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在爆竹声和渐渐回暖的气中走向尾声。那场匿名的、未完成的对话，像一颗被心埋藏的种子，在林夜心里悄然孕育着。他不再频繁登录树洞，生怕过度的关注会打破那份微妙的平衡。但“绿萝”和《王子》，却成了他整个假期里两个隐秘而温暖的符号，时常在脑海中浮现，带着对重逢的隐隐期待。
返校的日子终于到了。火车再次启动，窗外的风景从冬日的萧瑟逐渐染上些许朦胧的绿意。林夜的心也随着车轮的节奏，轻快起来。他提前了一回到学校，宿舍里还空无一人，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他放下行李，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整理床铺，而是鬼使神差地走向文学院。
傍晚时分，校园里人影稀疏。他走上三楼，图书馆已经闭馆，走廊里很安静。他走到202教室门口，门锁着。犹豫了一下，他转向走廊尽头那间熟悉的文学社办公室。门，虚掩着，里面透出灯光。
心，骤然漏跳了一拍。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门。
办公室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门口，踮着脚，试图擦拭书架高处的灰尘。她穿着一件浅杏色的薄毛衣，搭配简单的蓝色牛仔裤，长发随意地绾在脑后，露出白皙的脖颈。正是洛薇薇。
听到开门声，她转过身来。一个多月不见，她似乎清瘦了一些，但眼神依旧清澈明亮，看到林夜时，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惊讶，随即化为浅浅的笑意。
“林夜？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她的语气带着一丝自然的熟稔，仿佛昨的分别。
“学姐，”林夜压下心中的波澜，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我……我也今刚到的。想来社里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提前准备的。”这个借口蹩脚得他自己都想笑，社里能有什么需要他提前一来准备的？
洛薇薇却没有戳穿，只是点零头，继续擦拭的动作：“嗯，我也刚来，收拾一下，落了好多灰。”
她的态度自然得让林夜几乎要怀疑，寒假里那个在树洞里流露出淡淡寂寥的“楼主”，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他赶紧走上前：“学姐，我来吧，我个子高。”
洛薇薇没有推辞，侧身让开，将抹布递给他：“谢谢，最上面那层，我够着有点费劲。”
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但林夜却仿佛能嗅到一丝她发梢的清新气息。他认真地擦拭着书架顶层的浮灰，动作有些僵硬，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身后那个安静的身影上。他能感觉到她的目光似乎在他背上停留了片刻。
“路上还顺利吗？”洛薇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破了沉默。
“挺顺利的。”林夜回答，手下没停，“学姐呢？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昨到的。”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随意，像是忽然想起，“对了，放假前忘了，那盆绿萝……我走之前也浇过水了，应该没事。”
林夜擦拭的动作猛地一顿！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剧烈地跳动起来。绿萝！她主动提起了绿萝！而且，她“也”浇过水了？这个“也”字，是巧合，还是……意有所指？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没有回头，尽量用同样随意的语气接话：“是吗？那更好了，双保险。看来它一定能安然过冬了。”
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似乎是满意的“嗯”。然后，又是一段短暂的沉默。但这沉默，却不再尴尬，反而充满了一种心照不宣的、微妙的张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看不见的空气中轻轻流动，将两人缠绕在一起。
书架擦完了。林夜放下抹布，转过身。洛薇薇已经拿起扫帚，开始清扫地面。阳光透过窗户，正好照在她低垂的睫毛上，投下扇子般的阴影。她的侧脸线条柔和而专注。
“下学期微大赛，有什么初步想法了吗？”林夜找着话题，试图让气氛更自然些。
“有一些。”洛薇薇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工作时的认真，“开学后第一次社会议上详细讨论吧。不过，征集范围可以再扩大一些，不局限于校园题材。”
“嗯，生活处处是。”林夜表示赞同。
简单的对话，却因为之前关于“绿萝”的暗语，而显得意味深长。他们谁都没有提起寒假，没有提起树洞，更没有提起那场匿名的对话。但某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一种无形的、温暖的默契，在分别一个多月后，不仅没有生疏，反而变得更加清晰和牢固。
打扫完毕，办公室焕然一新。两人一起锁门离开。走在傍晚的校园里，初春的风还带着凉意，但吹在脸上，已不再是刺骨的寒冷。路边的玉兰树，鼓起了毛茸茸的花苞。
“吃饭了吗？”走到岔路口，洛薇薇很自然地问道。
“还没。”
“那一起去食堂？这个点人应该不多。”
“好。”
简单的对话，自然而流畅。他们并肩走向食堂，聊着新学期的课表，聊着假期里看的书，就像……就像认识了很久的朋友。林夜偷偷用余光打量着她，她话时嘴角带着浅浅的弧度，眼神平和。那个在树洞里“闷”的女孩，此刻看起来轻松而温暖。
他忽然觉得，这个寒假所有的思念和猜测，都在此刻得到了最好的回应。不需要言明，不需要确认。有些懂得，放在心里，比出来更加珍贵。
新学期伊始，文学社召开邻一次全体会议。洛薇薇站在前面，依旧是那个冷静、干练的社长，布置着新学期的计划，重点自然是微大赛。她的目光扫过全场，在落到林夜身上时，并没有特别的停留，和看其他社员并无二致。
但林夜却敏锐地捕捉到，在她宣布由林夜担任初评组核心成员，并负责一部分宣传策划时，她的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极快的肯定和信任。那眼神很短，却像一道微光，精准地投映在他的心上。
会议结束后，大家各自散去。林夜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洛薇薇的声音在身旁响起：“林夜，宣传方案的想法，有空可以先发我邮箱看看。”
“好的，学姐。”林夜点头。
洛薇薇看着他，忽然又补充了一句，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相信你的眼光。”
完，她便转身和其他骨干讨论事情去了。留下林夜站在原地，心里像被春风拂过的湖面，漾开层层温暖的涟漪。相信你的眼光——这简单的一句话，比任何寒假的匿名对话，都更直接地肯定了他在她心中的位置。
他走出教学楼，初春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他抬起头，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泥土和青草气息的空气。一个充满希望的新学期，开始了。而那盆象征着某种心照不宣的绿萝，想必也在图书馆的窗台上，悄然舒展着嫩绿的新叶，等待着春雨的滋润，和更多属于春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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