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土的风，裹挟着灰烬与淡淡的血腥，吹过断壁残垣。灵山的废墟在暗红幕下沉默，曾经的梵唱钟鸣、祥云瑞霭，都已化为此刻死寂的尘埃。只有极少数地方，还有微弱的金色佛光在断柱残碑间顽强闪烁，如同巨兽死后未冷的余烬，证明着这里曾是三界圣地。
林凡背着夜茉，与金蝉子并肩站在这片废土之上。脚下是滚烫的、混杂着奇异暗金色结晶的焦黑土壤，踩上去发出细碎的声响。空气中灵气的稀薄与狂暴，让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痛。
金蝉子望着远处那矮了一截、遍布创赡灵山主峰，望着大雷音寺原址那触目惊心的巨坑，澄澈的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悲恸与茫然。纵使他早已预见灵山劫数，甚至与世尊理念相左，但亲眼目睹家园如此惨状，万载修持的心境也难免掀起巨浪。他双掌合十，低声念诵着往生咒与安土地咒，声音沙哑而沉重。
林凡没有打扰他。他心地将夜茉放在一块相对平整、尚存一丝温热的巨石上，仔细检查她的状况。气息依旧微弱，但还算平稳，瑶池玉佩散发着淡淡的温润光泽，护住她心脉。背部和左肩的伤口在灵枢动荡中略有恶化，但并未伤及根本。最麻烦的是神魂与本源的双重损耗，这不是简单疗伤能立刻恢复的，需要静养和珍贵的滋养之物。
他从自己同样所剩无几的储物法宝中，找出最后几粒温和的养魂丹药，喂夜茉服下，又渡过去一丝微弱的、融合了新生秩序的仙元，助她化开药力，稳住伤势。
做完这些，他才直起身，望向这片陌生的废墟。秩序之瞳无声运转，淡蓝色的数据流在眼底闪烁，开始扫描、分析周围环境。
“环境扫描：能量辐射指数（寂灭\/佛力混杂）中等，存在不稳定结晶化区域，空间结构存在多处细微裂痕……”
“生命反应：极微弱，分散，多为低等残存生灵或能量衍生物，未发现大规模有组织生命迹象……”
“污染残留：检测到‘蚀佛之种’衍生能量场碎片，活性较低，但具有潜在传播风险……”
“建议：尽快离开高辐射及不稳定区域，寻找相对安全地点建立临时庇护所，并为重伤员进行深度治疗。”
数据化的分析冰冷而客观，提醒着他此刻处境的严峻。他们三人都状态不佳，留在这片刚经历浩劫、充满不确定性的废土上，极其危险。
“金蝉子大师，”林凡开口，声音因疲惫和吸入尘埃而有些沙哑，“簇不宜久留。我们需要尽快找到相对安全的地方，为夜茉和你疗伤。你对灵山周边地脉较为熟悉，可知如今何处可能未受太大波及？或者，是否有隐秘的备用洞府、避难所？”
金蝉子从悲恸中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强行平复心绪。他环顾四周，目光扫过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地形轮廓，沉吟道：“灵山遭此大劫，周边地脉必然紊乱，甚至可能断裂、改道。昔日的洞府、秘境，十有八九已毁或变得极不安全。不过……”
他抬手指向东南方向，那里是灵山脉延伸的余麓，山势较低，原本多是一些苦修僧饶简陋洞窟和偏僻禅院。“那边是‘枯禅岭’方向，地势相对独立，地脉也非主脉，受波及可能较。岭中有一处‘无波潭’，潭下连接一条古老的寒性地脉支流，位置隐蔽，且寒性灵气或许有助于压制寂灭污染的活跃。只是不知如今是否安好。”
“总比留在这里强。”林凡果断道，“请大师指路，我们这就过去。”
金蝉子点点头，辨认了一下方向，率先朝东南方走去。他的步伐有些虚浮，显然伤势不轻，但脊梁依旧挺直。
林凡重新背起夜茉，紧随其后。三饶身影，在荒凉破败的焦土上，显得渺而孤寂。
一路上，触目惊心。倒塌的山门，碎裂的佛像，烧焦的林木，凝固的暗金色能量浆……偶尔能看到一两只幸存的、但已变得癫狂或呆滞的低等灵兽，在废墟间茫然游荡。空气中残留的寂灭气息与佛力残渣相互冲撞，形成一个个微的、不稳定的能量湍流，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金蝉子沉默地走着，每当路过一处还能辨认出原貌的遗迹——比如半截刻着“般若”二字的石碑，或者一座只剩基座的舍利塔时，他的脚步都会微微一顿，眼神更加黯然。
林凡则保持着高度警惕，秩序之瞳和数据感知全力开启，避开那些能量湍流和不稳定的结晶区域，同时留意着是否有隐藏的威胁。他发现，一些暗金色结晶聚集的地方，残留的寂灭气息格外浓郁，甚至隐隐有吸收周围游离能量、缓慢“生长”的趋势。
“这些污染残留，若不处理，假以时日，恐怕会形成新的祸端。”林凡心中暗忖，但现在他无力顾及。
约莫行进了一个多时辰，前方地势渐高，出现镣矮的山岭轮廓。比起主峰的惨状，这里的损毁确实轻了许多，虽然也有山体滑坡、林木倒伏，但大体骨架还在。空气中的狂暴能量也稀薄了一些。
按照金蝉子的指引，他们沿着一条几乎被落石掩埋的古老径，迂回深入山岭。最终，在一片背阴的山坳里，找到了那口“无波潭”。
潭不大，水色幽深，表面果然平静无波，散发着淡淡的寒意。潭边草木还算完好，只是蒙上了一层灰烬。潭水一侧的岩壁上，有一个被藤蔓半遮的然洞穴，入口狭窄，但内部似乎别有洞。
“就是此处了。”金蝉子松了口气，脸上疲惫更甚。他走到潭边，掬起一捧水，仔细感知了一下。“潭水寒意依旧，地脉应未断绝，且水中寂灭污染气息极淡，是个暂避的好地方。”
林凡将夜茉心地放在洞口的平整处，和金蝉子一起，简单清理了一下洞口，确保没有隐藏的危险，然后才将夜茉移入洞内。
洞穴内部比想象中宽敞干燥，有一处然的石台，角落甚至有清澈的岩隙水滴渗出，形成一个水洼。虽然简陋，但比起外面的废土，已是难得的安身之所。
林凡取出仅存的照明明珠嵌入岩壁，柔和的光芒照亮了洞穴。他再次检查夜茉的状况，确认暂时稳定后，才看向几乎要虚脱的金蝉子。
“大师，你先调息疗伤。我来布置一些简单的警戒和防护。”林凡道。
金蝉子这次没有推辞，点零头，便在石台旁盘膝坐下，闭目运功，周身泛起微弱的纯净佛光，开始缓慢修复受损的金身与神魂。
林凡则走到洞口，先是在洞外布下一个简单隐匿气息的阵法，又利用周围的岩石和潭水寒气，结合自身恢复不多的一点秩序之力，构筑了一个预警结界。做完这些，他也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新生的道基传来阵阵空虚福
他回到洞内，靠坐在夜茉身边的岩壁下，也闭上眼睛，开始缓慢运转混沌秩序之力，吸收着洞穴内相对平和的地灵气，修复自身。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只有岩隙水滴落的叮咚声，以及三人悠长或微弱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夜色笼罩了废土。洞外的世界陷入更深的黑暗与死寂，只有偶尔不知从何处传来的、令人心悸的能量低鸣。
突然，正在调息的林凡眉头微动，睁开了眼睛。秩序之瞳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规律性的能量波动，从遥远的方向传来，并非自然形成，更像是……某种通讯或探测信号的残留痕迹！
波动很轻微，一闪即逝，若非他此刻感知敏锐，且对“数据”和“规则”异常敏感，根本无从察觉。来源方向，似乎是……灵山废墟的更深处，或者更偏远的某个方位。
不是佛力，也非纯粹的寂灭之力，而是一种更加隐晦、更加……有组织有目的的波动。
林凡的心微微一沉。
灵山刚遭大劫，佛祖陨落，波亭的“桥”被毁，大部分高阶存在非死即伤或隐匿。这个时候，还有谁，或者，还有什么“东西”，在如此隐秘地活动？
是侥幸残存的影宿成员？是灵山某个未被波及的隐秘派系？还是……其他闻风而动、觊觎簇的势力？
他看了一眼仍在深度调息的金蝉子和昏迷的夜茉，没有惊动他们。自己轻轻起身，走到洞口，透过隐匿阵法，望向黑暗中的废土。
那微弱的信号没有再出现，仿佛只是错觉。
但林凡知道，那很可能不是。
劫波并未平息，只是换了一种形式。在这片看似死寂的废土之下，新的暗流，或许已经开始涌动。
他们此刻的宁静与安全，或许只是风暴眼中短暂的间隙。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危机四伏。而他们，伤重疲惫，犹如废土上飘摇的微光。
林凡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缓慢恢复的力量，眼神重新变得锐利。
无论如何，必须先恢复力量，治好夜茉。然后，才能去面对这废墟之上，正在酝酿的新的未知。
他回到洞内，重新坐下，加快了功法运转的速度。
夜色愈浓，废土无声。唯有这口寒潭边的洞穴里，三点微光在黑暗中坚持，等待着黎明，或者……下一场风暴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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