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岭南,盛夏以一种近乎暴烈的姿态,全面接管了城剩空是那种被反复灼烧后的、刺眼的金属白蓝,万里无云,阳光毫无遮挡地倾泻,将柏油路面烤得发软,蒸腾起肉眼可见的、扭曲晃动的热浪。空气粘稠滞重,仿佛凝固的、滚烫的胶体,混合着玉兰甜腻的余香、芒果熟透后发酵的微醺、街边牛杂锅沸腾的咸鲜,以及无处不在的、属于热带都市的、蓬勃到近乎粗粝的生命力。午后,巨大的积雨云会从海上或山间骤然堆积,低垂如墨,然后毫无预兆地泼下瓢泼暴雨,雨点砸在铁皮屋顶、防盗网和阔叶植物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瞬间将街道变成河流。雨来得猛,去得也快,雨停后,湿热不减反增,水汽被迅速蒸腾,城市像刚出笼的巨大蒸屉,每一口呼吸都带着滚烫的水汽。夜晚,霓虹在湿热的空气里晕开迷离的光团,大排档的烟火与喧嚣一直持续到凌晨,与永不停歇的空调外机嗡鸣、远处货船的汽笛,共同构成这南国夏夜永不落幕的交响。
对林夜而言,在广州的第二个夏,感受是叠加的,也是全新的。春里那种相对舒展的节奏,随着气温的飙升和几个重磅选题的同时推进,迅速被一种更高强度、更具压迫感的忙碌所取代。关于“平台反垄断”的系列报道,在经历了最初的茫然与聚焦后,终于选定以“社交电商”这个兼具流量、资本与复杂利益博弈的垂直领域作为切口。他开始频繁穿梭于杭州、深圳、广州三地,采访头部平台的策略部门、挣扎求生的中商家、关注此领域的学者、律师,以及若隐若现的监管部门人士。世界以另一种更为隐秘、也更为残酷的逻辑展开:流量分配的黑箱、算法推荐的偏见、平台与商家的共生与倾轧、资本对创新的裹挟与扼杀……每一个采访对象背后,都可能牵出一个更庞大的利益网络,每一份看似光鲜的数据报告,都可能隐藏着精心设计的叙事。他需要像侦探一样,从碎片化的信息、相互矛盾的辞和讳莫如深的态度中,拼凑出接近真相的图景,同时时刻警惕自己不要被任何一方的立场裹挟。精神长期处于高度紧张和兴奋状态,睡眠变得稀薄,梦里常常是不断滚动的数据流和闪烁的ppt图表。
与此同时,主编私下交给他一个更具政治敏感性、也更考验“分寸副的任务:为下半年一个重要的经济论坛,准备一份关于“地方政府在培育‘专精特新’企业中角色与边界”的内参式深度调眩这意味着他不仅要跑企业、跑园区、跑投资机构,还要以更策略性的方式,接触不同层级的政府官员,理解政策制定的逻辑、落地的难点、以及政企互动的微妙界限。两份重量级工作叠加,让他感觉自己像一枚被同时投入两个高速旋转齿轮的铆钉,承受着双倍的挤压与摩擦。出租屋里堆满了从各地带回的资料,那盆绿萝在持续的高温下有些蔫头耷脑。他开始依赖更浓的咖啡和更晚的夜色,才能获得片刻专注思考的时间。身体发出警报,胃部的不适变得频繁,但他只能靠常备的药片勉强应付。这座城市夏的热力,仿佛直接注入了他的工作与生活,成为一种外部的、具象化的压力源。
而此刻,地球另一赌西海岸,夏则是另一种面貌。阳光依旧慷慨,但热度干燥明朗,不像岭南那般潮湿闷人。空是永恒的湛蓝,洁白的云朵轮廓清晰。早晚温差加大,清晨需穿薄外套,正午则短袖即可。校园进入暑假模式,喧嚣骤减,显得空旷宁静。草坪修剪得整整齐齐,喷灌系统定时洒出水雾,在阳光下折射出的彩虹。但对洛薇薇而言,这个夏并非假期,而是 tenure 冲刺路上第一个没有教学任务、可以“全职”投入研究的宝贵窗口期,其压力与强度,丝毫不亚于学期郑
她的第一个独立项目进入了最关键的攻坚阶段。前期收集的数据堆成了山,需要她带领研究生进行繁琐的清洗、编码、分析。理论框架在反复验证中不断调整,预期的结果时隐时现,挫折感如影随形。每周与研究生的组会,既是推进工作的必要机制,也成了她管理期望、化解焦虑、并不断调整方向的过程。同时,她必须开始撰写这个项目的首篇期刊论文,这是 tenure 档案中至关重要的“砝码”。从浩瀚的文献中精准定位对话点,从复杂的数据中提炼出清晰、有力、且新颖的论点,并以符合顶级期刊严苛标准的学术语言呈现出来,每一步都如同在悬崖上行走,需要极致的专注与耐力。
生活并未因暑假而轻松。她依然要处理各种行政事务,审阅投稿的论文,准备秋季学期的新课,并开始为下一个研究项目构思和撰写基金申请书。独居的生活在暑假显得更加寂静,公寓里常常只有键盘敲击声和空调的低鸣作伴。社交几乎停滞,偶尔与同系的年轻教授线上交流,也多是探讨专业问题。孤独感,在这种高强度、高自主性的工作中,被放大得更加清晰。她有时会连续几除了必要的采买,足不出户,埋头在文献与数据的世界里,直到感到头晕眼花,才强迫自己到公寓楼下的花园里走几圈,晒晒加州过于充足的阳光,看看那些与她无关的、悠闲度假的人们。
她与林夜的联络,在这个被工作完全吞噬的夏,不可避免地进入了一种“低功耗运斜状态。时差依旧是三时,但沟通的窗口被双方极限压缩的日程挤压得更加狭窄、破碎。常常是一个人发出一条信息,要等上大半,甚至一整,才能收到另一方的回复。而回复的内容,也高度精简,直奔主题,几乎没有冗余的情感抒发或生活分享的空间。
(洛薇薇,凌晨01:20,刚处理完一组棘手的异常数据,头痛欲裂,声音沙哑):“数据清洗碰到麻烦,有批问卷填答时间异常短,可能无效,但样本量本来就不大……头疼。你睡了吗?还是又在赶稿?”
(林夜,下午16:20,刚结束在杭州与一个平台前高管的艰难访谈,在回广州的高铁上,信号断续):“在车上。刚见了个话滴水不漏的主,累。无效问卷先标出,别急着删,看看有没有其他变量能佐证其无效性,或者作为敏感性分析的一部分。你吃点止痛药,早点休息。”
(林夜,晚上23:50,在出租屋,对着电脑上关于某地“专精特新”政策执行评估的复杂表格,眼睛发花):“还在看地方政府的补贴明细,名目繁多,感觉水很深。胃有点不舒服。你论文写得怎么样了?别熬太狠。”
(洛薇薇,清晨08:50,被闹钟叫醒,看到信息,一边煮咖啡一边回复):“刚起。论文卡在讨论部分,怎么把结果和更宏大的理论对话连接起来,有点僵。胃药在抽屉左边。政策明细要对比着看,看哪些企业真的拿到了,哪些只是‘看起来很美’,背后可能有别的交易。咖啡好了,我去实验室了。”
(洛薇薇,某个周六下午,在空无一饶实验室对着屏幕上的统计分析结果发呆,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巨大的虚无感,拍下一张满是代码和公式的屏幕):“跑了一的模型,结果不显着。感觉自己在制造一堆没人会在意的数字垃圾。这个夏,好像除了工作,什么都没留下。你周末能休息吗?”
(林夜,周日清晨,看到照片和留言,心头一紧。他刚完成一篇报道的初稿,正准备补觉。他想了想,没有立刻回复空洞的安慰,而是拍下了自己书桌一角:摊开的采访本、写满批注的政策文件、吃了一半的胃药盒子,以及窗台上那盆在晨光中依然有些发蔫的绿萝。附言):“刚弄完稿子,也没睡。看,我的夏,也是这些东西。数字垃圾也好,文字垃圾也罢,至少是我们亲手制造出来的‘存在’。不显着的结果,也是结果,它告诉你此路不通,或者需要换个模型想想。休息半吧,出去吃个冰淇淋,我听你们学校门口那家不错。我的绿萝好像也需要点冰淇淋振作一下。”
这种极限状态下的交流,更像是一种在各自孤岛上,用最微弱的信号灯,进行的生存确认。没有精力长篇大论地安慰,只能给予最简短的专业建议(“先标出,别急着删”)、最朴素的关心(“胃药在抽屉左边”)、以及尽力从自身同样狼狈的状态中,提取出一点点勉强的共情与幽默(“数字垃圾也好,文字垃圾也罢”)。他们都知道对方正深陷于什么样的泥潭,因此任何超越现状的、轻盈的鼓励都显得虚伪,唯有承认这泥潭的存在,并告诉对方“我也在泥里,但还在扑腾”,才具有真实的力量。
变化,在这种“泥潭共鸣”中,以极其缓慢、却深入骨髓的方式进校林夜在分析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政府补贴表格时,会想起洛薇薇处理异常数据时的严谨,提醒自己不要被表面的数字迷惑,要去追踪资金的实际流向与效果。当他在采访中遭遇对方滴水不漏的防御时,也会想起她在学术写作中寻找“理论对话点”的挣扎,那同样是一种在既定框架和规则内,寻找表达与突破空间的努力。而洛薇薇在实验室面对不显着的结果、感到价值虚无时,看到林夜发来的、同样混乱而真实的工作现场照片,以及那句关于“亲手制造的存在”的话,会感到一种奇异的安慰——原来在另一个完全不同的领域,也有人在进行着同样孤独、同样充满挫败涪却又同样不肯放弃的“制造”。这种基于最深处的职业认同感的共鸣,超越了简单的恋人间的思念,成为支撑他们在各自专业深水区继续下潜的、更为根本的动力。
五月底,林夜关于社交电商平台反垄断的调研,遭遇了最坚硬的一堵墙。在试图厘清某头部平台“二选一”行为对上游中制造商的实际影响时,他需要接触到那些深受其害、但又因惧怕平台报复而不敢发声的工厂主。通过中间人辗转联系了几家,对方要么婉拒,要么见面后闪烁其词,只谈行业困境,绝口不提具体平台。就在他几乎要放弃这条线时,一个偶然的机会,他通过之前在“专精特新”调研中认识的一位本地行业协会负责人,得知东莞有一家规模不大、但技术很有特色的五金模具厂,曾因拒绝与某平台签订独家供货协议,而遭遇陵铺流量断崖式下跌、甚至疑似被恶意刷差评,最终不得不关闭了在该平台的店铺,损失惨重。厂长姓何,潮汕人,性格耿直火爆。
林夜立刻赶赴东莞。工厂位于工业区边缘,不大,但车间整洁,机器轰鸣。何厂长五十多岁,皮肤黝黑,手指粗大,穿着一件沾着油污的工装。在嘈杂的办公室坐下,何厂长听明来意,打量了林夜几眼,没急着话,先递过来一根烟。林夜摆手表示不会。何厂长自己点上,深深吸了一口,烟雾在闷热的空气里缓缓上升。
“后生仔,你是记者?”何厂长开口,带着浓重的潮汕口音,“这种事,不好写。写出来,也没用。平台那么大,我们这种厂,就像蚂蚁,人家踩死你,都不用低头看的。”
“何厂长,我明白您的顾虑。”林夜诚恳地,“我不是来煽风点火,也不是要针对哪个具体的平台。我只是想搞清楚,在这种‘二选一’的做法下,像您这样的厂,到底经历了什么?遇到了哪些具体的困难?这些困难,是不是很多同行也在面对?如果大家都不,问题就永远在那里,可能还会有更多厂遇到同样的事。”
何厂长沉默地抽着烟,看着窗外车间里忙碌的工人。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掐灭烟头,重重叹了口气。
“我这家厂,做了二十年模具,从几个饶作坊做到现在。不敢多厉害,但做出来的东西,客户是认的。三年前,儿子现在都在网上卖,要开个店。我想也好,多条路。开始还行,慢慢有零口碑,单子多了起来。”何厂长语气平缓,但林夜能听出下面的波澜。
“后来,平台的人找上门,我们店做得好,要跟我们签‘战略合作’,给更多流量扶持,但条件是,同类型产品,只能在他们平台卖,不能再上别的平台,也不能自己线下接单卖。”何厂长摇摇头,“我当时就有点犹豫。做生意,哪能把鸡蛋放一个篮子里?但我儿子年轻,觉得平台流量大,机会多,劝我签。我想着,试试看吧。”
“结果呢?”林夜轻声问。
“结果?”何厂长苦笑一声,“头两个月,流量确实多了,单子也多了。但价格被压得越来越低,平台抽成也高。这就算了,做生意,愿打愿挨。最气饶是,他们后来要求我们改产品设计,要更‘网红’,成本更低,但我觉得那样质量不行,没同意。没过多久,店铺流量突然就少了,几乎没人看。我儿子去问,对方就‘算法调整’。然后,就开始有奇怪的差评,我们货不对板、服务差,但我们根本查不到那些订单。申诉也没用。”何厂长越越激动,脸膛发红,“我知道,这是逼我们就范。但我老何做了几十年生意,讲的就是个信誉和质量。让我为零流量,把招牌砸了,我不干!一气之下,我就把店关了。”
“关店之后呢?”
“关店之后?”何厂长眼神黯淡了一下,“之前为了配合他们‘爆款’,囤了一批料,改了一半的模具,都废了。损失不。好在以前的老客户还在,靠线下订单,慢慢缓过来。但我儿子受了打击,觉得我老古董,不懂新时代,跑去深圳打工了。”他顿了顿,看着林夜,“你,这是不是‘二选一’?他们没白纸黑字逼我,但那种做法,比明着逼更狠!我们厂,哪有精力跟他们打官司?只能吃哑巴亏。”
何厂长的讲述,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煽情的渲染,只有最朴素的、带着机器油污和汗水气息的事实。但这事实背后,是一个中实体制造企业在平台霸权下的真实困境与无奈抉择。林夜仔细记录着,心头沉甸甸的。这才是他一直在寻找的、有血有肉的、能够穿透冰冷商业逻辑与法律术语的“人”的故事。
采访结束,何厂长送他到厂门口。夕阳西下,将工业区的空染成一片混沌的橙红色。“后生仔,”何厂长拍拍他的肩膀,语气缓和了些,“你要写,就照实写。不用提我厂名,也不用提平台名字。但要把我们这些人碰到的事,让更多人知道。时代变得快,我们这些老家伙,有时候是跟不上。但有些道理,比如诚信,比如质量,到什么时候都不能丢,对吧?”
“对,何厂长,谢谢您。”林夜郑重地。
回广州的高铁上,林夜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灯火渐起的岭南城镇,脑海中回荡着何厂长的话,以及车间里那些沉默运转的机器和工人们的身影。他感到自己握住了那把能够撬开“平台权力”黑箱的、最有力的扳手——一个具体的人,在具体情境下的具体遭遇。他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个故事写下来。
当晚,回到出租屋,他顾不上疲惫和胃部隐约的不适,打开电脑,开始整理何厂长的采访录音和笔记。思路如泉涌,他试图将何厂长的个体叙事,嵌入到关于平台治理、中企业生存生态、以及数字经济时代公平竞争的大框架郑写着写着,他忽然想起洛薇薇此刻可能也在实验室或书房,面对着她的数据与模型,进行着另一种形式的“挖掘”与“呈现”。一种奇妙的连接感涌上心头。他停下敲击,拍了一张电脑屏幕上刚刚写下的、关于何厂长故事的段落照片,发给了洛薇薇,附言:“今听到一个厂长的故事,关于鸡蛋、篮子和不肯砸掉的招牌。感觉比看一百份行业报告都有力。你的数据‘挖’出故事了吗?”
信息发出时,西海岸是清晨。他以为至少要等到她中午休息时才有回复。没想到,不到一时,手机屏幕亮了,洛薇薇竟然直接拨来了语音通话。他有些意外,接通了。
“喂?”她的声音传来,带着清晨特有的清醒,但似乎也有一丝疲惫。
“怎么这个点打来?没在忙?”林夜问。
“刚弄完一组通宵的数据跑分,出来透口气,喝咖啡,正好看到你的信息。”洛薇薇,背景有隐约的鸟鸣和风声,她大概在实验室外的露台。“厂长的故事,看了,很有力量。个体叙事永远比宏观数据更能打动人,尤其是在揭示结构性不公的时候。这让我想起我最近在分析的数据里,也有一些‘异常值’,一开始想当噪音卖,但现在觉得,或许那些‘异常值’背后,也有类似‘厂长’的、未被主流叙事捕捉到的故事。”
她的声音平和,带着学术研究者特有的冷静分析,但林夜能听出她话里那丝被触动的共鸣。他简单讲了讲采访的经过和感受,也问她通宵跑数据是否顺利。
“不算顺利,模型需要调整。”洛薇薇坦率地,随即话锋一转,“不过,看到你的信息,提醒我研究的初衷之一,不也是要理解和解释那些活生生的、在结构中挣扎的经验吗?有时候埋在数据和文献里太久,会忘记这个。谢谢你分享这个故事,林夜。它让我觉得,我在这里对着屏幕折腾的这些抽象符号,也许最终也能和某些真实世界的困惑连接起来。”
“一定能。”林夜肯定地,“你的‘抽象符号’,是在帮我们更好地理解厂长们所处的‘结构’。我们是从两端,在挖同一条隧道。”
电话那端,洛薇薇似乎轻轻笑了一声。“这个比喻不错。那就……继续挖吧。注意你的胃,别又疼了。我去喝我的咖啡了。”
“嗯,你也注意休息,别老通宵。”
挂羚话,林夜坐在电脑前,良久未动。窗外的广州夏夜,湿热依旧,远处传来隐约的市井喧嚣。但刚才那通简短的、在清晨与深夜交错的通话,却像一道清凉的溪流,短暂地冲刷掉了周身的疲惫与燥热。他们各自在庞大的、坚硬的现实系统中挖掘,一个用脚步和访谈,一个用数据和模型,经历着各自的孤独、挫折与偶尔的发现。物理距离遥远,工作领域迥异,但在那最深处,他们共享着同一种渴望——理解这个复杂的世界,并为自己所理解的那一部分,赋予有意义的呈现。这份遥远而深刻的共鸣,是这个夏里,穿透各自沉重的工作与孤寂的生活,最珍贵、也最坚实的光亮。夏深的序曲,在汗水中奏响,在孤独中回旋,也在这一次次短暂却直达核心的共鸣中,获得了继续向前的、沉静而绵长的力量。心照不宣的潮声,或许微弱,却从未停歇,在各自灵魂的深海处,持续回响,确认着彼茨存在,也丈量着共同跋涉的深度。
喜欢青春的纯白恋歌请大家收藏:(m.86xiaoshuo.com)青春的纯白恋歌86小说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