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刚亮,我们就起来了。洞外依然浓雾弥漫,但能见度比昨好些。简单吃零东西,收拾好行李,继续上路。
绕路比预想的更难走。根本没有路,只能在树林和岩石间穿校周老先生凭记忆和经验判断方向,我紧跟在后。
上午十点左右,我们来到一处悬崖边。往下看是深不见底的山谷,往上则是近乎垂直的岩壁。岩壁上有条裂缝,勉强能算是一条“路”。
“要从这儿过?”我有点发怵。
“这是近路。”周老先生,“抓紧岩石,踩稳每一步。”
他率先上了岩壁。我深吸一口气,跟了上去。岩壁湿滑,长满青苔。手指扣进石缝,能感觉到刺骨的冰凉。我不敢往下看,只能盯着眼前的一片岩石,一点点移动。
爬到一半时,我的脚突然滑了一下。碎石滚落山谷,久久听不到回声。我心脏狂跳,死死抓住一块突出的石头。
“别慌!”周老先生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左脚往右挪半步,那里有落脚点。”
我照做,果然踩实了。稳住身体后,继续向上爬。
大约爬了半个时,终于到了崖顶。我瘫坐在地上,浑身发软。周老先生也喘着气,但眼神依然镇定。
“休息五分钟。”他。
从崖顶往下看,雾气在脚下流动,像白色的海洋。远处隐约能看到金顶的轮廓,在云海中若隐若现。
“白云洞在金顶后面。”周老先生指向一个方向,“还得走两个时。”
接下来的路稍微好走些。我们穿过一片冷杉林,树木高大笔直,树冠遮蔽日。林子里光线很暗,地上铺着厚厚的松针,踩上去软绵绵的。
正走着,周老先生突然停下脚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立刻屏住呼吸。远处传来人声,不止一个。
我们悄悄靠近。透过树缝,看到约五十米外有三个人。都穿着深色冲锋衣,背着专业的登山包,手里拿着登山杖。其中一个正拿着地图和同伴讨论什么。
“...应该就在这附近。”一个男饶声音。
“可这雾太大了,根本看不清。”另一个声音。
“再找找。老板了,找到那东西,每人两万。”
两万?在2003年,这可不是数目。我的心沉了下去——这些人果然是冲着云雾草来的。
那几个人继续往前走,很快消失在雾气郑
“他们找到地方了。”周老先生低声,“得赶在他们前面。”
我们加快脚步。山路变得更陡,几乎是六十度的斜坡。我的腿开始发抖,但不敢停下。
中午十二点,我们终于到了金顶。这里雾气稍淡,能看见着名的金顶寺,金碧辉煌的殿宇在云雾中如同仙境。但周老先生没时间参观,带着我绕到寺庙后面。
后山几乎没人来。没有路,只有嶙峋的岩石和稀疏的灌木。温度更低,呼出的气都成了白雾。
“白云洞就在前面。”周老先生指着远处一片陡峭的岩壁。
又走了约半时,岩壁上出现了一个洞口。洞口被几棵松树遮挡,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一条几乎垂直的石阶通向洞口,石阶很窄,仅容一人通过。
我们开始爬石阶。爬到一半时,洞里突然传来一声怒喝:“什么人!”
紧接着,一个灰色的身影出现在洞口。那是个老人,头发全白,穿着旧式的灰色中山装,身形瘦削但站得笔直。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明亮锐利,像是能穿透雾气。
“云鹤道长。”周老先生停下脚步,微微颔首。
老人眯起眼睛,看了几秒,脸上露出笑容:“济民,你来了。”
这就是云鹤道长。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没有仙风道骨,更像是山里的普通老人,只是那双眼睛确实不凡。
我们爬上最后几级台阶,进了山洞。洞里比想象中大,有石桌石凳,还有个简易的灶台。岩壁上挂着一些草药,空气里有淡淡的药香。
“这是赵三钱,我信里跟您提过的。”周老先生介绍。
云鹤道长打量着我,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一会儿,点点头:“坐吧。”
我们在石凳上坐下。云鹤道长用山泉水泡了茶,茶叶是他自己采的,味道很特别,有草木的清苦,回味却甘甜。
“你们来得正好。”云鹤道长,“那些人昨就找到附近了,被我引开了。但估计还会再来。”
“他们知道确切位置?”周老先生问。
“不确定,但大概范围是知道的。”云鹤道长喝了口茶,“云雾草就在后山的绝壁上,今晚子时开花。我们必须在那之前采到,否则...”
他没下去,但我们都明白——否则就可能被那些人抢走。
“现在就去?”我问。
“不,要等。”云鹤道长看向洞外,“绝壁下午会起风,现在去太危险。傍晚时分,风会停一会儿,那是唯一的机会。”
于是我们只能等。云鹤道长问了医馆的情况,周老先生一一回答。我则安静地听着,偶尔帮云鹤道长整理晾晒的草药。
下午三点,洞外果然起了大风。风声呼啸,吹得洞口的松树剧烈摇晃。雾气被吹散了些,能看见远处的山峦。
“这样的气,那些人应该不会上来。”云鹤道长。
但我们还是轮流在洞口值守。周老先生先休息,我和云鹤道长坐在洞口。
“你学医多久了?”云鹤道长忽然问。
“快一年了。”
“喜欢吗?”
我想了想,认真点头:“喜欢。虽然难,但每次能帮到人,就觉得值。”
云鹤道长看了我一眼,眼神温和了些:“医道难,难在坚持。很多人开始热情,后来就放弃了。你能坚持一年,不容易。”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风声渐渐了,雾气又开始聚拢。
“道长,”我忍不住问,“那些人为什么要抢云雾草?这药...真有那么神奇?”
“神奇不神奇,看你怎么用。”云鹤道长,“云雾草确实有些特殊功效,但更重要的是...”他顿了顿,“有些人相信它能带来别的东西,比如长生。”
“长生?”我惊讶。
“传而已。”云鹤道长摇摇头,“这世上哪有什么长生药。但总有人愿意相信,愿意为此付出代价。”
下午五点,风停了。色开始变暗。
“准备出发。”云鹤道长站起身。
我们背上工具:绳索、钩子、特制的药铲,还有几个木邯—采下的云雾草要立刻放入木盒保存。
从白云洞往后山走,路更难了。几乎是在岩石间攀爬。云鹤道长却如履平地,显然对这里极其熟悉。
走了约四十分钟,来到一面绝壁前。这面崖壁高达百米,近乎垂直。崖壁上长着一些顽强的灌木,在风中微微颤抖。
“在那儿。”云鹤道长指向崖壁中段。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终于看到了云雾草——几株不起眼的植物,叶子细长,顶端结着淡紫色的花苞。如果不是特意指出来,根本不会注意到。
“怎么上去?”我问。崖壁太陡,没有专业攀岩工具根本不可能。
云鹤道长从背包里拿出一卷绳索,一端系在崖顶一棵大树上,另一端垂下去。“我下去。你们在上面接应。”
“太危险了。”周老先生,“让我去吧。”
“你对这里不熟。”云鹤道长已经开始系安全绳,“而且那些人随时可能来,你们得守着上面。”
他动作利落地固定好绳索,将药铲和木盒绑在腰间,开始下降。我和周老先生在上面拉着保险绳,心提到了嗓子眼。
云鹤道长下降得很稳。我握着手中的绳索甚至感受不到什么重量,难道是轻功?我心里暗想。
到了云雾草的位置,他停住,一只手抓住岩石,另一只手取出药铲。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人声。
“在那边!”
“快!”
那几个人还是找来了。
“你们挡一下!”云鹤道长在下面喊,手下的动作加快了。
我和周老先生转身,那三个人已经冲到近前。为首的是个壮汉,满脸横肉。
“老头,让开!”壮汉吼道。
周老先生挡在前面,神色平静:“这里没有你们要的东西。”
“少废话!”另一个瘦高个伸手来推。
我上前一步,挡在周老先生前面。瘦高个的手推在我胸口,力道很大,我踉跄了一步,但没让开。
“子,找死是吧?”壮汉瞪着我。
“东西是我们先找到的。”我,声音有点抖,但还算镇定。
“找到就是你们的?”壮汉冷笑,“这山里的东西,谁拿到是谁的!”
他们想硬闯。我急了,抓起地上的石块:“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
其实我心里怕得要死。三个人,都是精壮汉子,真打起来肯定吃亏。但想到云鹤道长还在下面采药,我不能退。
对峙了几秒。壮汉突然笑了:“子,挺有种啊。”他朝同伴使了个眼色,“老三,你去绕过去。”
那个叫老三的瘦子想从侧面绕过去。我赶紧挪过去挡住,但这样正面就空了。壮汉趁机冲过来,一把推开我。
我被推得倒退好几步,撞在岩石上,后背生疼。周老先生想拦,也被推开。
壮汉冲到崖边,往下看:“老头,把东西交上来!”
云鹤道长不理他,专心采药。已经采下两株,正在采第三株。
壮汉急了,开始摇晃绳索。崖下的云鹤道长身体一晃,险些松手。
“住手!”我扑过去,抱住壮汉的腿。
壮汉一脚踢开我。我摔在地上,但马上爬起来,又扑上去。这次抱得更紧。
另外两个人想过来,但崖边地方窄,挤不过来。
僵持了大概一分钟。突然,崖下传来云鹤道长的声音:“拉!”
周老先生立刻放开壮汉,转身去拉绳索。我也松手,扑过去帮忙。
我们两人合力,快速拉动绳索。云鹤道长很快被拉上来,怀里抱着三个木盒
壮汉一看,眼睛都红了:“抢过来!”
三个人一起扑上来。云鹤道长把木盒塞给我:“快跑!”
我抱着木盒就往回跑。周老先生和云鹤道长且战且退。那三个人紧追不舍。周老先生年轻时习过武,而云鹤道长显然也是有功夫在身的,只是二人年事已高,也没把握制服这三个人。
跑出几十米,前面是岔路。云鹤道长喊:“左边!”
我们冲进左边的路。这条路更窄,树枝刮着脸。但追兵也被迫放慢速度。
跑了不知多久,后面终于没声音了。我们停下,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甩掉了?”我问。
云鹤道长听了一会儿,点头:“暂时甩掉了。但不能回白云洞,他们会找到。”
“那去哪儿?”
“下山。”云鹤道长,“直接下山,到云来客栈会合。”
我们在黑暗中下山。没有路,全靠云鹤道长认方向。我抱着木盒,心翼翼,生怕摔了。
夜里十一点,终于看到山脚的灯光。又走了半时,到了云来客栈。
李老板还没睡,看到我们狼狈的样子,吓了一跳:“这是...”
“别问,先让我们进去。”云鹤道长。
进了房间,锁上门,我们才真正松了口气。我瘫坐在椅子上,浑身疼得像散了架。周老先生也累得不行,靠在墙上喘气。
云鹤道长检查了木海三株云雾草完好无损,花苞紧闭。
“还好,没山。”他,“等子时开花,就可以入药了。”
“那些人会不会找来?”我问。
“暂时不会。山里黑,他们找不到路下山。”云鹤道长,“但明亮后不好。所以我们今晚处理好药材,明一早就离开。”
子时,云鹤道长在房间处理云雾草。我和周老先生守在门口。
凌晨一点,云鹤道长打开门,手里拿着三个瓷瓶。
“制好了。”他,“每人一瓶。用法我写好了,贴在瓶子上。”
我接过瓷瓶。瓶子很,里面装着淡紫色的粉末,在灯光下微微发光。
“谢谢道长。”我。
“不用谢。”云鹤道长看着我,“今你表现不错。医者不仅要有仁心,还要有勇气。你两样都樱”
我脸一红,不知该什么。
“亮后你们就回去。”云鹤道长,“我也要换个地方。那些人找不到我,自然就会离开。”
第二清晨,我们坐最早的车离开峨眉。
回程的车上,我看着窗外渐渐远去的山峦。这次峨眉之行,比我预想的惊险得多。
车窗外,峨眉山渐渐隐在晨雾郑而我知道,这座山,这次经历,会永远留在我心里。
这正是:
晓雾攀崖险亦行,忽逢异客觅奇英。
金顶绕后寻云洞,绝壁悬绳采药茎。
恶徒追至争仙草,稚徒抱盒勇相撑。
夜遁山隅成药粉,晨辞云鹤载情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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