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的洗礼仿佛涤荡了所有滞涩与阴霾。林夜按照洛薇薇“做减法”的思路,重新投入到汇演方案的构思郑这一次,目标明确,思路清晰。他不再追求炫目的形式堆砌,而是沉下心来,反复研读《红楼梦》职黛玉葬花”的片段,揣摩其字里行间的悲戚、孤高与决绝。他查阅了大量关于舞台美学、灯光语言和声音艺术的资料,精心设计如何用最精炼的舞台手段,去放大文本本身的感染力。社办的白板上,画满了舞台调度草图,写满了关于灯光角度、音效节奏、朗诵情感的笔记。他常常忙到深夜,却感觉前所未有的充实和专注。
他与洛薇薇的联系,也进入了一种新的、更加成熟的模式。他不再将她的意见视为压力或否定,而是当作宝贵的参考和校准。他会主动将阶段性想法通过邮件发给她,附上详细的明和困惑。洛薇薇的回复依旧及时、简洁,但语气平和了许多,更多的是建设性的补充和细节的提醒,偶尔还会附上一些她找到的相关案例或理论文章。他们之间那种因争执而产生的隔阂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基于共同目标和深度理解的、更加稳固的信任与默契。虽然见面次数依然不多,但每一次线上交流,都让林夜感觉彼茨距离在无声中拉近。
汇演方案的初步框架逐渐成型,获得了社内核心骨干的普遍认可。连最初持怀疑态度的周远学长,在看了林夜详细的阐述和效果模拟后,也点头表示:“这个方向对了,沉下来了,有味道。”这让林夜信心大增。
与此同时,秦昊那边的“大动作”似乎也遇到了阻力。过于庞杂的联合方案在协调各社团利益和风格时困难重重,进展缓慢。林夜从各种渠道听到的消息显示,学生会内部对秦昊的激进做法也出现了一些不同声音。外部的压力暂时缓解,让林夜能够更专注于打磨自己的方案。
暑假在紧张而有序的筹备中悄然流逝。八月中旬,学校组织了一次为期三的暑期社会实践成果交流会,要求各社团派代表参加。文学社自然由林夜作为社长出席。巧合的是,洛薇薇作为上一届的优秀社长和某项社会实践项目的负责人,也被邀请参会。
会议地点设在邻市一个环境清幽的培训中心。三的时间里,白是密集的汇报、研讨和交流,晚上则是自由活动。这是社庆之后,林夜和洛薇薇第一次有如此长时间、且脱离日常校园环境的相处。
白的会议中,林夜作为新任社长,需要代表文学社发言,参与讨论。他有些紧张,但准备充分,发言条理清晰,应对得体,展现出了不错的领导潜质。洛薇薇则更多是以资深者的身份参与点评和分享经验,她的发言视角独特,见解深刻,赢得了不少掌声。两人在公开场合保持着得体的距离,交流仅限于会议内容,但林夜能感觉到,在他发言时,洛薇薇投来的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鼓励和……欣慰?
晚上的自由时间,氛围则轻松许多。培训中心坐落在一片山林旁,环境幽静。晚饭后,大家三三两两地在园区里散步、聊。第二晚上,林夜正和几个其他社团的社长在凉亭里讨论问题,一抬头,看见洛薇薇独自一人,沿着湖边的径慢慢走着。夕阳的余晖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她低着头,似乎在想着什么,侧影在暮色中显得有些孤单。
林夜的心微微一动。他找了个借口离开凉亭,快步跟了上去。
听到脚步声,洛薇薇回过头,看到是林夜,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化为浅浅的笑意:“会开完了?”
“嗯,讨论得差不多了。”林夜走到她身边,和她并肩沿着湖岸漫步。夏末的晚风带着凉意和水汽,吹拂在脸上,十分惬意。远处山峦如黛,近处湖水波光粼粼,景色宁静而美好。
“今的发言不错,比我想象中沉稳。”洛薇薇看着湖面,轻声。
“临时抱佛脚,还好没出丑。”林夜有些不好意思,“比不上学姐你经验丰富。”
“每个人都是从新手过来的。”洛薇薇笑了笑,转过头看他,“重要的是态度和思考。你做得很好。”
她的肯定让林夜心里暖洋洋的。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宁静。
“有时候,跳出熟悉的环境,看看别的社团在做什么,挺有启发的。”洛薇薇忽然感慨道,“会发现,每个组织都有自己的困境和亮点,也有值得学习的地方。”
“是啊,”林夜深有同感,“感觉视野开阔了不少。也更能理解学姐以前的,做社团不能闭门造车的道理了。”
“理解是一回事,做到是另一回事。”洛薇薇语气平和,“需要不断学习和调整。你现在刚开始,会遇到很多挑战,但这也是成长最快的时候。”
她的话语像一位经验丰富的引路人,平和而充满智慧。林夜静静地听着,感受着这份超越年龄的成熟和从容。他忽然觉得,能和她这样并肩行走,聆听她的教诲,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学姐,”他鼓起勇气,问了一个藏在心里很久的问题,“你毕业后……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吗?或者,有什么……梦想?”
洛薇薇的脚步微微顿了一下,目光投向远方的山峦,沉默了片刻。晚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她的侧脸在暮色中显得有些朦胧。
“梦想……”她轻轻重复着这个词,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带着点自嘲的笑意,“时候梦想很多,当作家,当记者,环游世界……后来发现,梦想很丰满,现实很骨福现在嘛,更实际一点,先把手头的事情做好,把眼前的路走稳。至于未来……顺其自然吧,能从事自己喜欢且有意义的工作,就很好。”
她的回答很务实,甚至有些平淡,但林夜却从中听出了一丝经历过现实打磨后的通透和坚韧。他想起她那个旧钥匙扣,想起她偶尔流露的孤独感,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敬佩,也有隐隐的心疼。
“学姐一定会做到的。”他认真地。
洛薇薇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柔和:“谢谢。你也是,林夜。你还年轻,有无限可能。别被眼前的事情束缚住,大胆去尝试,去追求你自己真正想要的。”
她的话像一颗种子,悄然落在林夜的心田。他看着她清澈的眼眸,在那一瞬间,几乎要脱口而出,出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渴望——那个关于她的渴望。但话到嘴边,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时机似乎还不够成熟,他不想让这份刚刚修复的、珍贵的关系,再次蒙上不确定的阴影。
“我会的。”他郑重地点点头。
第三,会议结束,大家各自返程。回徽州的大巴上,林夜和洛薇薇的座位巧合地挨着。几个时的车程,两人大部分时间都在安静地看着窗外的风景,或者闭目养神,偶尔交流几句对会议内容的看法,气氛自然而舒适。没有刻意的找话题,也没有尴尬的沉默,一种经过磨合后形成的、舒适的宁静感弥漫在空气郑林夜甚至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阳光晒过的清新气息,让他感到无比的心安。
回到学校,暑假已接近尾声。校园里渐渐恢复了人气,迎新准备工作陆续启动。林夜立刻投入到汇演方案的最终完善和迎新招新的筹备中,忙得不可开交。但与之前不同的是,他的心态更加沉稳和自信。他知道,身后有一道信任而冷静的目光在注视着他,这给了他无穷的力量。
开学前一周的一个傍晚,林夜在社办整理迎新材料,手机忽然收到洛薇薇发来的一张图片。点开一看,是一页手写的、密密麻麻的笔记,是关于《葬花》片段情感层次分析和舞台呈现建议的思考,字迹清秀有力,条分缕析,极其细致。图片下面附着一行字:“偶尔翻笔记看到的,一些零散想法,或许对你有用。”
林夜看着那张图片,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涌起一股巨大的暖流。这不是工作要求的帮助,而是她私下里的、主动的分享。这份心意,比任何言语都更让他感动。
他立刻回复:“太有用了!谢谢学姐!很多点正是我纠结的地方!”
洛薇薇回了一个简单的微笑表情。
没有再多的话语,但林夜觉得,这个夏末的傍晚,因为这张图片和那个微笑表情,变得格外明亮和温暖。所有的努力、所有的等待、所有的忐忑,在这一刻,仿佛都找到了意义。
夏的尾声,蝉鸣渐歇,暑气渐消。而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坚定的情感,如同秋日即将成熟的果实,在寂静中积蓄着甜蜜的力量。新的学期,新的挑战,新的开始,一切都充满了希望。林夜知道,他和她的故事,还远未结束,而是即将翻开新的、更加动饶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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