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旅的作战室里，晨光透过糊着毛边纸的窗户，在墙上的军用地图上投下斑驳的亮斑。地图边缘被参谋们的手指磨得发毛，红铅笔圈出的日伪据点像嵌在冀中平原上的毒瘤，蓝墨水标注的部队驻地则如星点般环绕其间。任侠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布军装，袖口沾着点地图油墨的痕迹，他背着手站在地图前，身后的长条木桌旁，几位旅部副职正坐得笔直，搪瓷缸里的茶水冒着轻烟，却没一人伸手去碰。
“部队扩编后，合成团的架子搭起来了，但骨头还没长硬。”任侠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力，“这次把你们叫过来，就是要把‘骨头’敲实——从今起，你们各带一个团，沉到基层去抓合成训练。”他顿了顿，特意补充一句，“副旅长林虎还在枣庄处理剿匪收尾工作，暂时赶不回来，七团就先交给张克昌参谋长负责，你跟林虎搭档过，熟悉他的训练思路，衔接起来更顺。”
坐在右侧第二位的张克昌立刻起身，军靴在地面磕出清脆的声响：“请旅长放心！我保证把七团的合成训练抓牢，等林副旅长回来，一定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任侠点头，指尖先落在地图上标注“一团”的区域，抬眼看向谷士聪：“政委，一团是老底子部队，老兵多、士气足，但合成协同还欠火候。你去负责，重点抓步炮协同和政工保障，让老部队打出新章法。”
谷士聪起身敬礼，脸颊透着沉稳：“请旅长放心！咱们旅的合成训练不能落于人后，我半个月内准让一团练出‘指哪打哪’的本事，政工工作绝对跟得上作战节奏！”任侠指尖移向张克昌：“克昌，七团是新组建的，刚补充了四辆装甲车和一批迫击炮，战士们对新装备还不熟。你去了重点抓装甲与步兵的配合，尤其是吉普车牵引迫击炮的机动战术，这是咱们旅的新杀器，得用活。”
张克昌腰板挺得更直：“明白！我明就把七团拉到野外训练场，不练到装甲车跟步兵‘脚贴脚’、迫击炮‘随叫随到’，绝不回旅部！”他话音刚落，任侠又看向梁少军：“副政委，二团擅长游击战，但打阵地攻坚和合成防御还差点意思。你去后重点抓防御转进攻的衔接，还有后勤补给的快速转运——合成作战，保障跟不上，再能打也白搭。”
梁少军推了推圆框眼镜，敬礼动作一丝不苟：“放心！我会把后勤班跟作战连绑在一起练，确保部队打到哪，粮弹、药品就跟到哪！”接下来，任侠依次点将：副参谋长陈士清兼任三团负责人，主抓参谋业务与战术协同，要求“敌情研判-方案制定-部队展开”无缝衔接；政治部主任廉立新兼任四团负责人，侧重思想动员与战场救护，让战士们“既敢冲，又懂自救”；政治部副主任黄志强去五团，解决新兵心理适应问题，磨新老兵配合的默契度；副旅长冯志强负责六团，专攻村落攻坚战，针对日伪碉堡工事练“快破快攻”战术。
等所有人领完任务，任侠走到桌前拿起搪瓷缸，语气沉了几分：“半个月后不搞纸上谈兵，用实战检验成果——各团自选日伪据点攻击，评判标准就五条：攻击要快、准、狠，保障要有力，伤亡要，战果要大，兵种协同要顺畅。步兵、炮兵、装甲兵得像拧成一股绳，哪怕是换弹、转移阵地，各兵种衔接也不能出半分差错。到时候谁的团拿不出像样成绩，可别在我面前找借口。”
陈士清忍不住开口：“旅长，要不要统一划定目标？免得有的团选软柿子捏。”任侠摆了摆手：“不用！各团驻地附近的据点自己选，狼山的钢筋碉堡、冯家庄的子母堡，敢打、能打好才是真本事！”众人眼神更亮——自己选目标，更能显能耐。
会议散后，干部们匆匆赶回团部，作战室只剩任侠和两名参谋。他盯着地图盘算：张克昌的七团有新装备，适合打机动战；冯志强的六团老兵多，攻坚有经验；谷士聪的一团底子厚，稳扎稳打没问题……忽然想起该给军区政治部主任芦淑芳打电话——这次合成训练是咱们旅的大事，得让军区了解进展，顺便请她来指导，军区在政工与合成作战结合上经验更足。
任侠走到墙角的手摇电话机旁，手指在话筒上顿了两秒才拿起，让接线员接通军区政治部。电话“滋滋”响了几声，清亮又干练的女声传来：“喂，军区政治部，哪位？”
“芦大主任，是我，任侠。”任侠靠在墙上，语气不自觉放软，带零熟人间的调侃。电话那头顿了下，随即传来带着笑意的挖苦：“哟，任大忙人终于想起我了？今刮的什么风？夏大美女没在你身边陪你研究战术，让你有空跟我唠嗑？”
任侠哈哈大笑，手指轻轻敲着电话机外壳：“哎，芦主任，我怎么听着你这话酸溜溜的？没偷偷喝醋吧？对了，上次给军区送的四辆吉普车，还有伏击日军运输队缴的罐头、药品，用着还行吧？李司令员没骂我气吧？”
“哼，算你还有良心，四辆吉普车正好分给侦察连和通讯班，比原来的马车快多了。”芦淑芳的语气软了些，“李司令员昨还，下次去前线就坐那车。吧，找我到底啥事？你没事可不会给我打电话闲聊。”
任侠收起笑意，语气认真：“咱们旅正在搞合成团整训，我把副职都派去各团抓训练，半个月后用打据点检验成果。想请你过来指导下，看看政工怎么跟合成作战结合更紧，也给战士们鼓鼓劲。”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传来钢笔划纸的沙沙声，接着芦淑芳的声音带零无奈：“你倒会给我安排活——行，我把手头事处理完，过两就去咱们旅。正好看看，你这合成团到底能搞出什么名堂。”
“太好了！一言为定！”任侠的声音透着雀跃，“等你来了，我让炊事班给你做贴饼子，就着野菜汤，香得很！”
“得了吧，咱们旅炊事班的手艺，我还不知道？”芦淑芳笑了，“我这边还有会，先挂了。”
“好，路上注意安全，最近降温，多穿点。”任侠叮嘱完才挂电话，指尖还残留着话筒的温度，脸上不自觉漾起浅笑。他转身走回地图前，红铅笔在狼山据点旁标注“七团”，冯家庄据点旁写“六团”，又在旁边画了个圈，注上“半个月后检验”。
窗外阳光西斜，作战室的影子拉得很长。任侠伸手轻拍地图上“咱们旅”的标记，低声道：“等着吧，咱们的合成团，准能打出漂亮仗。”两名参谋整理完文件，轻手轻脚退出去，只剩挂钟“滴答滴答”响着，像为即将到来的检验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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