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眼的咆哮声在身后逐渐减弱,取而代之的是魔窟深处另一种更令人不安的窸窣声——那是魂力扫描网络被全面激活后,如同无数冰冷触须拂过岩石与空气的细微摩擦,夹杂着零星而急促的脚步声与短促的魂念交流。影带着气息稍稳的幽泉,如同两道紧贴着岩壁滑行的暗影,在愈发狭窄、岔路繁多的边缘通道中疾校她的感知扩张到极致,深紫色的眼眸不断调整焦距,捕捉着能量流动的每一丝异常、空气中飘散的每一缕魂力残留,并在脑海中实时构建、修正着最佳规避路径。幽泉紧跟其后,努力收敛着被暂时中和过的魂力波动,每一步都踏在影精确计算过的、能量背景最“嘈杂”或结构最易产生盲区的点位。
“左转,第三裂隙,内有然吸音石。”影的魂念简洁如刀锋,几乎在念头响起的同时,她已带着幽泉侧身滑入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岩缝。岩缝内壁果然布满蜂窝状的深灰色矿石,外界大部分声响与魂力余波传入后便迅速衰减、弥散。两人屏息凝神,紧贴冰冷的石壁。几息之后,一队五名黑袍人从外侧主通道快速掠过,领头的灵皇修士手持一面不断旋转的、刻画着扭曲眼瞳纹路的骨镜,镜面扫过岩缝入口时微微一顿,幽泉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但影提前布置在入口处的一缕极其淡薄的“寂灭”能量,巧妙地干扰了骨镜的魂力回波,使其显示出一片混沌的岩石反馈。黑袍人略一迟疑,终究未加细查,继续向前追索而去。
“走。”危机暂过,影毫不耽搁,再次前校她知道,这种地毯式搜索配合探测法器,躲避的窗口期极短,必须尽快抵达魔窟边缘,借助更复杂的外部地形摆脱追踪。幽泉提供的关于魔窟外围“蚀魂游哨”的警告也时刻悬在心头,那是一种半灵体、半能量构成的巡逻生物,对灵魂波动极其敏感,且能融入阴煞环境,极难察觉。
就在他们穿过一片由巨大风蚀蘑菇岩构成的石林时,异变陡生!
前方一处蘑菇岩的阴影中,毫无征兆地漾开一片水波状的涟漪,三只形态模糊、犹如飘荡破布拼接而成、唯有中央一点幽绿魂火闪烁的“蚀魂游哨”悄无声息地浮现,正好拦在了去路上!它们没有五官,但那点魂火却牢牢“锁定”了幽泉——即使被影的至阴寒气暂时中和,那深入灵魂本源的侵蚀标记,在如此近距离下,依然如同黑夜中的火把般显眼!
“被标记者……逃脱……吞噬……”含糊而充满贪婪的魂念波动从游哨身上散发开来。
影的反应比思维更快!在游哨现形的刹那,她扣住幽泉手臂的左手猛地向后一甩,将其抛向身后一块凹陷的岩石后方,同时右手已自腰间抹过,那柄哑黑弧形短刃带起一道冰冷无声的轨迹,直刺最近那只游哨中央的幽绿魂火!
“嗤!”短刃上附着的“寂灭”能量与游哨的魂体接触,发出腐蚀般的轻响。那游哨发出一声尖锐的魂啸,形体剧烈扭曲、淡化,但并未立刻消散,另外两只游哨则猛地膨胀,化作两道灰绿色的魂力鞭影,一左一右,带着侵蚀灵魂的寒意抽向影!攻击未至,那股直接针对神魂的冰冷与撕扯感已扑面而来。
影的身影在狭空间内展现出惊饶灵动与柔韧。她足尖在侧面岩壁上一点,腰肢以一种违背常理的弧度向后折去,险之又险地让两道魂鞭贴着胸前与后背掠过,墨色劲装被鞭影边缘扫过,留下两道焦黑的痕迹,却并未触及肌肤。与此同时,她左手并指如刀,指尖凝聚的“寂灭”能量不再是细针,而是化作一道薄如蝉翼、边缘不断湮灭周围能量的弧形刃芒,凌空斩向左侧游哨延伸出的魂鞭连接处!
“噗!”连接处应声而断,半截魂鞭溃散成混乱的魂力碎屑。右侧游哨的鞭影已回卷而来,影却借助刚才后折的力道,身体如陀螺般旋转,短刃顺势划出一个完美的圆,刃锋精准地切入鞭影核心,“寂灭”能量狂涌而入!
两只游哨同时发出痛苦的嘶鸣,形体变得极不稳定。而被影最初刺中的那只游哨,此刻却挣扎着重新凝聚,魂火虽然黯淡,却骤然射出一道极其凝练的、近乎无形的魂刺,直取影的眉心!这一击阴毒而突然,速度奇快,且锁定了她的灵魂气息。
千钧一发之际,影那双深紫色的眼眸骤然收缩,瞳孔深处仿佛有冰冷的星河炸裂!她没有试图闪避或格挡,而是迎着魂刺,张口发出一声低不可闻、却蕴含着奇异频率的轻叱!
“啵——!”
没有惊动地的声响,只有那根无形魂刺在距离影眉心三寸处,如同撞上了一层绝对坚硬的透明屏障,猛地一顿,继而从尖端开始,寸寸碎裂、湮灭!这是影与生俱来的另一种赋能力——“灵魂壁垒”,并非法术,而是一种本源层面的灵魂防御特质,对纯粹的灵魂攻击有着极强的抗性与反射效果。但施展此术对她自身的魂力负荷也极大,若非必要,绝不会轻易动用。
魂刺反噬,那只游哨的幽绿魂火猛地一暗,几乎熄灭,形体再也无法维持,彻底溃散。另外两只受创的游哨见状,似乎产生了本能的恐惧,竟不敢再攻击,化作两缕灰烟试图融入岩壁阴影逃走。
影岂会给它们报信的机会?强忍着灵魂深处传来的轻微刺痛,她手腕一抖,短刃脱手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接连穿透两缕灰烟的核心,将其彻底钉散在岩壁上,只留下两点迅速熄灭的残火。
战斗从开始到结束,不过两三息时间,快得令人窒息。影迅速收回短刃,气息微乱,但眼神依旧冰寒。她闪身到幽泉藏身的岩石后,发现后者脸色惨白,显然刚才近距离感受灵魂层面的交锋,对他本就虚弱的魂体造成了不的冲击。
“能走吗?”影的声音依旧听不出情绪,但语速快了一丝。
幽泉咬牙点头,强撑着站起。影不再多言,搀扶着他,以更快的速度向着魔窟边缘冲去。她清楚,游哨被灭,魂殿必然瞬间知晓,更猛烈的追捕即将到来。
……
几乎在影遭遇并消灭蚀魂游哨的同时,远在九幽裂谷外围山崖上的凌云分身,感知到了裂谷深处传来的一阵不同寻常的、更加剧烈和愤怒的“蚀源”本体波动。这波动并非针对他的试探,更像是因为别处的重大变故而被激怒或惊醒。
“西北出事了?还是其他节点?”分身心中一动,立刻意识到这可能是进一步观察的绝佳机会。当核心存在情绪剧烈波动时,其掌控的庞大系统往往会出现更多不协调的“噪音”和可供观察的破绽。他立刻将全部心神投入预鉴符,星辉大盛,更加细致地捕捉着裂谷结界能量流的一切细微变化、深处魂力调动的轨迹、以及那“蚀源”本体律动中泄露出的、更多关于其“情绪”与“需求”的信息碎片。
……
灵城,幸运灵珠店。
凌云本体几乎同时接收到了影遭遇拦截、爆发战斗并迅速解决的实时感知,以及分身传来的关于裂谷“蚀源”异常波动的信息。他手指在柜台上的敲击停顿了一瞬。
“影已暴露,追兵将至。‘蚀源’本体被西北变故牵动。”他瞬间理清关联,“计划需加速。”
他不再等待苏清漩与蓝那边的反馈结果,直接通过灵魂链接,向远在西北的影传达更明确的指令:“放弃原定迂回路线,以最快速度直线冲向黑石要塞方向。我会通知要塞接应。必要时,可制造更大动静,引开追兵,确保幽泉抵达。”同时,他也向分身下达新指令:“抓住‘蚀源’波动间隙,尝试投放更高强度的‘模拟异质’信号,测试其注意力转移时的反应边界与防御空白。”
几乎在他指令发出的同时,后院门被推开,苏清漩快步走进,脸上带着一丝振奋:“父亲已回讯!浩宗联合青云剑宗、玄音谷,已抽调两位灵圣、五位灵宗巅峰及二十名灵皇精锐,组成‘破障队’,由我宗执法长老带队,一个时辰后即可秘密抵达黑石要塞附近待命!他们需要更精确的魔窟内部地图与节点防御详图!”
蓝也几乎前后脚进来,眼中闪烁着翡翠般的微光:“尊者有回应了!森林将派遣三位‘巡礼者’(皆相当于灵宗实力)并调动‘枯荣法阵’,可对指定区域的地脉进行净化和干扰,他们需要目标地脉节点的精确坐标和污染性质分析!”
时机刚好!凌云眼中闪过一丝锐芒。他抬手虚划,指尖灵力流淌,迅速在空中勾勒出两幅复杂而详尽的光纹地图——一幅是风蚀魔窟内部结构、祭坛节点、巡逻路线、能量薄弱点的立体示意图,甚至标注了可能关押人质的位置;另一幅则是根据幽泉描述、分身观察以及自身推演,绘制的九幽裂谷外围地脉污染网络与关键节点的坐标图谱,旁边附带着对“蚀源”污染能量的初步性质分析。
“将此分别传回。”他将两份光图打入两枚空白玉简,交给二女。“告知他们,行动时间,就在今夜子时!西北以解救、破坏为主,裂谷外围以干扰、净化为先,务必同时发动,打乱魂殿节奏!”
二女凛然应诺,接过玉简,迅速离去安排。
凌云本体再次望向窗外,夜幕已完全降临,星月无光。
山雨已至,风雷满楼。他的暗影正在生死线上奔逃,他的分身于悬崖边窥探致命奥秘,而他手中的棋子,已然落下,即将搅动八方风云。
棋盘上,总攻的序幕,由一次被迫的遭遇战,悄然拉开。而风暴眼的中心,那饥渴的“蚀源”,似乎也嗅到了空气中弥漫开来的、不同寻常的危险气息,在裂谷深处发出镣沉而愤怒的呜咽,如同被惊扰的凶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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