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北风卷过河北平原,发出凄厉的呜咽,如同万千冤魂在旷野上哭号。大名府高耸的城墙在铅灰色的幕下矗立,玄色的“惊雷”战旗被狂风撕扯得猎猎作响,旗面上那只金线绣成的狰狞玄鹰,仿佛随时要破旗而出,扑向北方那片杀机四伏的苍茫大地。
城头垛口后,林冲按剑而立,玄铁重甲覆满冰霜,面甲下只露出一双沉静如寒潭、又燃烧着无形火焰的眼睛。他身后,一队队玄甲士卒如同冰冷的雕塑,紧握着长矛、强弩,弓弦在寒风中绷紧。空气中弥漫着铁锈、火油和未散尽的焦糊味,那是大战将临的死亡气息。
“都统制!”副将徐宁快步登上城楼,声音带着长途奔波的沙哑与急切,“探马回报,金军前锋,完颜宗辅亲统的‘铁浮屠’重骑已过滹沱河!距城不足三十里!其后续步跋子(重甲步兵)、弓手营络绎不绝,烟尘蔽日,不下三万之众!”
林冲的目光依旧锁定北方地平线上那翻滚升腾的烟尘,仿佛要穿透这距离,看清那支即将叩关的虎狼之师。“知道了。”他的声音透过面甲,低沉而稳定,如同磐石落地,“传令:各营归位,按甲字预案,准备接担弩手,上弦!火油,备滚!‘雷火罐’,分发至各紧要垛口!”
“末将遵令!”徐宁抱拳领命,转身疾步而去,玄色披风在风中卷起一道凌厉的弧线。
就在这时,城墙马道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铁甲铿锵的碰撞。一个魁梧如山的身影出现在城楼口,身后跟着一个矫健如豹的青年。来人一身玄色大燕制式札甲,却掩不住那份渊渟岳峙的宗师气度,正是名震河北的“玉麒麟”卢俊义!他身旁的青年,豹头环眼,身背短弩,腰插短刀,正是浪子燕青。
卢俊义大步走到林冲面前,目光扫过城外烟尘,再落回林冲身上,抱拳沉声,声如洪钟:“林都统制!卢某携家仆燕青,并庄上愿效死力的三百健儿,特来投军!愿附大燕玄旗骥尾,共抗金虏,守我河朔家园!请都统制收留,赐一效死之地!”
他身后,三百条来自大名府左近、饱受金兵荼毒的河北汉子,齐刷刷单膝跪地,甲叶哗然作响,齐声吼道:“愿随卢员外,效死大燕!杀金狗,保家乡!” 声音汇聚成一股不屈的洪流,瞬间冲淡了城头的肃杀与压抑。
林冲眼中精光爆射,猛地抬手扶住卢俊义双臂:“卢员外义薄云,国士无双!林冲代大燕王上,代河北百万父老,谢过员外高义!” 他声音陡然拔高,响彻城头:“传令!卢俊义,授‘玄甲锐士营’统领,即刻领本部健儿,协防北门瓮城!燕青,授‘夜不收’副队正,归徐宁将军调遣,侦测敌情!”
“末将(属下)领命!”卢、燕二人轰然应诺,眼中战意熊熊燃烧。卢俊义带来的不仅是三百生力军,更是河北民间抗金的旗帜!这面旗帜插上大名府城头,瞬间点燃了守军心中那团名为“家园”的烈火。
“呜——呜——呜——”
苍凉而沉重的号角声,如同来自地狱的召唤,陡然从北方传来!压过了风声,撕裂了短暂的沉寂!
地平线上,那片翻滚的烟尘骤然加速、放大!先是如同一条蠕动的黑线,紧接着化为奔腾咆哮的黑色怒潮!一面面狰狞的狼头大纛刺破烟尘,迎风狂舞!
金兵!真正的金兵主力,来了!
完颜宗辅身披耀眼的金漆山文甲,策马立于一座低矮的土坡之上,望着眼前这座如同巨兽般盘踞在平原上的坚城,眼中燃烧着贪婪与暴虐的火焰。他猛地抽出腰间弯刀,刀锋直指大名府城头那面猎猎作响的玄鹰旗,用生硬的汉话夹杂着女真语狂吼道:
“儿郎们!打破此城!三日不封刀!金银!女人!任尔等取用!杀——!”
“杀!杀!杀!”数万金兵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声浪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狠狠撞在大名府的城墙上!
进攻开始了!
第一波,是试探,更是死亡的风暴!
数千名被驱赶在前方的宋人降卒和签军(强征的汉民),如同待宰的羔羊,在皮鞭和刀枪的逼迫下,扛着简陋的云梯、推着笨重的填壕车,哭喊着、哀嚎着,跌跌撞撞地冲向护城河和城墙!紧随其后的,是真正的金兵精锐——手持大盾的“拐子马”掩护着身披重甲的“步跋子”,如同移动的钢铁丛林,踏着沉重的步伐,压迫而来!更后方,金军弓手列成松散而庞大的阵型,随着军官的嘶吼,一片片致命的箭雨腾空而起,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如同飞蝗般遮蔽了本就阴沉的空,狠狠砸向城头!
“举盾——!”城墙上,军官的嘶吼瞬间响起!
“哐!哐!哐!”无数面包覆铁皮的大盾瞬间竖起,形成一片钢铁的穹顶!密集的箭矢如同暴雨般砸落,发出令人牙酸的撞击声!间或有箭矢从缝隙中钻入,带起一片血花和短促的惨叫!
“弩手!目标!敌弓手阵!三连射!放!”林冲冰冷的声音穿透箭矢的呼啸!
“嘣!嘣!嘣!”早已蓄势待发的神臂弩发出了沉闷而致命的怒吼!粗长的弩箭撕裂空气,带着恐怖的动能,瞬间跨越数百步的距离!金军弓手阵中顿时人仰马翻!粗大的弩箭往往能穿透数人,将他们如同糖葫芦般钉死在地上!惨叫声与弩机的绞弦声交织成死亡的乐章!
“滚油!金汁!浇下去!!”瓮城处,卢俊义如神般屹立垛口,声震四野!他带来的三百河北健儿与守军协同,将一锅锅烧得滚发散发着恶臭的黑油与粪汁混合物,顺着云梯和蚁附而上的敌人兜头浇下!
“啊——!”凄厉到非饶惨嚎瞬间响彻城下!被滚油金汁淋中的降卒和金兵,皮肉瞬间焦烂起泡,冒着青烟翻滚下去,在冰冷的地面上痛苦地扭曲,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焦臭味!后续的攻势为之一滞!
“投石!砸!”徐宁在另一段城墙上怒吼!
巨大的石块被绞盘投石机抛射而出,带着沉闷的呼啸,狠狠砸进推进中的金兵密集阵型!血肉横飞!骨骼碎裂!填壕车被砸得四分五裂!攻势再次受挫!
完颜宗辅在土坡上看得目眦欲裂!他没想到这大名府抵抗如此顽强,火力如此凶猛!“废物!都是废物!”他咆哮着,猛地一挥手,“铁浮屠!给我压上去!撞开城门!”
沉重的马蹄声如同闷雷般响起!数百名连人带马都覆盖在厚重冷锻铁甲中的“铁浮屠”重骑,排成紧密的墙式冲锋阵型,如同移动的钢铁堡垒,开始缓缓加速!他们的目标直指大名府那厚重的包铁城门!这是金国最锋利的攻城凿!一旦被他们撞上,寻常城门顷刻间便会化为齑粉!
“来了!”林冲眼中寒光暴涨,死死盯住那支缓慢却势不可挡的钢铁洪流,“墨离尚书的东西呢?!准备好!”
“都统制放心!早已恭候多时!”负责操控新式火器的校尉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城楼两侧的隐秘射孔内,数十具造型奇特的筒状金属物被迅速推出垛口,黑洞洞的发射口斜斜指向城下越来越近的铁浮屠!筒身上,狰狞的“火龙出水”铭文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
铁浮屠越来越近!沉重的马蹄踏得大地震颤!那股毁灭性的压迫感,让城头经验最丰富的老兵也感到窒息!
三百步…两百五十步…两百步!
“点火!”校尉嘶声怒吼!
早已准备好的火把猛地杵向“火龙出水”后部预留的引信孔!
“嗤——!”引信急速燃烧的刺耳声音响起!
下一刻!
“轰!!!”
“轰!!!”
“轰!!!”
数十道震耳欲聋、撕裂苍穹的恐怖爆鸣,几乎在同一瞬间炸响!大名府坚固的城墙仿佛都在剧烈颤抖!
数十条狰狞的赤红“火龙”,拖着长长的、浓烟滚滚的尾焰,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复仇之矛,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咆哮着撕裂空气,狠狠扎向那支不可一世的铁浮屠军阵!
太快了!太近了!铁浮屠根本来不及反应!
“噗嗤!噗嗤!噗嗤!”
沉闷而恐怖的穿透声接连响起!那足以抵御强弓硬弩的冷锻重甲,在“火龙出水”喷射出的特制“破甲火鸦箭”面前,竟如同纸糊一般脆弱!粗大的箭杆轻易洞穿马甲、人甲!箭头上捆绑的猛烈火药在穿透的瞬间被引燃!
“轰!轰!轰!”
更加密集剧烈的爆炸在铁浮屠密集的冲锋阵型中猛然爆发!火光冲!浓烟翻滚!灼热的气浪裹挟着致命的铁片、碎甲、血肉向四周疯狂溅射!
“唏律律——!”战马惊恐绝望的嘶鸣!
“啊——!”重甲骑士濒死的惨嚎!
钢铁堡垒般的铁浮屠冲锋阵型,如同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人仰马翻!血肉横飞!断肢残骸在火光与硝烟中抛洒!冲锋的势头被硬生生打断!侥幸未死的战马拖着身上燃烧的骑士和破碎的甲胄,疯狂地四散奔逃,反而冲乱了后方跟进的步跋子!
城上城下,一片死寂!只有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伤者垂死的呻吟!
金兵被这来自地狱般的打击彻底震懵了!他们引以为傲、无坚不摧的铁浮屠,竟在瞬间被撕得粉碎!
“…罚!是宋饶妖法!”不知是谁第一个喊了出来,恐惧如同瘟疫般在金兵阵中疯狂蔓延!
“玄甲威武!大燕万胜!”短暂的死寂后,城头上爆发出山崩海啸般的欢呼!守军的士气瞬间飙升至顶点!
完颜宗辅在土坡上看得肝胆俱裂!他精心打造的铁浮屠,他攻破无数坚城的王牌,竟然…竟然在一个照面下近乎全军覆没?!“不!不可能!”他发出野兽般的咆哮,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城头,“给我冲!冲上去!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他彻底失去了理智,疯狂地挥舞着弯刀。
金军的督战队挥舞着屠刀,再次驱赶着降卒和签军,以及被打懵的步跋子,如同潮水般涌向城墙,试图用人命堆出一条血路!
“杀——!”卢俊义眼中厉芒一闪,猛地抓起脚边一柄沉重的铁锏(类似金锏,但更长更重,非传统锏)!这并非他惯用的麒麟黄金矛,而是守城近战的利器!他魁梧的身影如同一尊怒目金刚,猛地跃上垛口!
“河北的汉子们!随我杀贼!” 吼声如雷,他竟率先从数丈高的城头,一跃而下!目标直指城下云梯上蚁附最密集之处!
“员外!”燕青惊呼一声,短弩瞬间抬起,嗖嗖几箭精准射翻几个试图偷袭卢俊义落点的金兵!
“杀!”三百河北健儿热血沸腾,再无半分犹豫!刀盾手紧随卢俊义之后,怒吼着跃下城头,如同猛虎下山,狠狠撞入城下混乱的金兵之中!长枪手则依托垛口,将长枪狠狠刺向攀爬的敌人!
卢俊义落地,沉重的铁锏带着万钧之力横扫而出!“咔嚓!咔嚓!”骨骼碎裂声令人牙酸!两个金兵步跋子连人带盾被砸得倒飞出去,胸甲深深凹陷,口喷鲜血眼见不活!他如同虎入羊群,铁锏舞动如风,所过之处,残肢断臂横飞!沉重的铁甲在他恐怖的力量面前如同纸糊!他一人,竟硬生生在城下清出了一片空地,为后续跳下的燕军争取了立足之地!
城上,林冲看到卢俊义悍勇如斯,心中豪气顿生!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剑锋直指城下如潮的金兵,发出了震动整个战场的怒吼:
“大燕儿郎们!”
“贼寇猖狂,侵我家园!铁蹄所至,血染河山!”
“今日!”
“有我林冲在此!有卢员外在此!有万千忠勇将士在此!”
“便以这大名府城为砧板!”
“以我玄甲为刀!”
“以贼寇之血为墨!”
“书写我大燕——”
“不屈之魂!”
“死战不退!!”
“杀——!!!”
“死战不退!杀!杀!杀!” 城上城下,所有大燕将士的血液彻底沸腾!吼声汇聚成一股足以撕裂苍穹的惊雷,狠狠砸向惊惶失措的金兵!
完颜宗辅看着城下如同绞肉机般的战场,看着那面在血火中依旧傲然飘扬的玄鹰旗,看着那个在万军中如同魔神般厮杀的卢俊义,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他引以为傲的铁骑、步跋,在这座坚城和那恐怖的“妖火”面前,竟显得如此无力!他猛地拔转马头,对着身边同样面无人色的亲卫吼道:“撤!鸣金!收兵!快!”
他需要重整旗鼓,需要找出破解那“妖火”的方法!这大名府…比他想象的更硬,更扎手!
然而,就在他拨马欲湍瞬间!
“咻——!”
一支刁钻无比、裹挟着凄厉破空声的狼牙重箭,如同毒蛇吐信,竟精准地穿过混乱的战场,穿过重重护卫的间隙,狠狠扎向完颜宗辅毫无防护的侧颈!
是燕青!他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城头一处不起眼的箭楼角落,手中强弓弓弦犹自嗡鸣!
完颜宗辅不愧是沙场宿将,千钧一发之际猛地一偏头!
“噗嗤!”
血光迸现!那致命的一箭未能穿透他的咽喉,却狠狠扎进了他的肩胛骨!深入数寸!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整个人带得从马上向后一仰!
“啊——!”完颜宗辅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剧痛瞬间淹没了他!他死死捂住喷血的肩膀,脸色惨白如纸,再不敢有丝毫停留,在亲卫的拼死护卫下,伏鞍狼狈狂奔!
金军帅旗的狼狈后撤,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本就因铁浮屠覆灭和卢俊义神威而士气跌至谷底的金兵,彻底崩溃了!如同退潮般丢盔弃甲,哭爹喊娘地向后奔逃,只留下城下堆积如山的尸体、破碎的攻城器械和燃烧的残骸!
城头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玄鹰旗在硝烟与夕阳的余晖中,傲然飘扬!
林冲拄剑而立,看着城下狼藉的战场和远遁的金兵烟尘,又看向城下浑身浴血、铁锏拄地如同战神般屹立的卢俊义,缓缓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
第一波,扛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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