看墙上的《共信漫画》。
那漫画是王念慈画的:戴草帽的老汉递工分本,扎羊角辫的丫头举着匿名信,最下边一行字:“你的话,有人听;你做的事,有人应。”
黑影看得入神,左脚不自觉地踮了踮——果然是跄。
张大山刚要起身,杨靖按住他后领:“让他看个够——看得越久,心越动。”
直到黑影踉跄着往村外走,杨靖才从柴垛后钻出来。
信箱里的信皱巴巴的,炭笔字歪得像被风吹倒的篱笆:“老李家孩子偷粮,该罚。”末尾画了个歪十字,倒比字迹还工整些。
次日“明白会”开在晒谷场。
杨靖没提信,搬了张长条凳往中间一坐:“今儿咱唠唠娃偷粮的事儿——是饿的还是惯的?”
王念慈端着大铁盆从灶房出来,红薯香混着热气泼人眼眶发酸:“先唠事,再吃红薯。”
晒谷场突然静得能听见雪化的声音。
老李家的老李头“扑通”一声跪下,棉袄上的补丁直颤:“是我没管住手……前儿夜里娃喊饿,我摸了队里半升苞米碴子,娃见我偷,也跟着学……”
台下“唰”地起了一片抽鼻子声。
二柱媳妇抹着眼泪站起来:“我家狗蛋上月还偷过供销社的盐,是我饿得半夜啃树皮,娃瞅着心疼……”
杨靖没急着拉老李头,反而蹲下来和他平视:“冬闲最难熬,谁家没饿过孩子?但饿肚子不是偷的理儿,咱得想法子让肚子不饿。”他一拍大腿,“我提议,设个‘救急粮袋’——每屯捐五斤杂粮,由联审员看着,断粮户能借,还粮时加半斗当谢礼。”
张大山第一个冲上台,怀里揣着个粗布口袋:“我家有半袋高粱米,捐了!”西洼屯来学共信的学员也挤过来:“我们屯凑了二斤黄豆!”刘会计扶了扶眼镜:“我记着账呢,借粮还粮都写本儿上,大伙儿监督!”
散会时赵文书凑过来,袖筒里的搪瓷缸子还冒着热气:“那跛脚人,是你故意放走的吧?”
杨靖搓着冻红的耳朵笑:“不是放走,是等他走回来——人不怕犯错,怕没路走。”
三日后清晨,王念慈往信箱里添信纸时,摸出封新信。
字迹依旧歪扭,却比上次多了几分心,像学生描红:“救急粮袋好。我……也能守一袋?”
杨靖把信往墙上一贴,用红漆笔在末尾批了俩字:“能,轮你初八。”
“叮——”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开,“共信体系完成边缘个体吸纳,解锁‘自治细胞增殖’功能。”
王念慈凑过来看,发梢扫过他手背:“你早猜是老周头?”
“他儿子柱子在识字班默写‘工’字,写得比我还周正。”杨靖望着墙上新贴的漫画——一个黑影正往亮堂堂的粮袋边走,“有些人不是不信规矩,是从来没被规矩当成人看过。”
窗外雪光映着信箱,红漆木牌上的“共信”二字被雪擦得更亮,像一只守夜的眼睛。
初八清晨的雪还没化透,救急粮袋的麻绳上结着白霜。
杨靖站在院门口,望着雪地上那串比往日更清晰的脚印——左脚微跛,却走得稳稳当当,像是要走到什么牢靠的地方去。
远处传来“咯吱咯吱”的踩雪声,比前日更实诚些。
杨靖搓了搓手,转身往灶房走——锅里的热粥正咕嘟咕嘟冒泡,够盛满满三大碗。
喜欢六零年屯里,我开系统商城当万元请大家收藏:(m.86xiaoshuo.com)六零年屯里,我开系统商城当万元86小说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