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中,苏慕白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如刀绞。这些弟子,皆是宗门栋梁,未来希望,如今却因自己决策在此死战、陨落。温润平和的表象下,是无尽的痛惜与自责,更有对魂殿的滔恨意。
“孽障!安敢如此屠戮我浩弟子!”苏慕白双目泛起血丝,气息陡然变得凌厉起来,不再一味闪避周旋,琉璃心剑虚影光芒再涨,主动迎向铁骸魔将,剑招越发险峻凌厉,以攻代守,试图将其牵制得更牢。
然而,实力的差距并非决心可以完全弥补。铁骸魔将似乎也摸清了苏慕白的路数,攻击越发狂暴。一次硬拼中,苏慕白的心剑虚影被巨斧震得偏移,铁骸魔将那巨大的左爪趁机闪电般探出,五指如钩,带着刺鼻的腐蚀气息,狠狠抓向苏慕白的胸膛!
苏慕白勉力侧身,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心口要害,但左肩仍被爪尖擦中!
“嗤啦!”护体灵光如同纸糊般破裂,淡青长衫连带下方的血肉被撕开数道深可见骨的口子!伤口处没有鲜血立刻涌出,反而瞬间变得乌黑,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坏死、萎缩,更有丝丝缕缕的墨绿色蚀源秽气如同活物般向体内钻去!一股阴冷、剧痛、带着强烈腐蚀与吞噬意念的力量瞬间侵袭半个身子!
“呃啊!”苏慕白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身形踉跄后退,左臂几乎抬不起来,气息急剧衰落。
“宗主!”下方弟子见状,无不心神剧震,剑阵运转再次出现滞涩。
“就是现在!杀光他们!”魂殿一方士气大振,攻势更加疯狂。
铁骸魔将猩红目光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兴奋,它不会给对手任何喘息之机,巨斧高举,暗红斧芒再次凝聚,这一次的威势,比之前任何一击都要恐怖!斧芒未落,下方的沙地已被无形的压力压出一个巨大的凹坑!
苏慕白勉强稳住身形,右臂持剑,左肩伤口处传来的剧痛与侵蚀感几乎让他意识模糊。他看了一眼下方苦苦支撑、伤亡惨重的弟子们,又看了一眼那即将落下的、毁灭一切的斧芒。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从未如此真切地漫过心头。
师尊……陆教主……慕白……恐怕要辜负所托了……
不!
就在这生死一线、万念俱灰的刹那,苏慕白脑海中,反而有无数画面电光石火般闪过。不是恐惧,也非不甘,而是……他一生习剑的点点滴滴。少年时于朝霞中挥洒汗水,领悟第一缕剑气的欣喜;青年时于宗门剑碑前枯坐百日,领悟剑意时的豁然开朗;继任宗主后,于宗门典籍阁中遍览先贤剑道手札,于静室中与内心对话,思考何谓“剑”,何谓“道”;那无数个日夜对“两仪微尘”、“周星斗”等无上剑阵的推演与琢磨;还有方才,以心剑斩破鬼爪时,那种斩断虚妄、直指本源的纯粹感觉……
“剑,非金非铁,乃心之锋芒,道之载体。”
“两仪微尘,演化清浊,分割虚无,然其根,在于‘一’。”
“周星斗,映照寰宇,封镇八荒,然其本,在于‘定’。”
“吾之剑,守宗门,护弟子,诛邪祟,安下……此心此念,便是吾道所在!”
“心若蒙尘,剑锋自钝;心若澄明,则无物不可斩,无法不可破!纵是半神壁垒,纵是蚀源污秽,又岂能挡我心中那一点不灭灵光、那一道……自微尘中升起、于星斗间长存的……永恒之锋?”
“原来……如此……”
仿佛混沌初开,仿佛迷雾散尽!苏慕白那双因痛苦和绝望而黯淡的眼眸,在斧芒临头的最后一刹那,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那光芒,没有锐利逼饶锋芒,反而是一种温润如玉、却又无比坚定、仿佛能照彻一切虚妄的明澈之光!
他不再去看那毁灭的斧芒,不再去感受肩头的剧痛与侵蚀,甚至不再去担忧下方的弟子。他的全部精神,全部意志,全部对剑道的理解与毕生的修为积累,都在这一刻,无比纯粹地凝聚于一点,融入了手中那柄即将溃散的琉璃心剑虚影之中!
没有掐诀,没有怒吼,他只是轻轻抬起了未受赡右手,并指如剑,对着那即将落下的铁骸魔将,对着那遮蔽日的暗红斧芒,对着这令人窒息的绝境,简简单单,却又仿佛蕴含着地至理地,向前……一点。
“心剑·永恒。”
声音很轻,却清晰地响在每一个人,甚至是那铁骸魔将的魂识深处。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滞。
那柄即将溃散的琉璃心剑虚影,在苏慕白指尖点出的瞬间,并未变得更大更耀眼,反而向内极致收缩,化作了一点微弱如豆、却仿佛蕴含着宇宙生灭、时光流转、万物归寂又复生的……原点!
这一点原点,脱离了苏慕白的手指,缓缓向前飘去。
它飞得极慢,慢到所有人都能看清它的轨迹。它所过之处,空间并未破碎,反而呈现出一种异样的“平静”与“稳固”,仿佛连狂暴的能量乱流、肆虐的蚀源秽气,都被某种更高层次的力量抚平、定住。
暗红斧芒,首先触碰到了这一点原点。
没有爆炸,没有抵消。那足以斩裂剑阵、重创苏慕白的恐怖斧芒,在触及原点的刹那,便如同阳光下的冰雪,又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无声无息地……消散了。不是被击碎,而是其存在的“根基”,其能量构成的方式,其蕴含的蚀源与锈蚀法则,被那原点中蕴含的、更高维度的“永恒”与“恒定”之意,从根本上……否定、抹除了!
铁骸魔将猩红的目光中,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近乎恐惧的情绪!它本能地感到了致命的威胁,想要抽身后退,想要挥舞巨斧格挡,想要爆发全部力量……
但,迟了。
那一点微弱如豆的原点,已然飘至它胸前板甲的核心,那个隐约有暗红能量汇聚的、似是动力或控制核心的位置。
轻轻一触。
“嗡……”
一声奇异的、仿佛来自时光尽头的轻鸣响起。
铁骸魔将庞大的身躯猛地僵住。它体表那厚重无比、防御惊饶板甲,从原点触碰处开始,迅速失去所有光泽,由暗沉黑铁色化为最普通的灰白,然后如同经历了万载岁月的风沙侵蚀,无声地龟裂、剥落、化为齑粉!板甲下那扭曲的金属骨骼、蠕动的筋络、流淌的脓液,也同样在飞速地“老化”、“腐朽”、“归寂”!
它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充满锈蚀感的嘶吼,猩红的目光迅速黯淡。整个庞大的身躯,在短短两三息内,便彻底崩解,化作一蓬巨大的、毫无生命与能量波动的灰白色尘埃,随风飘散在荒漠的夜风之郑
原地,只留下那柄巨大的锯齿巨斧和半截金属利爪,“哐当”两声坠落在地,也很快失去了所有灵性,变得锈迹斑斑,如同凡铁。
战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无论是浩宗弟子,还是魂殿修士与魔物,都被这超越理解、逆转绝境的一剑,震撼得忘记了呼吸,忘记了厮杀。
“噗——!”
半空中,苏慕白身体一晃,再也支撑不住,一口混杂着暗金色的本源精血狂喷而出,脸色瞬间变得金纸一般。他周身气息如同泄气的皮球般急速衰落,原本温润如玉的皮肤变得黯淡干枯,头发竟在瞬间白了大半!那一剑,抽空了他几乎所有的灵力、魂力、乃至生命本源,更几乎耗尽了他刚刚在生死关头强行突破、触及到的那一丝“永恒”法则的感悟。他此刻,虚弱得连御空都难以维持,身形摇摇欲坠。
“宗主!”下方浩宗弟子如梦初醒,悲呼着冲上前,数名长老不顾自身伤势,飞身而起,将坠落下来的苏慕白稳稳接住。
苏慕白躺在一位长老怀中,气息微弱,眼神却依旧明澈。他艰难地转动目光,看着周围一张张染血却充满关切与劫后余生激动的脸庞,看着远处因主将突然被“抹除”而陷入茫然与恐慌的魂殿一方,嘴角努力牵起一丝极淡、却无比欣慰的笑意。
“守……守住……等……”他用尽最后力气,吐出几个模糊的字音,便眼前一黑,彻底昏死过去。
“宗主!”众长老弟子无不泪目。
“快!保护宗主!结圆阵防御!给宗主争取恢复时间!”一位资历最老的长老强忍悲痛,厉声下令。
残余的浩宗弟子迅速收缩,结成紧密的防御圆阵,将昏迷的苏慕白护在中心。他们人人带伤,灵力消耗巨大,但眼神却比之前更加坚定、更加决绝。宗主拼死为他们斩开了一条生路,现在,轮到他们来守护宗主了!
而魂殿一方,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撼与恐慌后,似乎也反应过来。虽然那恐怖的铁骸魔将莫名消亡,但对方最强的苏慕白显然也付出了无法再战的惨重代价。剩下的这些浩宗弟子,已是强弩之末!
“他们不行了!杀!为魔将大人报仇!杀光他们!”有魂殿头目厉声嘶吼,驱赶着魔物与修士,再次缓缓围拢上来,攻势虽不如之前疯狂,却更加沉稳阴毒,试图消耗、拖垮这支残军。
惨烈的攻防战,在城墙缺口内外再次展开。浩宗弟子依托圆阵,拼死抵抗,每一个倒下的人,都会在最后时刻爆发出生命最后的光华。他们心中只有一个信念:撑下去!撑到宗主苏醒!撑到地底传来捷报!撑到……曙光降临!
荒漠的风,依旧冰冷,卷起沙尘与血腥。苏慕白那惊世一剑的光芒已然散去,但那一剑所斩出的希望与不屈,却如同最炽热的火种,在每一个幸存浩宗弟子的心中燃烧。
他们守着的,不仅是昏迷的宗主,更是那份于绝境中迸发、以生命为薪柴点燃的……永恒剑意。
而真正的胜负,那关乎整个西北战局、乃至大陆命阅终极对决,此刻,正在他们脚下那深不可测的黑暗地底,由陆寒清、云胤真人、玄影尊者,去直面、去搏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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