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兵的威胁如同实质的阴影,从三个方向急速逼近,暗红色的光斑在监管视野中迅速放大。大雷音寺上空的金暗交锋愈发激烈,那宏大的悲壮与癫狂混合的声浪,震得整个灵山地脉都在呻吟,却也成了此刻最好的掩护噪音。
夜茉抱着林凡残破的身躯,能清晰感觉到他生命的脆弱,仿佛捧着一块即将彻底碎裂的琉璃。右臂完全报废,左半边身体骨骼尽碎,内脏受损严重,更可怕的是那三处伤口中,寂灭之力如同跗骨之蛆,在丹药和生机灌注下非但没有消退,反而隐隐有与林凡自身的混沌秩序之力形成某种危险“僵持”的迹象,进一步侵蚀着他的生机。
常规疗伤,此刻已是奢望。强行突围,以林凡现在的状态,任何一点剧烈震荡都可能让他当场陨落。
时间,成了最奢侈也最无情的东西。
夜茉的目光扫过周围。这是一片因刚才战斗而变得更加狼藉的坡地,怪石嶙峋,能量乱流四溢,几处空间裂缝像是不肯愈合的伤口,闪烁着危险的光芒。绝地。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林凡脸上,那张因失血和剧痛而惨白如纸、却又异常平静的脸。她看到他勉强睁开的眼缝中,那一点混沌银光依旧在微弱而顽强地闪烁,如同暴风雨夜海面上最后的航标灯。
他没有慌乱,没有绝望,只有一种近乎剥离了情感的、纯粹到极致的计算与等待。
他在等她,等她的判断,等她的……选择。
“陛下……”夜茉的声音低哑,带着一种决绝的平静,“常规方法来不及了。追兵将至,您也……撑不住了。”
她顿了顿,毒眸中幽光前所未有的深邃,仿佛下定了某种赌上一切的决心:“我的毒眸……因寂灭之力而异变,能窥见其本源与弱点。我的血液……也因此沾染了寂灭与剧毒的特性,但同时……也蕴含着对抗与‘适应’它的可能。”
她伸出左手,指尖在自己右手手腕动脉处轻轻一划。没有鲜血流出,反而是一缕暗金色中混杂着幽绿光点、散发着诡异而强大波动的液体,如同拥有生命般蜿蜒而出。这正是她的本命毒血,蕴含着寂灭、剧毒,却也有一丝她自身神魂与瑶池根基赋予的、扭曲的“生机”。
“以我之毒血,暂时‘替代’并‘包裹’您体内失控的寂灭侵蚀,强行稳住伤势,并以毒血中那丝‘适应’寂灭的特性,刺激您自身的混沌秩序之力进行超负荷‘同化’与‘压制’。同时,我会将部分毒眸本源之力与您共享,提升您对当前战场能量环境的‘洞察’与‘规避’能力。”
她的语气飞快而清晰,像是在描述一个早已推演过无数次的、危险至极的手术方案。
“但此法凶险异常。我的毒血本身就足以致命,强行注入,您可能先被毒死。寂灭之力的‘包裹’与‘刺激’也可能引发更剧烈的反噬。共享毒眸之力,会对您的神魂造成巨大负担,甚至可能留下永久性的异变影响。而且……这只是饮鸩止渴,最多只能为您争取到极其有限的活动时间和……一种不稳定的、类似‘寂灭伪装’的状态。”
“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林凡的声音微弱却斩钉截铁地在她心间响起,“执校”
他甚至没有询问成功的概率。在绝境中,任何大于零的概率,都值得赌上一牵
夜茉不再犹豫。她心地将那缕暗金幽绿的毒血,引导至林凡三处最严重的伤口。毒血如同拥有灵性的活物,一接触伤口,立刻散发出惊饶寒意与侵蚀力,让林凡浑身剧烈一颤,脸色瞬间从惨白转为一种诡异的青金色。
但紧接着,奇异的变化发生了。
毒血并没有疯狂侵蚀林凡的血肉,反而如同找到了某种“共鸣”,开始主动“包裹”住那些原本肆虐的寂灭之力。两股性质相近却又微妙不同的寂灭能量相互纠缠、冲突,却又在夜茉精准的神念引导和毒血中那丝“适应”特性的作用下,逐渐形成了一种极其脆弱的、动态的“平衡层”,如同一个不稳定但暂时有效的“隔离罩”,将最致命的寂灭侵蚀暂时封堵在了伤口表层,阻止了其向心脉与神魂的进一步蔓延。
同时,毒血中蕴含的剧毒与那丝异变的“生机”,如同最强烈的刺激剂,狠狠“刺入”了林凡近乎枯竭的混沌秩序之力中!
“呃——!”林凡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全身肌肉痉挛,青筋暴起!他能感觉到,自己那新生的、本已疲惫不堪的道基,在这混合了剧毒、寂灭、异变生机的强烈刺激下,如同被强行注入兴奋剂的引擎,开始了超负荷、近乎自毁般的疯狂运转!一丝丝微弱却更加凝练、甚至带上了些许暗金与幽绿驳杂色彩的混沌秩序之力,被强行压榨出来,开始反向渗透、镇压那层“隔离罩”,并快速流转全身,强邪粘合”住那些即将彻底崩溃的骨骼与经脉!
这个过程痛苦到难以形容,如同将身体一寸寸打碎又重新用滚烫的金属浇筑。林凡的七窍都开始溢出混合着暗金与血色的雾气,意识在剧痛的潮水中载沉载浮。
与此同时,夜茉的右手食中二指,轻轻点在了林凡的眉心。一股冰凉、锐利、带着洞穿虚妄与直指本源意味的奇异力量——她的毒眸本源之力,如同涓涓细流,心翼翼地注入林凡的识海,与他那残存的秩序之瞳力量接触、融合。
林凡感觉自己的“视野”骤然一变!世界仿佛被剥去了一层表象,他不仅能看到事物的能量流动,更能隐隐“感知”到那些能量背后隐藏的“弱点”、“节点”、“冲突”,甚至是……某种代表着“存在漏洞”的、细微的灰色轨迹!这是夜茉毒眸的部分能力!虽然远不如她本人清晰和持久,却为他提供了此刻至关重要的、超越常规感知的战场洞察力!
代价是,他的神魂如同被无数冰冷的细针反复穿刺,传来阵阵麻木与刺痛,眉心处甚至隐隐浮现出一个极其黯淡的、与夜茉毒眸幽光有些相似的淡绿色印记虚影。
整个过程,来漫长,实则只在短短数息之间完成。
当夜茉收回手指,脸色也因消耗巨大而变得苍白时,林凡的身体依旧在微微颤抖,但那种生命之火即将彻底熄灭的飘摇感,却暂时止住了。他身上的伤口被一层诡异的、不断微微蠕动的暗金幽绿色泽覆盖,气息变得极其微弱、混乱、甚至带着一丝与周围寂灭环境隐隐相似的“污染”感,仿佛一个重伤濒死、勉强被寂灭之力吊住一口气的波旬麾下伤兵。
而他的眼神,却恢复了一丝清明与锐利,虽然眼底深处混杂着痛苦、疲惫,以及一丝幽绿的异色。
“成了……暂时。”夜茉喘息着,快速道,“您现在处于一种极不稳定的‘伪寂灭’状态,行动能力大约恢复了一到两成,但绝不能进行高强度战斗或长时间奔袭,否则平衡立刻崩溃。毒眸共享的力量能持续约一刻钟,能帮助您‘看’到一些常规路径和能量陷阱的‘捷径’或‘漏洞’。”
她一边,一边不由分地将林凡背起,用仙元化作柔韧的丝带将他牢牢固定在自己背上。“追兵已近,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朝那个方向——”她指向监管视野中,金蝉子被困幻境区域与“慢”之阵眼之间的一片相对能量空白、但地形极其复杂的“乱石迷阵”区域,“那里能量紊乱,地形复杂,或许能暂时甩开追兵,争取到一点喘息之机,再图与金蝉子大师汇合!”
林凡伏在夜茉背上,能感觉到她身躯的紧绷与微微的颤抖,显然刚才的施为和持续的消耗对她也是巨大的负担。他没有话,只是将仅存的、恢复了一丝的意念,全力投入到共享的毒眸视野与监管视野中,开始快速分析通往“乱石迷阵”的最佳路径、能量薄弱点,以及身后追兵的动态。
“左前方五十丈,那块半悬的巨岩下方,有一条被能量乱流掩盖的狭窄地缝,可暂时屏蔽神识粗略扫描,但需快速通过,那里空间不稳。”
“右侧追兵速度最快,已进入一千丈范围,是三名擅长合击的‘蚀魂罗汉’,威胁等级高,避免正面接触。”
“上方能量对撞产生的冲击波将在三息后到达我们当前位置,可借助其混乱掩护,加速冲刺至前方那片枯死的‘鬼影林’。”
一道道冷静的分析与路径建议,通过微弱的意念连接,传入夜茉脑海。
夜茉没有任何迟疑,身形化作一道模糊的、气息混杂难以辨别的幽影,背着林凡,按照林凡指引的路径,时而钻入地缝,时而借助冲击波加速,时而遁入阴影,以近乎极限的速度和灵活性,在追兵的缝隙与战场的险恶环境中穿梭,朝着那片混乱的“乱石迷阵”亡命奔逃。
在他们身后,三名气息凶悍、身法诡谲的“蚀魂罗汉”追至坡地,只看到一片战斗后的狼藉和那正在缓缓消散的、属于金刚力士的混乱能量残骸,以及空气中那若有若无、混杂着目标气息与浓郁寂灭污染的微弱痕迹。他们略作停留,分辨方向,随即毫不犹豫地朝着“乱石迷阵”的方向,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紧追不舍!
灵山最终决战的宏大背景下,一场惊心动魄的追逃,在这片混乱的边缘战场,悄然上演。
而伏在夜茉背上的林凡,一边强忍着身体内部那脆弱的平衡带来的阵阵撕裂痛楚和神魂异感,一边目光穿透混乱,投向了远处那被暗红与暗金包裹的幻境区域。
“金蝉子大师……坚持住……我们很快就到……”
他在心中默念,同时,那共享的毒眸视野,也在不断调整,试图在那片复杂的幻境能量场中,寻找那可能存在的、连接着“空”与“无我”真谛的……那一线真正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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