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初刻,夜色如墨,寒风刮骨。
黄河冰面并非死寂,细微的“咯吱…咯吱…”声从河心传来,如同巨蟒在冰层下扭动身躯。金军西路军大营,人衔枚,马勒口,黑压压的影子在火把微弱的光晕下蠕动集结,无声地压向冰河。
完颜宗翰裹着厚厚的熊皮大氅,立于南岸一处高坡,鹰隼般的眼睛穿透黑暗,死死盯着对岸大名府城头那几点微弱的灯火。他身边,一名浑身裹在白色皮袄里的谋士低声用女真语道:“大帅,冰厚三尺,探马试过,可过重骑。但对面燕军……”
“燕军?”完颜宗翰从鼻孔里哼出一股白气,声音粗粝如砂石摩擦,“一群靠着火器和城墙的南蛮子!没了黄河险,他们那身铁壳子,就是给儿郎们送军功的靶子!传令——赤盏忽鲁浑!给你五千铁浮屠!踏碎冰面,给我撞开北岸滩头!为大军开道!”
“得令!”一名如同铁塔般的金军猛将捶胸咆哮,翻身上马,手中沉重的狼牙棒指向北岸,“铁浮屠!随我——踏平南蛮!”
沉闷的马蹄声骤然响起,如同闷雷滚过冰面!五千重甲骑兵,人马皆披挂冷锻铁甲,只露出眼睛和口鼻,如同钢铁洪流,踏上冰河!沉重的马蹄包裹着防滑的粗麻布,踏在冰面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咚咚”声,冰屑四溅!
大名府北城楼,林冲如雕塑般伫立。城垛上的积雪落满他的肩甲,他浑然未觉。
“都统制!金狗动了!重骑!铁浮屠!已过河心!”徐宁的声音带着一丝紧绷的兴奋。
林冲眼中寒光爆射,右手猛地抬起!
“神机营——!”
“目标——河心冰面!火油弹——放!”
吼声如同惊雷炸响!
城头后方,数十架被油布覆盖的“霹雳火”投石机猛地掀开伪装!绞盘发出刺耳的“嘎吱”声,长长的抛臂在力士的怒吼中绷紧到极致!
“放!”
嘭!嘭!嘭!
沉闷的机括释放声连成一片!数十个黑乎乎的陶罐被高高抛起,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划过黎明幕微弱的鱼肚白,狠狠砸向冰河中央!
轰!轰!轰!
陶罐落地即碎!里面粘稠的、混合了石脂和猛火油的黑色液体瞬间泼洒开来,覆盖了大片冰面!紧接着,城头床子弩射出的火箭如同流星火雨,精准地扎入那片黑油之中!
呼啦——!
烈焰冲而起!橘红、惨绿的火舌疯狂舔舐着冰冷的空气,瞬间将河心变成一片炼狱火海!火油在冰面上肆意流淌燃烧,发出噼啪爆响!
“唏律律——!”
冲在最前的铁浮屠战马被突如其来的冲火光和灼热气浪惊得人立而起!炽热的火焰燎烤着冰冷的铁甲,里面的骑士如同被架在火炉上炙烤!
“稳住!冲过去!火不大!”赤盏忽鲁浑狂吼,试图稳住阵脚。
林冲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火油弹——第二轮!目标——火海边缘冰面!给我——炸!”
嘭!嘭!嘭!
又一轮陶罐呼啸而至,这次落点精准地覆盖了铁浮屠前锋与后续部队之间的冰面!
轰隆——!咔嚓!
剧烈的爆炸混合着冰层不堪重负的碎裂声!墨离特制的火油弹不仅燃烧猛烈,更在内部填充了颗粒火药!爆炸的冲击波叠加高温灼烧,本就因重骑踩踏而承压的冰面瞬间崩裂!
“啊——!”
“救命!冰裂了!”
惨叫声、马嘶声、冰层断裂的恐怖巨响瞬间盖过了火焰的呼啸!数十名铁浮屠连人带马掉入冰窟,沉重的铠甲让他们瞬间沉入刺骨的河水中,只留下绝望的泡沫!更大的裂缝如同狰狞的黑色蛛网,在火海边缘急速蔓延,将后续的金兵无情吞噬!
“钩镰锐士——前出!”林冲的声音没有丝毫波动,如同冰冷的铁律。
“得令!”徐宁,拔出钩镰枪,“开城门!钩镰阵——进!”
大名府北门轰然洞开!早已列阵待命的数千鹰扬军重步兵,如同黑色的钢铁城墙,踏着整齐而沉重的步伐,涌出城门!
前列:重甲盾兵,一人高的塔盾轰然落地,瞬间筑起一道钢铁堤坝!盾牌间隙,长矛如林探出!
中列:钩镰手!清一色身披玄甲,手持特制的加长加厚钩镰枪!冰冷的钩刃在火光下泛着幽蓝的杀气!
后列:强弓硬弩,引弦待发!
侥幸冲过火海和冰裂区的数百金军前锋,面对的就是这堵沉默的钢铁丛林!
“放箭!”徐宁长刀挥落!
嗡——!
密集的箭矢如同飞蝗,越过盾墙,狠狠扎入混乱的金兵人丛!
“钩镰手!”徐宁声如炸雷,“破甲——!”
“杀——!”
震的怒吼中,中列钩镰手猛地踏前一步!沉重的钩镰枪并非直刺,而是借助全身力量,自下而上,带着恐怖的破风声,狠狠钩向金军重骑兵的马腿!
噗嗤!咔嚓!
刺耳的金属撕裂声和骨骼断裂声瞬间响起!
“唏律律——!”
战马凄厉的悲鸣响彻河滩!一匹匹披着重甲的高头大马,马腿被精钢打造的锋利钩刃轻易斩断!马背上的金兵如同沉重的麻袋,狠狠砸在冰冷的河滩碎石上!
“补!”徐宁冷酷的声音再次响起!
前排盾兵瞬间分开缝隙,后排的长矛手如同毒蛇出洞,数支长矛狠狠攒刺而下,将落马挣扎的金兵钉死在地上!钩镰手则迅速后撤,为下一轮钩杀蓄力。整个军阵如同一个高效的杀戮机器,在河滩上稳步推进,所过之处,留下一片人仰马翻、血肉模糊的修罗场!
南岸高坡,完颜宗翰的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他看着河心仍在燃烧的火海,看着冰面上狰狞的裂缝和漂浮的尸体,看着北岸河滩上自己精锐的铁浮屠如同麦子般被钩倒、被屠杀,一股邪火直冲顶门!
“废物!赤盏忽鲁浑这个废物!”他猛地抽出腰间的弯刀,一刀将身旁一颗碗口粗的树拦腰斩断!“炮车!给我把炮车推上来!轰碎那帮南蛮子的乌龟壳!”
“大帅!冰面不稳!炮车太重……”谋士急忙劝阻。
“那就用轻炮!用箭雨!给我压住他们!”完颜宗翰咆哮如雷,眼中布满血丝,“拐子马(轻骑兵)!从两翼绕过去!射死他们!”
金军阵中号角急促响起。大批轻骑兵如同两股灰色的浊流,试图从燃烧和崩裂的河面两侧绕行,用他们精准的骑射压制燕军滩头阵地。
城头,林冲看得分明。
“床子弩!神臂弓!目标——敌轻骑!”
“放!”
更强劲的弩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射向两翼!同时,城头的“霹雳火”再次调整角度,将燃烧的火油弹抛向金军轻骑可能的迂回路径,制造新的火障!
河滩上,徐宁的钩镰阵如同磐石。面对金军两翼袭扰的箭雨,塔盾高举,叮当之声不绝于耳。钩镰手和长矛手在盾墙后冷静地绞杀着冲上岸的漏网之鱼。
战斗陷入残酷的僵持。冰面上,火焰燃烧,尸体漂浮;河滩上,钩镰饮血,箭矢横飞。每一寸土地的争夺,都伴随着生命的急速消逝。
济州,燕王宫,承灶。
炭火熊熊,驱不散殿内肃杀之气。陈默立于巨大的沙盘前,沙盘上黄河蜿蜒,大名府、沧州、德州三处,代表燕军的黑色鹰旗与代表金军的金色狼头旗犬牙交错。
枢密副使石宝大步进殿,甲叶铿锵,将一封插着三根红翎的急报呈上:“王上!大名府林都统制急报!完颜宗翰主力强渡黄河,被我军半渡而击!河心火海焚敌,钩镰破其铁浮屠前锋于北岸滩头!现敌我于滩头激战胶着!林冲请王上定夺!”
陈默接过战报,目光锐利如刀,迅速扫过,脸上无喜无悲。他手指重重按在沙盘上代表大名府的位置,又缓缓划过黄河,落在对岸完颜宗翰的金狼大旗上。
“胶着?”陈默的声音冷冽如冰,“完颜宗翰是头饿狼,尝到了血腥味,不撕下一块肉不会松口。他敢渡河,就让他把血流干在河北!”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射向肃立的兵部尚书林冲(留守中枢)和工部尚书墨离:
“墨离!”
“臣在!”墨离踏前一步,眼中闪烁着技术狂饶精光。
“德州‘霹雳火’,即刻前移预设阵地!给孤把炮口,对准黄河南岸完颜宗翰的后营粮草!不需要精确命中,孤要的是声势!要让他完颜宗翰知道,他的老巢,也在孤的炮口之下!”
“遵旨!臣即刻飞鸽传令德州!”墨离语速飞快,带着一丝亢奋。
“命令!” 陈默指着地图。
“臣听令!”
“沧州呼延灼!虎贲重骑,前出河间府,做出侧击完颜宗翰东路、断其归途之势!虚张声势即可,但声势要给孤做足!孤要完颜宗翰首尾难顾!”
“诺!”
“传令林冲!”陈默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志,“告诉他,燕军没有后退二字!给孤钉死在北岸!完颜宗翰流多少血,孤给他补多少兵!耗!也要把这条金狗耗死在黄河边上!”
“石宝!”
“末将在!”
“枢密院即刻签发征召令!京东、两淮预备府兵,向大名府方向集结!户部全力保障粮秣军械输送!这一仗,孤要打掉金狗南下的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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