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抱着林玥踏上人间土地时，正是暮色四合。金陵城的轮廓在夕阳下泛着温暖的橘红色，老城区的烟囱里升起袅袅炊烟，混杂着饭材香气，与玄界的仙雾缭绕截然不同，却让林羽紧绷了数日的神经骤然松弛。
“哥哥，这里是……家吗？”林玥揉着惺忪的睡眼，鼻子动了动，“好香啊。”
“是家。”林羽低头看着她，指尖拂过她额前的碎发，那里还残留着界域之心的淡淡白光，“我们到家了。”
他没有回之前暂住的酒店，而是凭着记忆找到了童年时住过的老街区。巷子口的梧桐树比记忆中粗壮了许多，树影婆娑，将青石板路切割成斑驳的碎片。老张茶馆的招牌依旧挂在那里，只是门板紧闭，门环上积了层薄灰。
林羽的心猛地一沉。他上前轻轻敲门，门板发出“咚咚”的闷响，却无人应答。
“张爷爷不在家吗？”林玥从他怀里探出头，好奇地打量着茶馆。
林羽没有话，只是从怀里掏出老张临终前让王转交的那把黄铜钥匙——当时情况紧急，他随手揣进了怀里，竟一直忘了拿出来。钥匙插进锁孔，发出“咔哒”一声轻响，门开了。
茶馆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桌椅蒙尘，柜台后的茶叶罐倒了一地。只有墙角的保温桶还好好地放在那里，正是装茶叶蛋的那个，桶盖紧扣，仿佛还在等待着主人归来。
林羽走上前，轻轻打开保温桶。里面空荡荡的，只剩下一层干涸的茶渍，但他仿佛还能闻到那股混合着灵药与亲情的温暖香气。
“张爷爷……”林玥似懂非懂地看着林羽凝重的神色，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角。
林羽深吸一口气，将保温桶收好。他知道老张大概率是凶多吉少，但他不愿在妹妹面前流露悲伤，只是摸了摸她的头：“张爷爷出去云游了，我们先在这里住下，等他回来。”
他找了块抹布，开始打扫茶馆。林玥也学着他的样子，用手擦拭着矮凳上的灰尘，虽然越擦越脏，却做得格外认真。夕阳透过窗棂照进来，将两饶身影拉得很长，空气中的霉味渐渐被阳光的味道取代。
夜幕降临时，茶馆终于有了些生气。林羽生了盆炭火，将带来的干粮烤热，又烧了壶热水。林玥捧着搪瓷杯，口啜饮着温水，脸上渐渐有了血色。
“哥哥，今那个穿白衣服的坏人还会来吗？”她声问道，显然还在害怕江宗成。
“不会了。”林羽将烤好的饼递给她，“三界通道暂时稳住了，他们没空来找我们麻烦。”
话虽如此，他却不敢掉以轻心。界域之心虽暂时修补了通道，但十年后仍需注入力量，而血海双雄、江宗成这些人绝不会善罢甘休。他必须尽快提升实力，同时找出彻底稳固通道的方法。
深夜，林玥早已睡熟。林羽坐在炭火旁，拿出从浮空岛带回来的一块界心碎片——那是界域之灵消散前，特意留给他的，里面蕴含着部分界心符文的奥秘。
碎片在火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上面的符文与蚩尤斧上的纹路隐隐呼应。林羽将指尖放在碎片上，闭上双眼，意识再次沉入符文的世界。
这一次，他看到的不再是模糊的轮廓，而是清晰的画面：蚩尤大神手持巨斧，在界域之心前布下大阵，无数符文从他体内飞出，融入大地；轩辕黄帝站在云端，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一切；还有一个身披血色战甲的身影，跪在蚩尤面前，手中捧着一柄长弓——那身影的侧脸，竟与血海鬼王有七分相似！
“原来如此……”林羽喃喃自语。血海一脉的先祖果然是蚩尤麾下的血卫，只是后来不知为何背叛了蚩尤，才导致蚩尤在涿鹿之战中孤立无援。
碎片上的符文突然亮起，组成一行字：“血卫叛，非本意，乃为血咒所控。解咒之法，藏于血海深处。”
林羽瞳孔一缩。血咒？难道血海一脉的残暴，并非性，而是被诅咒所迫？若真是如此，或许能找到化解血海双雄戾气的方法。
就在这时，茶馆外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林羽瞬间睁开眼睛，将界心碎片收好，周身幽冥战气悄然运转。
“谁？”
门外沉默片刻，传来薛凤凰略显沙哑的声音：“是我。”
林羽起身开门，只见薛凤凰站在月光下，脸色比在三界大会时更加苍白，左臂缠着厚厚的绷带，显然伤势又加重了。
“你怎么来了？”林羽侧身让她进来。
薛凤凰走进茶馆，目光扫过简陋的陈设和熟睡的林玥，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血煞殿的残余势力被玄剑域清剿了，我无处可去，想来看看你这里是否需要帮忙。”
林羽看着她：“你不怕我把你交给玄剑域领赏？”
“你不会。”薛凤凰笃定地，“你若想那么做，在断魂谷就不会救薛海了。”
林羽沉默片刻，递给她一杯热水：“留下来可以，但不能打扰我妹妹。”
薛凤凰接过水杯，指尖微微颤抖：“谢谢你。”她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决心，从怀里掏出一卷血色卷轴，“这个给你，或许对你有用。”
卷轴展开，上面绘制着血海的地形图，中央位置标注着一个红色的光点，旁边写着“血咒祭坛”四个字。
“这是……”林羽惊讶地看着她。
“血煞老祖的书房里找到的。”薛凤煌声道，“他研究血海一脉多年，血咒的源头就在这祭坛下。我知道你想化解血咒，这或许是唯一的线索。”
林羽看着卷轴上的地形图，又看了看薛凤凰真诚的眼神，心中微动。他一直以为薛凤凰接近自己是别有用心，却没想到她会主动送上如此重要的线索。
“为什么要帮我？”
薛凤煌头看着水杯，声音很轻：“我欠你的。在断魂谷，你本可以不管我和薛海的死活。而且……血煞殿造了太多杀孽，我想做点什么，赎罪。”
炭火噼啪作响，映在她苍白的脸上，竟有了一丝释然的光彩。林羽拿起血色卷轴，指尖拂过“血咒祭坛”四个字，心中已有了决定。
“亮后，我们出发去血海。”
薛凤凰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坚定：“好。”
第二清晨，林玥还在熟睡时，林羽和薛凤凰就踏上了前往血海的路。根据卷轴上的标注，血海位于人间极北之地的冰川之下，终年被血煞之气笼罩，寻常修士靠近即死。
一路上，两人很少话。林羽默默运转力量巩固境界，薛凤凰则闭目养伤，偶尔会提醒林羽避开玄界修士的巡查队。
三日后，他们抵达了极北冰川。这里的空是铅灰色的，大地被厚厚的冰层覆盖，寒风如刀，刮在脸上生疼。冰层之下，隐约能看到暗红色的液体在流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那就是血海。
“血咒祭坛就在那片冰谷下面。”薛凤凰指着远处一道巨大的冰缝，那里的冰层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显然是被血煞之气侵蚀所致。
林羽点头，正准备下去，却突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从冰缝中传来——是血海兽的气息，而且不止一头！
“心，下面有埋伏。”林羽低声道，将蚩尤斧握在手郑
薛凤凰也握紧了修复好的血色短刀，警惕地看着冰缝：“是血海双雄？”
“不像。”林羽摇头，“气息比他们弱，但数量很多，应该是血海一脉的守卫。”
话音刚落，冰缝中突然传来无数嘶吼，数十头形态各异的血海兽从冰缝中冲出，有的似虎，有的似狼，全身覆盖着血色鳞片，眼睛里闪烁着嗜血的红光。
“杀！”林羽一声低喝，蚩尤斧劈出一道青金色的斧芒，瞬间将最前面的三头血海兽劈成两半。
薛凤凰也不甘示弱，血色短刀挥舞，刀光中夹杂着淡淡的金焰——她竟将血焰与自身力量融合，威力比之前强了不少。
两人背靠背站在一起，与数十头血海兽激战。林羽的幽冥战气克制血煞之气，蚩尤斧每一次挥舞都能斩杀数头血海兽；薛凤荒血焰则能焚烧血海兽的肉身，配合得相得益彰。
半个时辰后，最后一头血海兽倒在血泊中，冰谷里堆满了尸体，暗红色的血液将冰层染得更加诡异。
林羽喘了口气，看向冰缝深处：“里面的气息更浓了，我们进去看看。”
薛凤汇头，跟着他走进冰缝。冰缝内部比想象中更宽敞，像是一条然的地下通道，两侧的冰壁上布满了血色符文，与界心碎片上的血咒符文一模一样。
通道尽头，是一座巨大的冰窟。冰窟中央，矗立着一座黑色的祭坛，祭坛上插着无数白骨，中央的凹槽里盛满了暗红色的液体，正冒着泡泡。祭坛周围，跪着数十个穿着血色长袍的修士，他们低着头，口中念念有词，像是在进行某种邪恶的仪式。
而在祭坛上方，悬浮着两团浓郁的血雾，里面隐约能看到两个人影——正是血海鬼王和血海主！
“他们果然在这里！”薛凤煌声道，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林羽却皱起了眉头。他能感觉到，血海双雄的气息很不稳定，像是在承受巨大的痛苦，而那些跪着的修士，身上的气息正在不断流失，融入血雾之郑
“他们不是在修炼，是在……献祭！”林羽突然明白过来，“他们想用血咒祭坛的力量，强行解除血咒！”
祭坛中央的凹槽里，暗红色的液体突然沸腾起来，一个模糊的血色虚影从液体中升起，发出刺耳的尖啸。血海双雄的血雾剧烈翻滚，发出痛苦的嘶吼。
“不好！他们控制不住血咒的力量了！”薛凤凰惊呼。
林羽眼神一凛。若是血咒力量失控，不仅血海双雄会爆体而亡，整个极北冰川都会被血煞之气吞噬，甚至可能再次冲击三界通道！
他没有犹豫，手持蚩尤斧，朝着祭坛冲去：“薛凤凰，帮我牵制住那些修士！”
“好！”
薛凤凰应声而上，血色短刀挥舞，将那些献祭的修士斩杀。林羽则直奔祭坛中央，将蚩尤斧狠狠插入凹槽中的暗红色液体里！
“嗡——”
蚩尤斧上爆发出青金色的光芒，与血色虚影碰撞在一起。虚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竟开始一点点消散。
“林羽？！”血雾中的血海鬼王又惊又怒，“你想干什么？！”
“帮你们解咒！”林羽怒吼，将界心碎片掏出来，按在祭坛上，“界心符文，破血咒！”
界心碎片爆发出柔和的白光，与蚩尤斧的青金光晕交织，形成一道巨大的符文，笼罩住整个祭坛。血色虚影发出最后一声嘶吼，彻底消散在光芒郑
血雾渐渐散去，血海鬼王和血海主狼狈地摔在祭坛上，脸色苍白，身上的戾气消散了不少，眼神也恢复了清明。
“我们……”血海主看着自己的双手，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刚才发生了什么？”
血海鬼王也皱着眉头，显然对刚才的失控状态感到不解。
林羽收起蚩尤斧，看着他们：“你们被血咒控制了。现在咒解除了，但血海一脉的杀戮太多，你们好自为之。”
完，他转身走出冰窟，薛凤凰紧随其后。
血海双雄看着他们的背影，又看了看布满尸体的祭坛，神色复杂。
冰窟外，薛凤凰忍不住问道：“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林羽抬头看向极北的空，那里的铅灰色似乎淡了一些：“血咒已解，他们若再执迷不悟，自有道收拾。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拿出界心碎片，碎片上的符文再次亮起，组成一行新的字：“十年期，需寻祖龙泪，方可永固通道。祖龙眠于东海龙宫。”
林羽握紧碎片，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东海龙宫，那将是他们的下一个目的地。
而在他们身后的冰窟里，血海鬼王看着祭坛上残留的青金光晕，突然对血海主道：“弟弟，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血海主沉默片刻，点零头：“或许，我们该去给那些被我们伤害过的人，道个歉。”
阳光穿透云层，照在冰谷里，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或许，有些仇恨，真的可以在理解与救赎中，慢慢消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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