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离去像一道分水岭,将我的世界割裂成前后两半。我时常把自己锁在书房。不是悲伤,而是愤怒——
对那精准应验的凶卦愤怒,对无能为力的自己愤怒,更对这门看似通却无法改命的学问愤怒。
但我依然按照外婆嘱咐的话,一一的学习着她留下来的书籍。
我在学校朋友也不多,大概是他们玩的东西我都不感兴趣。班上同样没有朋友的还有一位女同学,她叫苏挽。
苏挽其实是个非常开朗的女孩,学习成绩也还算不错,可以比我还好一些。但她有先性心脏病,这注定了她不能和大家玩在一起。
某,当她在数学课上第三次举手回答难题时,我终于忍不住侧目。这个坐在我旁边半个学期的同学,有着与苍白脸色不相称的活力。先性心脏病让她的嘴唇常年泛紫,瘦削的脸颊偶尔会因为缺氧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可这丝毫不影响她每次回答问题时眼里闪烁的光芒。
“你总看我干什么?”下课铃响后,她一边整理笔记一边问,声音带着细微的喘息。
我慌忙收回目光:“就是觉得……你明明身体不好,还这么积极。”
她心地把铅笔盒摆正,嘴角扬一个温柔的弧度:“妈妈,我的心脏比别人脆弱,但灵魂不能跟着缩水。”
正是从那一起,我发现她比我要坚强的多。也感觉她给我一种奇妙的力量,让我从悲痛中脱离出来了不少。也是那起,我们两个没有朋友的人,成了朋友。
那放学后值日,我们负责擦教室北面的窗户。春末的风带着柳絮飘进来,她突然扶着窗框不动了。
“赵三钱,”她望着远处隐约的山峦轮廓,“等做完手术,我想去爬一次山。”
水桶里的抹布沉了下去。我知道她下个月就要休学去做手术,成功率据不到一半。
“为什么是爬山?”我故作轻松的道。
“体育课永远只能坐在树荫下,春游总是在山脚集合。”她的手指在玻璃上画着起伏的线,“我想知道,站在高处看见的世界,是不是真的不一样。”
我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周末我带你去。”
她惊愕地转头,紫绀的嘴唇微微张开:“可是……”
“爬一座矮一些的山。”我抢着,“我们慢慢走,走不动就休息,实在不行我背你下来。”
我不敢再用任何方式去测苏挽的手术结果。可能是我太想帮她完成这个心愿,也可能怕手术后再没有这个机会,我不想让她留有任何遗憾。
或许是少年人不知高地厚的勇气感染了她,在经过三忐忑的准备工作后,那个周日的清晨,我们站在了栖霞山脚下。
(此栖霞山是山东省烟台栖霞市境内的一座山,并非江苏省南京市的栖霞山)
晨雾还未散尽,她仰头望着石阶,呼吸明显急促起来。我递过温水,悄悄握紧背包带——里面除了零食,还装着速效救心丸和写满急救提示的笔记本。
前三十级台阶,她走得很慢,每走十步就要扶着山道旁的松树喘息。阳光透过枝叶照在她过分苍白的皮肤上,几乎能看见青色的血管。
“你看这个,”她突然指着石缝里一株野兰,“不能长在沃土,就在山石间开花。”
她永远是那么乐观开朗的心态。
几十步后,我扶她到路旁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来休息。
她的喘息非常的急促,左手抚在胸口,整个身子向前弯着。看着她的反应,我也不自觉的紧张起来,递水杯的手都不自觉的颤抖。
她看到我紧张的样子,挤出一丝微笑:“你别怕,我没事。歇一会儿好了。”她喝了一口水:“每放学回家,爬三层楼,都是会这样,习惯了。”
我默默的坐在了苏挽旁边,不知道该些什么,只是第一次感觉一个生命需要这么努力的活着,是多不容易,就像那株长在石缝里的野兰……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苏挽吗?”她缓和了好一会儿接着道:“因为我从出生就查出心脏病,我的妈妈希望能够挽住我的命。”
苏挽面带笑容的出了她名字的由来,而我却差点儿哭了。
“你呢,三钱,你的名字也很奇特呢?”苏挽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状态。
我慢慢的从衣服内口袋里掏出那串铜钱:“三生万物,钱通乾坤。这是外婆送给我的护身符,我把它送给你。祝你手术成功吧。”
“那可不行,这是你的护身符,我不能要。”苏挽着急的道。
“你先拿着吧,等你去北京做完了手术,你再还给我。这总行吧?”我再次把铜钱递给苏挽。
“那……好吧,谢谢你,三钱。有了护身符我一定会逢凶化吉的。”苏挽高心道。“我们继续爬山吧!”
完苏挽站起身又向山上走去,这一刻我在想,到底我们俩是谁在完成谁的心愿。
这正是:
少年孤愤锁书房,忽见明眸映雪光。
心脉虽残志未短,石兰虽弱韵偏长。
登阶共踏栖霞雾,赠币曾闻姓氏伤。
莫道青衫不知痛,铜钱三枚护韶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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