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华灯初上。我换上了一身月白色的锦缎男装，用玉冠将青丝高高束起，对着铜镜仔细端详。镜中人眉目清俊，唇红齿白，虽身形略显单薄，却自有一股风流倜傥的书生贵气，若不细看，倒真像个出游的翩翩佳公子。
我得意地挑了挑眉，对一旁抱臂旁观的白玉堂炫耀：“看看，咱这换上男装，也是个不折不扣的风流才子嘛！”
白玉堂上下打量了我几眼，撇了撇嘴，语气带着惯有的调侃：“你差不多就行了。还好你本质上是个女的，你若真是个男的，我看汴京城里好人家的闺女们可就都要倒霉了。”
“你什么意思？”我佯怒，“合着我是个男的就得是采花大盗不成？”
“那哪儿能呢？”白玉堂拖长流子，桃花眼里满是戏谑，“您啊，不是采花大盗。您顶多是那‘风流不下流’的风流才子，专勾那些不谙世事大家姐的魂儿，让人家茶不思饭不想，那才叫罪过呢！”
“去你的！”我被他气得笑骂，作势要打。两人笑闹了一阵，才整了整略微凌乱的衣袍，收敛神色，迈步朝着那灯火通明、丝竹声隐隐传来的怡红院走去。
展昭自然没跟来。他那一身凛然正气和常年混迹开封府养出来的“衙门味儿”，在这种地方简直如同黑夜里的明灯，太容易暴露。他便留在客栈等我们消息。
刚迈进怡红院那装饰奢华的大门，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脂粉香气便混合着酒气扑面而来。大厅里人头攒动，觥筹交错，环肥燕瘦的姑娘们穿着暴露的纱衣，半露着酥肩，娇声软语地与客人们调笑，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吵得人有些头昏脑胀。
那花姐眼尖，见我们两个面生的俊俏公子进来，立刻扭着腰肢迎了上来，脸上堆满了职业化的热情笑容：“哎哟，两位客官面生得紧，怕是第一次来咱这怡红院吧？看二位气度不凡，定是贵人！您二位是想在大厅热闹热闹，还是去楼上雅间清净清净？咱这的姑娘呀，环肥燕瘦，清纯的、妩媚的、会唱曲儿的、能跳舞的，什么类型的都有，包管让二位爷满意！”
她着已走到我们近前，抬起那双阅人无数的眼睛，刚要再些奉承话，目光落在我脸上时，却猛地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激动？
白玉堂反应极快，上前半步，看似随意地挡在我身前半侧，用折扇轻轻敲了敲掌心，语气慵懒地道：“来个雅间吧，要安静些，但最好能看见下面歌舞的。”
花姐这才如梦初醒，连忙收敛了异色，连声应道：“好，好！二位爷请随我来，楼上的牡丹阁视野最好，正对着舞台！”
她亲自引着我们上了二楼，在一间名为“牡丹阁”的雅间前停下，恭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推开房门。
房间布置得颇为雅致，熏香袅袅，与外间的喧嚣隔开。我们二人刚在靠窗的红木桌旁坐下，花姐却并未如常招呼姑娘上来，而是反手轻轻关上了房门，并示意门口伺候的丫鬟退远些。
接着，她快步走到我们面前，在我和白玉堂惊讶的目光中，竟“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霖上，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民女李槐花，拜见安国长公主殿下！拜见驸马都尉大人！”
我和白玉堂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错愕。我示意白玉堂不必紧张，沉声道：“起来话。你……是如何认出本宫的？” 我自认乔装得还算成功，且从未踏足过这种地方，她一个偏远城镇的老鸨，怎会一眼认出？
花姐，也就是李槐花，这才缓缓起身，却依旧低着头，眼中已有泪光闪烁。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才哽咽着道：“殿下容禀……民女……民女原是认得殿下的！只是殿下贵人事忙，怕是早已不记得民女这等人物了。”
她抬起头，眼中充满了追忆与感激：“那是好些年前的事了……民女一家原本住在汴京附近的村庄。那年……降罕见大雪，连绵不绝，积雪压垮了房屋，冻死了牲畜……朝廷的救济粮因为道路被封，迟迟送不到……我们一群灾民，只能聚集在开封府附近，饥寒交迫，眼看就要活不下去了……”
她的声音将我的思绪也带回了那段初来北宋、手忙脚乱却又充满干劲的岁月。是啊，那场雪灾，我记忆犹新。当时我的“红尘客栈”还只是个叫做“红尘酒馆”的店面。
“……那时候，是殿下您！”李槐花的语气激动起来，“您刚来……不久，便施展仙人手段，不知从何处调集来了大量的粮食、棉被、棉衣！您还每在红尘酒馆门口，亲自为我们这些灾民熬煮滚烫的姜汤，驱散寒气！女子记得真真的，您当时挽着袖子，忙前忙后，为我们盛粥分汤，脸上都沾了烟灰，却依旧带着笑……整整忙活了一个多月啊！”
我想起来了，那时我刚得到空间不久，里面囤积的物资派上了大用场。每看着那些冻得瑟瑟发抖、眼中充满绝望的百姓，我便无法袖手旁观。
李槐花继续道：“后来，还是殿下您提醒了包大人，上报朝廷，派了兵士帮忙把我们那些被埋在废墟下的亲人……挖出来，让他们得以入土为安。您还……还发明了那个疆口罩’的东西，是以防尸体腐烂产生疫病……再后来，军队开始帮我们重建家园……”
她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可是当时是严冬，土地冻得比石头还硬，根本没法动工建房。大家只能在地上烧火，想把地烧软一点，可那太慢了……那晚上，突然降异象！一大片空地上燃起了熊熊大火，烧了整整一夜！第二，那片冻土竟然真的变得松软了！短短几功夫，就建起了许多许多新房！后来，那片取土的地方被修成了一个漂亮的荷花池，大家都那是为了纪念那次‘降神火，泽被万民’！”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我，声音虽低却无比肯定：“可是我知道……我知道那场火，是殿下您带来的！是您救了我们的命，又给了我们安身立命之所！”
我心中震动，没想到当年为了融化冻土，我用空间能力悄悄放的那场火，竟被一些人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而李槐花，竟是当年的灾民之一。
“后来……灾情过去了，生活慢慢好了。我嫁给了邻村的一户人家。”李槐花的语气黯淡下去，充满了苦涩，“本以为能安稳度日，谁知……成婚不到两年，我那男人不知怎的，染上了赌瘾，败光了家产，气死了婆婆……最后，连我和当时才十四岁的姑子……也一并被他这个畜生……卖到了这怡红院！”
她擦了擦眼泪，强挤出一丝笑容：“许是殿下当年积的福泽庇佑，我和姑子在这火坑里挣扎了几年，运气不算太差。以前的老鸨年纪大了，想回乡养老，我们俩便把手这些年偷偷攒下的银钱凑在一起，盘下了这怡红院……我李槐花没什么大本事，但殿下当年的活命之恩、再造之恩，我一刻也不敢忘！今日一见您，虽然穿着男装，但您那双眼睛，还有通身的气度……我绝不会认错！”
听着她的讲述，我和白玉堂都沉默了。没想到，在这烟花之地，竟然还藏着这样一段往事，这样一个记着恩情的故人。
世事无常，命运弄人。当年那个在雪灾中幸存下来的姑娘，如今却成了这怡红院的老鸨。而我们的偶然路过，竟揭开了这尘封的记忆。
我看着李槐花那双经历了风霜却依旧保留着一丝清澈的眼睛，心中百感交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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