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尉府强占民田一案,终究还是被萧彻压了下来。
他没有立刻处置太尉,而是下旨成立了一个特别调查组,由沈砚牵头,会同刑部、大理寺共同查办。
这道旨意一出,朝堂哗然。让一个的侍御史牵头查办太尉的案子,这无疑是对太尉的一种敲打,也让所有人都看到了皇帝对沈砚的“器重”。
沈砚领旨时,心中既有感激,也有担忧。他知道皇帝此举的用意,是想借他之手,触动太尉的势力,但也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太尉一党必然会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
“沈大人,您可千万要心啊。”同僚私下里劝他,“太尉府势大,您这样硬碰硬,怕是……”
沈砚只是淡淡一笑:“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既然陛下信得过我,我便不能辜负这份信任。”
他全身心地投入到案件的调查中,日夜奔波,搜集证据,甚至不惜得罪一些朝中重臣。萧彻也时常在御书房召见他,听取他的汇报。
这晚上,月色如水,御书房内灯火通明。沈砚刚从外面查案回来,身上还带着夜露的寒气。
“陛下,”沈砚躬身行礼,“关于太尉府的案子,臣又有了新的发现。”
萧彻正批阅奏折,闻言抬起头,示意他坐下。
李德全连忙奉上热茶。
沈砚接过茶,指尖被温热的茶杯熨帖着,才感觉驱散了些许寒意。他将新查到的证据一一禀报,条理清晰,逻辑严密。
萧彻听得很认真,时不时地提出一些问题,见解独到,往往能一针见血地指出关键所在。沈砚心中暗自佩服,这位年轻的皇帝,果然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淡漠,他胸中自有丘壑,只是深藏不露。
“如此看来,太尉不仅强占民田,还涉嫌勾结地方官员,贪墨赈灾款项?”萧彻放下手中的朱笔,眉头微蹙。
“正是。”沈砚点头,“臣已找到几名当年参与赈灾的吏,他们愿意出面作证。”
萧彻沉默了片刻,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烛光下,他的侧脸线条柔和,却又带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沈砚,”萧彻突然开口,“你,朕这个皇帝,做得如何?”
沈砚一愣,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他想了想,认真地:“陛下年轻有为,励精图治,假以时日,必能开创盛世。只是……”
“只是什么?”萧彻追问道。
“只是朝堂之上,积弊已久,盘根错节,”沈砚顿了顿,还是了出来,“陛下若想施展抱负,恐需铁腕整治。”
萧彻看着他,眼神深邃:“铁腕?谈何容易。太尉是太后的弟弟,太后又是朕的养母,当年父皇驾崩,若不是太后力排众议,扶朕登基,哪有朕的今。”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沈砚知道,萧彻的生母早逝,由太后抚养长大,两人之间的关系,既有母子情深,也有权力的制衡。
“臣明白陛下的难处,”沈砚站起身,再次躬身,“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因私情而废国法,何以服众?何以治国?臣斗胆,请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以黎民百姓为重!”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在寂静的御书房里回荡。萧彻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份毫不掩饰的忠诚与执着,心中那片沉寂已久的湖,再次泛起了涟漪。
“你就不怕,朕一怒之下,治你的罪?”萧彻的声音低沉。
“臣若怕死,便不会站在这里了。”沈砚迎上他的目光,坦然道。
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电流经过。萧彻看着沈砚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睛,看着他因激动而微微起伏的胸膛,心中那丝异样的情绪,变得越来越清晰。
他突然发现,自己喜欢看沈砚这样据理力争的样子,喜欢他身上那股清正凛然的气息,甚至……喜欢他离自己这样近。
萧彻移开目光,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掩饰自己微微发烫的耳根。
“好了,朕知道了。”萧彻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你先回去吧,夜深了,注意安全。”
“臣,遵旨。”沈砚没有再多什么,再次行礼,然后转身离开。
看着沈砚消失在门外的背影,萧彻放下茶盏,走到窗边。月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他孤寂的轮廓。
他想起沈砚刚才的话,想起他那双明亮的眼睛。这个沈砚,像一道光,照进了他被权力和阴谋笼罩的世界。
“李德全,”萧彻突然开口,“去看看,沈爱卿走到哪里了。”
李德全愣了一下,连忙应道:“奴才遵旨。”
看着李德全离去的背影,萧彻嘴角勾起一抹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笑意。
或许,这盘棋,因为有了沈砚这颗棋子,变得有趣多了。
太尉一案的调查,在沈砚的铁面无私下,进展迅速。
人证物证俱在,太尉的罪行昭然若揭。萧彻在拿到最终的调查报告后,没有丝毫犹豫,下旨将太尉革职查办,抄没家产,其党羽也被一一清算。
这一举措,震惊朝野,也让萧彻的威信大增。
人们这才意识到,这位年轻的皇帝,并非傀儡,而是真正手握权柄的君主。
沈砚因办案有功,被提拔为御史中丞,成为御史台的副长官。
消息传来,同僚们纷纷向他道贺,只有沈砚自己,显得格外平静。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陛下的信任和支持。他对萧彻,除了君臣之礼,更多了一份知遇之恩的感激。
日子一过去,转眼已是冬月。京城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沈砚处理完手头的公务,走出御史台,只见庭院里的那棵老青槐,已被白雪覆盖,宛如琼枝玉叶,美不胜收。
他站在树下,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心中一片宁静。
“沈中丞,好雅兴。”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沈砚回过头,只见萧彻穿着一件黑色的斗篷,戴着一顶玉冠,在几个内侍的簇拥下,缓缓走来。
“陛下?”沈砚连忙躬身行礼,“陛下怎么会来这里?”
萧彻摆了摆手,示意内侍们退下,然后走到沈砚身边,看着眼前的雪景:“朕路过,见这里雪景不错,便进来看看。没想到,竟遇上了沈中丞。”
他的语气轻松,不像在朝堂上那般严肃。沈砚看着他被风雪微微染红的鼻尖,不知为何,心中竟生出一丝暖意。
“陛下日理万机,还望保重龙体。”沈砚轻声道。
萧彻转过头,看着他:“你也是,最近辛苦了。”
两人并肩站在青槐树下,一时无话。只有雪花飘落的声音,沙沙作响。
“这棵青槐树,还是前朝种下的吧?”萧彻打破了沉默,伸手拂去树枝上的积雪。
“是,”沈砚点头,“据是开国皇帝亲手栽种的,寓意清正廉明。”
“清正廉明……”萧彻喃喃自语,目光落在沈砚身上,“倒像是为你而种的。”
沈砚一愣,随即脸上泛起一丝红晕:“陛下谬赞了,臣不敢当。”
萧彻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脸颊,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好看。他心中一动,竟有了一种想伸手触摸的冲动。
他连忙收回目光,掩饰道:“时候不早了,朕该回去了。沈中丞也早些回去吧,外面冷。”
“臣,恭送陛下。”沈砚躬身行礼。
萧彻点零头,转身离去。走了几步,他又回过头,看了沈砚一眼,才在内侍的簇拥下,消失在风雪郑
沈砚站在青槐树下,望着萧彻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刚才陛下看他的眼神,似乎有些不一样,那里面除了君臣之谊,好像还多了些什么。
是他的错觉吗?
他甩了甩头,试图驱散心中的杂念。陛下是君,他是臣,君臣有别,他不该有任何非分之想。
只是,刚才陛下站在他身边时,他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那味道,竟让他有些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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