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我的老腰…”一回到红尘客栈，我就毫无形象地瘫在了柜台后的太师椅里，感觉脸上的笑容都快僵成硬壳了，“白玉堂，你们家亲戚也忒热情了！”
白玉堂倒是依旧那副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模样，慢条斯理地掸着衣袖上根本不存在的灰，闻言斜睨我一眼：“这会儿知道叫苦了？刚才收礼的时候，我看你眼睛亮得跟偷了油的老鼠似的。”
“嘿！怎么话呢！”我立刻坐直了，宝贝似的摸了摸腕子上水光盈盈的翡翠镯子，又瞅了瞅桌上那堆礼物——珍珠头面闪闪发光，鸽血红得灼眼，那两匹淡绿色的软烟罗更是像把江南的烟雨都拢了进来，看得我心花怒放，“这可是嫂子们的心意！能一样吗？”
想起在卢家庄那一上午，简直像打了场硬仗，还是甜蜜的硬仗。
一大早，我就被白玉堂从被窝里挖出来，塞进马车，一路晃悠到了卢家庄。好家伙，庄门一开，好一片锣鼓喧…哦不对，是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喧闹声！
大嫂家的闺女已经出嫁了没见着，但那两个半大子，虎头虎脑的，见了我还有点腼腆。等我掏出那套上好的湖笔徽墨宣纸端砚，俩子的眼睛“唰”就亮了，规规矩矩作揖：“谢谢逍遥姑姑！”哎哟，这声姑姑叫得，我心都化了。
轮到那个还叼着手指头、被奶娘抱着的豆丁，我把那沉甸甸、明晃晃的金长命锁往他脖子上一挂，家伙乐得直扑腾，口水滴答地就往我身上蹭。大嫂赶紧把他抱开，笑着嗔怪：“这皮猴子！逍遥妹子，你这礼太贵重了！”
“过年嘛，图个吉利！”我摆摆手，心里琢磨着：功德金光换的，不心疼！
到了二嫂那儿，一儿一女，儿子跟大嫂家老大差不多大，同样是笔墨纸砚套餐搞定。闺女约莫七八岁，粉雕玉琢的，见到那套特意打制的赤金嵌粉宝的头面（样式还是我按现代绘本里的公主冠画的图），嘴张得圆圆的，心翼翼地摸了摸，甜丝丝地道谢：“谢谢逍遥姐姐！” 得，这辈分瞬间乱套。二嫂笑着戳她额头：“没规矩，叫姑姑！” 姑娘眨巴着大眼睛，看看我，又看看旁边摇扇子装深沉的自家五叔，果断改口：“谢谢五婶儿！”
噗——！
我当时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白玉堂那厮手里的扇子“啪嗒”一下掉地上了，耳朵尖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蹿红。
二嫂笑得花枝乱颤，赶紧把一脸无辜的闺女搂进怀里：“童言无忌，童言无忌！逍遥妹子别见怪！” 我偷瞄白玉堂，他正手忙脚乱地捡扇子，强装镇定，但那嘴角压都压不下去的弧度可骗不了人。
三嫂家俩子，好办，依旧是“文化人”套装走起。三嫂爽利，直接塞给我两块沉甸甸、红艳艳的鸽血石：“妹子，自个儿拿去打点喜欢的首饰！咱们江湖人家，不兴那些虚头巴脑的！”
等到四嫂那儿…好家伙，一二三四，四个秃子！站成一排，从高到矮，跟台阶似的，眼睛齐刷刷地盯着我…手里的包裹。我豪气干云地掏出四份…没错，四份一模一样的笔墨纸砚！心里默念：儿子要穷养，儿子要穷养…（主要是闺女太少，礼物库存告急！）
四个子倒是挺高兴，大概是看兄弟都有，没偏没向，抱着新文具嘻嘻哈哈地就跑没了影。四嫂拉着我的手直笑：“可省了我的事了！正好开春送他们去学堂！” 转头就让人抱来了那两匹流光溢彩的软烟罗，“这料子轻软，颜色也嫩，我一看就觉得合该是你的。”
一顿家宴吃得更是热闹非凡。几位哥哥嗓门一个比一个大，互相揭短劝酒。嫂子们忙着照顾孩子，偶尔凑在一起低声笑，目光还时不时地往我和白玉堂这边瞟，瞟得我坐立不安，只能埋头苦吃。卢家庄的厨子手艺是真不错，那道红烧肘子绝了！
白玉堂倒是适应良好，跟他哥哥们推杯换盏，偶尔还能抽空把我爱吃的菜挪到我面前。被几位嫂子打趣，他也只是挑眉一笑，顺手给我夹了只最大的虾：“她呀，也就这点出息了。”
吃饱喝足，又陪着聊了会，喝了盏消食茶，我们才起身告辞。马车都快装不下了——除了嫂子们回的厚礼，还有一大堆庄子里自己做的年糕、腊肉、腌菜…大嫂甚至给我塞了一篮子刚下的鸡蛋！
……
“发什么呆呢？”白玉堂的声音打断我的回忆。他不知何时泡了壶热茶过来，递给我一杯。
我接过茶杯暖着手，看着店里堆满的年礼，长长呼出一口气：“白玉堂，你…这像不像过年回老家走亲戚？累是累点，但心里头热乎乎的。”
白玉堂在我旁边坐下，难得没有呛声，只是看着窗外汴京城的夕阳余晖，轻轻“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看我，眼神里带着点戏谑：“诶，我，‘五婶儿’，那声叫得挺顺耳啊？”
我一口茶水差点喷他脸上！
“白！玉！堂！你找打是不是！”
夕阳的暖光里，红尘客栈中，笑骂声再次响起，混合着茶香和年礼的香气，飘出去好远好远。
这北宋的年，过得是越来越有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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