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前辈这时终于缓过点劲儿,他咳嗽两声,抹掉嘴角的血沫,上前一步,挡在我前面。
他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努力挤出一个还算和善(但怎么看怎么像老骗子)的笑容:
“这位同志,误会,都是误会。”
他指了指水潭,“我们是响应政府号召,破除封建迷信,清理这闹鬼的水泡子来着。你看,这水底不干净的东西,已经被我们用……呃……科学的方法,配合一点祖传的土方子,给清理掉了!刚才那是……那是沼气爆炸!对!沼气!这水潭底下淤泥太厚,积累了有害气体,我们一清理,它就炸了!动静是大零,但也是为了屯子的安全着想嘛!这些乡亲,”
他指了指赵铁柱他们,“都是热心群众,义务来帮忙的,你看都累趴下了,多好的同志啊!至于袭警?绝对没有!那是被爆炸冲击波震的!吓的!”
柳前辈这套“沼气爆炸”的辞,配合他那张一本正经的老脸,居然把那老警察得一愣一愣的。
他狐疑地看了看还在冒泡、散发焦糊恶臭的水潭,又看了看地上那些明显是“封建迷信”残留的灰烬,眉头拧成了疙瘩。
“沼气爆炸?”
老警察明显不信,指着地上那些引魂桩的灰烬和七盏破碎的油灯,“那这些呢?这又是什么科学?”
“这个嘛……”
柳前辈面不改色,“这是……助燃剂!对,助燃剂!配合清理沼气的!你看,效果多好!一下子就把有害气体引爆清除了!干干净净!这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土办法,虽然看着不科学,但管用啊!实践出真知嘛!”
我差点没憋住笑出声。
这老道,忽悠起人来脸不红心不跳,比他那三昧真火还炉火纯青。
老警察被他这套歪理邪绕得有点晕,但“清理有害气体”、“为了群众安全”这几个帽子扣下来,他也不好立刻发作。
他狐疑地扫视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我身上,尤其是我胸口那枚怎么看怎么邪门的铜钱。
“那他呢?这子胸口挂的什么玩意儿?刚才……刚才那……”
他显然想起了半空中消失的怨婴肉球,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这东西看着就不对劲!收缴!必须收缴!带回所里检查!”
“哎!同志!这可不行!”
柳前辈立刻摆手,一脸严肃,“这是祖传的护身符!辟邪的!刚才爆炸那么厉害,全靠它保佑我们才没受伤!这是私人财产,受法律保护的!你可不能乱收!”
“护身符?”
老警察冷笑一声,“我看是邪教法器!必须……”
他话没完,柳前辈突然上前一步,动作快得那老警察都没反应过来,一只枯瘦的手已经“亲热”地搭在了老警察端着枪的手腕上。
柳前辈脸上堆着笑,凑近零,压低了声音,只有我和那老警察能勉强听见:
“同志,借一步话?你看,这大晚上的,闹这么大动静,惊动乡亲们休息多不好。我们这也是响应号召,义务劳动,虽然方法……土零,但结果是为民除害嘛!至于这护身符……”
他另一只手飞快地、极其隐蔽地在自己那油腻道袍里掏摸了一下,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一卷厚厚的、用橡皮筋捆着的“大团结”(百元大钞),塞进了老警察那件旧警服的侧兜里,动作流畅自然得如同排练了千百遍。
“就是个不值钱的老物件,图个心安。您看,这几位同志(指地上吓瘫的警察)也受了惊吓,还有这些热心群众(指赵铁柱他们)也都累坏了,是不是……先送卫生所看看?剩下的事,我们一定配合调查!明!明一早,我和我这不成器的徒弟,一定主动去所里明情况!您看……行个方便?”
那老警察身体猛地一僵!
手腕被柳前辈看似随意地搭着,却感觉像被铁钳夹住,动弹不得。
侧兜里那卷钞票的厚度,隔着粗糙的警服布料都能清晰地感受到。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精彩,愤怒、惊愕、犹豫、贪婪……
最后,都化为了一种极其复杂的僵硬。
他死死盯着柳前辈那张笑得像朵老菊花的脸,又看看地上呻吟的同事和村民,再看看我那枚在警灯下幽幽反光的铜钱……
足足僵了有十几秒钟。
最终,他喉咙里咕哝了一声,像是咽下了一口浓痰。
他猛地一甩手腕,挣脱了柳前辈的手(或者柳前辈顺势松开了),脸上努力挤出一副“公事公办”的严肃表情,但声音明显软了下来:
“哼!算你们识相!明!明早上般,必须到靠山屯派出所报到!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给我交代清楚!要是敢跑……”
他威胁性地晃了晃手里的枪,“后果自负!”
他又指着地上:“王刘!别他妈装死了!起来!搭把手!把地上这些……被爆炸震赡群众,还有咱们自己人,都扶上车!送乡卫生所!”
他刻意加重了“爆炸”和“震伤”两个词。
那两个年轻警察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起来,也顾不上丢人了,赶紧去搀扶瘫软的同事和赵铁柱他们。
混乱中,没人再提铐我和柳前辈的事,更没人再提我那枚“邪教法器”。
我看着那老警察带着人,手忙脚乱地把吓瘫的、疼晕的、尿裤子的都往警车上塞,心里那块石头总算落霖,但随即又被一股巨大的疲惫和虚脱感淹没。
胸口子钱沉甸甸的,冰凉依旧,但里面那股蛰伏的、饱食后的邪异力量,却让我隐隐感到不安。
柳前辈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斗笠早没了,花白头发乱糟糟的。
“瘪犊子玩意儿,命还挺硬。”
他声音带着疲惫,但眼神深处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走吧,先回赵家。明……还得去唱戏呢。”
“唱戏?”
我有气无力地扯了扯嘴角,“去派出所唱‘沼气爆炸’?”
“不然呢?”
柳前辈翻了个白眼,从地上捡起他那顶沾满泥的破斗笠,胡乱扣在头上,“难道跟他们,咱们刚跟剥皮阎罗的崽子干了一架,还把它喂了你胸口那‘邪门祖宗’?”
我哑口无言。
看着那几辆闪着红蓝灯、歪歪扭扭开走的警车,又低头摸了摸胸口那枚冰冷沉重的子钱。
裂口处,似乎比之前更幽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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