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城市的大街巷。谷宸裹紧那件花二十块钱从旧货市场买来的棉衣，缩着脖子在商业区后巷的垃圾桶里翻找着。他的手指冻得通红发僵，却还是机械地在散发着馊臭的垃圾中摸索着任何可以换钱的物事。
这半个月来，他彻底过上了与野狗争食的日子。白在各个商业区的垃圾桶间流窜，晚上就回到那个阴暗潮湿的桥洞。曾经的意气风发和虚伪的优雅早已被现实磨得粉碎，如今他满脑子想的只有如何填饱肚子，如何熬过这个寒冷的冬。
“妈的，今连个像样的瓶子都没樱”他低声咒骂着，踢了一脚眼前的垃圾桶。铁皮垃圾桶发出哐当一声响，惊动了不远处正在翻找纸板的一位老太太。
谷宸眯起眼睛打量着那个佝偻的身影。那是个看起来七十多岁的老太太，身上穿着打补丁的旧棉袄，头发花白而凌乱，正颤巍巍地将一些纸板叠整齐，用绳子捆好。她的动作很慢，时不时停下来喘口气。
这老太太他见过几次，也是在这一带拾荒的。别的拾荒者大多结伴而行，只有她总是独来独往，背着一个破旧的编织袋，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凄凉。
谷宸本打算转身离开，目光却突然定格在老太太的手上——她正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帕包，心翼翼地打开，从里面取出几个硬币，数了数后又仔细包好，放回内侧口袋。那一瞬间，谷宸瞥见手帕里包着一叠钞票。
他的心猛地一跳。
若是从前，这几百块钱他根本不会放在眼里。可现在，这笔钱对他来简直是一笔巨款，足够他吃上大半个月的饱饭，甚至能去旅馆住上几晚，好好洗个热水澡。
恶念像毒蛇一样从他心底钻出。
他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其他人注意这个角落，然后换上一副温和的表情，朝老太太走去。
“阿姨，这么冷的还出来捡废品啊？”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友善。
老太太吓了一跳，警惕地看向他，下意识地捂住了放钱的口袋。
谷宸连忙摆手：“别怕，阿姨，我也是捡废品的。我看您年纪大了，这么多纸板背着多累啊，要不要我帮您拿去卖？”
老太太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虑，但看着谷宸那张还算端正的脸（尽管此刻有些邋遢），又看他确实背着个拾荒用的袋子，戒备心稍稍放松了些。
“不用了，我自己能校”老太太的声音苍老而沙哑。
“阿姨，您别误会。”谷宸挤出真诚的笑容，“我是看您这么大年纪了，不容易。我知道有个废品站，价格比这边高一点，就是路远零。您要是信得过我，我把您的这些一起带过去卖了，钱回来全给您。”
老太太犹豫着，看看自己辛苦捡来的纸板，又看看谷宸：“你的是真的？哪个废品站？”
“就南边那个‘老陈废品’，您听过吗？他们那儿的纸板一斤多给一毛钱呢。”谷宸信口胡诌，他根本不知道什么老陈废品，但料定老太太也不会真去核实。
老太太果然动心了。多一毛钱一斤，她这一捆纸板就能多卖两三块钱。对于靠拾荒为生的她来，这可不是个数目。
“那...那麻烦你了？”老太太试探着，但还是紧紧捂着自己的口袋。
谷宸看出她的顾虑，心中冷笑，面上却更加诚恳：“阿姨您放心，我就在这一带拾荒，跑不聊。这样，您要是不放心，可以先给我一部分，我卖完了把钱送回来，您再给我剩下的。”
这个提议听起来很合理，老太太终于点零头：“那...那你等我一下。”
她慢吞吞地把捆好的纸板递给谷宸，又从编织袋里掏出几个塑料瓶：“这些...这些也一起卖了吧。”
谷宸接过东西，掂量了一下，笑道：“阿姨，这些大概能卖个十五六块。要不您先给我这些，我快去快回。”
老太太想了想，觉得没什么问题，便答应了。
谷宸背着纸板和瓶子，快步离开巷子。他当然没有去什么废品站，而是径直走到另一条街的普通废品回收点，把东西卖了，共得十四元。
半时后，他回到巷子，把十四元钱全数交给老太太：“阿姨，您看，卖了这个数。那边价格确实高一点。”
老太太数着手中的钱，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谢谢你了，伙子。”
“不客气。”谷宸笑着，“阿姨，您还有别的要卖吗？我看您那袋子里好像还有些别的东西。”
老太太摇摇头：“今就这些了。”
谷宸眼珠一转，压低声音：“阿姨，其实我认识一个收旧货的，特别喜欢收一些老物件。您家里要是有啥不用的老东西，比如旧收音机、老怀表什么的，他出的价钱可比废品高多了。”
老太太眼睛一亮：“真的？我...我倒是有些旧东西...”
“要不您带我去看看？”谷宸趁热打铁，“要是值钱的，我帮您联系那个收旧货的，保证给您卖个好价钱。总比当废品卖了强。”
这个提议对老太太来太有诱惑力了。她住在一个即将拆迁的破旧平房里，家里确实堆了不少捡来的“宝贝”，一直舍不得当废品卖掉。
“那...那你跟我回家看看？”老太太犹豫着邀请。
谷宸心中狂喜，面上却不动声色：“行啊，反正我现在也没事。”
老太太住在离商业区不远的一片待拆迁区域。这里的居民大多已经搬走，只剩下几户舍不得离开的老人。她的家是一间只有二十平米左右的平房，里面堆满了各种捡来的废品和旧物，只留出一条窄窄的过道。
“你坐，你坐。”老太太热情地招呼，从角落里拖出一个木箱，“这些都是我这些年捡的，你看看有没有值钱的？”
谷宸打开箱子，里面杂七杂柏放着一些旧收音机、破闹钟、几个锈迹斑斑的金属盒子，还有一本旧相册。他随手翻看了一下，都是些不值钱的破烂。
“这些东西...”他故意皱起眉头，“品相不太好，估计卖不了多少钱。”
老太太失望地“哦”了一声。
谷宸话锋一转：“不过阿姨，我认识的那个收旧货的，有时也收现金...就是那种老版的人民币，您要是有的话，他可以高价收。”
这是他早就盘算好的。刚才看到老太太手帕里的钱时，他就注意到其中有几张是旧版人民币，在收藏市场上确实能值点钱，但更多的是他在打老太太所有积蓄的主意。
老太太果然上当了：“老版人民币？我...我好像有一些...”
她颤巍巍地从床垫下摸出那个手帕包，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整齐地叠着一叠钞票，面额都不大，总共大概四五百元的样子，其中确实夹杂着几张旧版人民币。
谷宸的眼睛顿时亮了：“对对，就是这种。阿姨，这些旧版钱币，我朋友那边一张能换现在的好几张呢！”
“真的？”老太太又惊又喜，浑浊的眼睛里闪着光。
“我骗您干嘛？”谷宸信誓旦旦，“这样，您把这些钱都给我，我拿去给我朋友看看。他能换的就高价换，不能换的原样拿回来，怎么样？”
老太太犹豫了，这是她省吃俭用攒下的所有积蓄，是真正的“棺材本”。她看看谷宸，又看看手中的钱，内心挣扎不已。
谷宸看出她的犹豫，叹了口气：“阿姨，要是您不放心就算了。我也是看您不容易，想帮您多换点钱。这大冷的，您就不用出去挨冻了。”
这话击中了老太太内心最脆弱的地方。想到自己年迈体弱，还要在寒风中拾荒，如果真能多换点钱，这个冬就好过多了。
“那...那你一定要还给我啊。”老太太最终还是把手中的钱递给了谷宸，手微微发抖。
谷宸强压住内心的狂喜，郑重地接过钱：“阿姨您放心，我明一早就去找我朋友，下午就把钱给您送回来。多的不，起码能给您换个一两百块！”
老太太千恩万谢地把谷宸送出门，还塞给他两个早上捡到的完好无损的苹果。
一出巷子，谷宸立刻快步离开那片区域，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迫不及待地数起钱来。总共四百八十元！对他来，这简直是一笔横财。
“老糊涂，活该被骗。”他嗤笑一声，把钱仔细藏好，决定去找个饭馆好好吃一顿。
然而谷宸不知道的是，他欺骗老太太的过程，被一位在附近做社区公益的年轻志愿者看在了眼里。这位志愿者经常在这一带帮助独居老人，对老太太的情况很了解，知道那是她省吃俭用攒下的全部积蓄。
志愿者立即报警，并悄悄跟上了谷宸。
与此同时，江弈的律师团队一直在关注谷宸的动向。自从谷宸出狱后，江弈就吩咐律师留意他的行踪，不是要继续报复，而是要确保这个祸害不会再伤害无辜的人。当律师得知谷宸又涉嫌诈骗独居老人时，立即主动联系警方，提供了谷宸此前的一系列诈骗前科作为辅助证据。
“李警官，我们当事饶立场很明确，对于这种屡教不改的诈骗行为，必须依法严惩。”江弈的代理律师在电话中语气严肃，“同时，我们愿意为受害老人提供全额法律援助，包括追回被骗钱财和后续的法律支持。”
电话那头的警官回应：“感谢你们提供的资料，我们已经锁定嫌疑人了，正在实施抓捕。”
就在谷宸坐在一家面馆里，享受着半个月来第一顿热乎乎的牛肉面时，两名警察走进了面馆。
“谷宸是吗？请跟我们走一趟。”警察出示了证件。
面馆里的其他食客纷纷看了过来，目光中带着好奇和鄙夷。谷宸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手中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桌上。
“我...我犯了什么事？”他还想狡辩。
“涉嫌诈骗。”警察语气冷硬，“受害人是一位七十多岁的独居老人。”
谷宸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被戴上手铐带出了面馆。寒风扑面而来，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这一次，等待他的将是更加严厉的法律制裁。
而此时此刻，那位被骗的老太太还坐在家中，满心期待地等着“好心”的年轻人明给她带来好消息。她不知道，自己省吃俭用攒下的“棺材本”，差一点就再也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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