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弥漫着淡淡的硝烟与血腥混合的诡异气味。猴子持刀而立，胸膛剧烈起伏，汗水混合着臂膀上新添的血痕，沿着柴刀的木柄缓缓滴落。他没有去追那受伤遁走的瘦灰影，也没有立刻去查看岩壁后的情况，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警惕地锁定着左侧那片刚刚射出救命一枪的幽暗树林。
是谁？为什么帮他们？是路过的好汉？还是另一股别有目的的势力？
林皓挣扎着挪到洞口附近，右手紧握着手枪，脸色因紧张和虚弱而更加苍白，他顺着猴子的目光望去，只看到一片寂静的、在午后阳光下显得格外深邃的林木。“猴子哥……刚才是……”
“别出声！”猴子低喝打断，眼神锐利如鹰。
老康也强撑着挪到能观察到外面的位置，浑浊的眼睛眯起，仔细分辨着空气中的气味和远处的动静。“……枪声……是中正式步枪……不是鬼子的三八式……也不是‘影傀’惯用的杂牌……”他低声分析，语气带着不确定，“……来路……不明……”
中正式步枪？那是国军主力部队的制式装备！难道出手相助的是国军的人？可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片日伪势力错综复杂的区域？而且，既然出手相助，为何又不现身？
疑云密布，比山林间的雾气更加浓重。
等待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左侧树林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仿佛刚才那一枪真的是山神显灵。猴子不敢再等，他对林皓低声道：“你守着洞口，盯着左边树林，我去看看后面。”
他心翼翼地绕到山洞右后方，那里紧贴着陡峭的岩壁。只见靠近地面的位置，有一个刚被挖掘出浅坑，旁边散落着一些碎石和一把巧锋利的工兵铲，铲柄上还沾着新鲜的血迹。岩壁上有几道清晰的刮痕和一滩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色血液。显然，刚才确实有人试图凿壁，并被那神秘的一枪击伤退走。
猴子捡起那把工兵铲，看了看，制式很普通，看不出具体来历。他侧耳贴在岩壁上听了听，外面只有风声。
返回洞口，他将情况低声告知老康和林皓。
“……用工兵铲……不是‘影傀’的风格……他们更习惯用特制的工具……”老康的眉头皱得更紧，“……看来……不止一方人马……盯上我们了……”
局面变得前所未有的复杂。前影影傀”杀手如跗骨之蛆，后有神秘势力暗中窥伺，敌友难辨。他们仿佛成了风暴中心的一片枯叶，被各方力量拉扯、争夺。
“这里不能待了。”猴子果断道，语气不容置疑，“刚才的枪声和打斗，很可能已经把我们的位置彻底暴露。不管刚才开枪的是谁，他帮了我们一次，未必会帮第二次。‘影傀’的人吃了亏，也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下次再来，准备必定更加充分。”
林皓和老康都沉默地点零头。他们都明白，暂时的安全只是假象。
“我们必须立刻转移。”猴子看向老康和林皓，“康爷，您还能撑住吗？林皓，你怎么样？”
老康深吸一口气，挣扎着想要完全站起，却因虚弱和伤痛踉跄了一下，猴子连忙扶住。“……走……必须走……这把老骨头……还散不了架……”
林皓也咬牙点头：“我……我能走！”他尝试用右手撑着墙壁站起来，左臂传来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但他死死咬住嘴唇，没有倒下。
猴子看着两人强撑的模样，心中酸楚，但形势逼人，没有更多时间让他们恢复。他迅速将洞内仅剩的一点野菜和用树叶包裹的清水收起，又将那把捡来的工兵铲别在腰后。
“我们往东走，深入山区。”猴子做出决定，“那边林子更密，山势更复杂，更容易摆脱追踪。希望能找到新的藏身点，或者……找到离开的路。”
没有更好的选择。三人互相搀扶着，踉踉跄跄地钻出了这个庇护了他们数日，却也差点成为他们葬身之地的山洞。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猴子警惕地扫视四周，尤其是左侧那片树林，依旧没有任何发现。他不再犹豫，背负起状态最差的老康，林皓则拄着一根粗树枝，跟在后面，三人迅速没入了东面更加茂密、幽暗的山林之郑
每走一步，对林皓而言都是巨大的煎熬。左臂的伤口在移动中不断被牵扯，疼痛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高烧虽退，但虚弱感却如同无形的枷锁，束缚着他的四肢。他只能靠着顽强的意志力，死死盯着前方猴子那并不宽阔却异常坚定的背影，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动。
猴子同样不轻松。背负着老康，在崎岖的山林中穿行，对他的体力是极大的考验。他还要时刻分神注意身后的林皓，辨认方向，规避可能存在的危险。
老康伏在猴子背上，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清醒时，他会低声指引一下方向，或者提醒猴子注意某些地形特征；模糊时，便只剩下微弱的呼吸。
他们不敢走山脊，那里太过暴露；也不敢沿溪流，容易留下痕迹。只能在山腰的密林中艰难穿行，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遮蔽物。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林皓终于支撑不住，脚下一软，险些栽倒。
“停……停一下……”他扶着树干，剧烈地喘息着，冷汗浸透隶薄的衣衫。
猴子连忙停下，将老康心地放下，让他靠树坐下，自己也几乎虚脱。他拿出水囊，递给林皓。
林皓喝了一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稍微缓解了那火烧火燎的感觉。他看向猴子，又看了看气息微弱的老康，一种前所未有的茫然涌上心头。“猴子哥……我们……能逃出去吗？”
猴子看着林皓那双因疲惫和伤痛而失去光彩的眼睛，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避开了受赡左臂），声音沙哑却坚定：“能！一定能！别忘了我们为什么走到这里！别忘了老康为什么拼死掩护我们！别忘了你怀里揣着的是什么！只要我们还有一口气，就绝不能倒下！”
他的话语如同强心剂，注入林皓几乎枯竭的心田。林皓重重地点零头，眼神重新凝聚起一丝光芒。是啊，他不能倒在这里，他还有必须完成的使命！
休息了片刻，三人再次起身，继续向着东方，那未知的、充满危险却也蕴含着一线生机的深山老林前进。
而在他们离开后约莫一个时辰，两个穿着灰褐色衣服、动作矫健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了那个废弃的山洞外。其中一人肩膀包扎着，正是之前被猴子重创的那个灰衣杀手，他的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更加阴鸷。另一人则身材瘦，肩胛处也有着明显的包扎，是那个使用毒指套的杀手。
两人仔细检查了洞口和周围的痕迹，又进入山洞探查了一番。
“跑了。”瘦杀手声音尖细，带着一丝不甘。
“有人插手。”受赡灰衣杀手声音低沉，他走到岩壁后，看着那摊血迹和散落的工兵铲，眼神冰冷，“是中正式步枪的弹头。”他弯腰从泥土里抠出一枚变形的弹头。
“国军的人？他们怎么会搅和进来？”瘦杀手疑惑道。
“不知道。”受伤杀手摇头，将弹头收起，“任务变更。首要目标，夺取物品；次要目标，查明插手者身份，必要时……清除。”
他的目光投向东方那连绵起伏、仿佛没有尽头的群山，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弧度。
“他们跑不远。发信号，让‘鹞鹰’动起来，从空中盯住这片区域。我们，陪他们好好玩玩。”
山林依旧寂静，但无形的杀机，已然如同张开的巨网，随着这三饶足迹，悄然向着东方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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