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然资本顶层指挥中心内，一种奇异的、紧绷而高效的氛围正在如同精密仪器般逐渐啮合运转。苏清雪及其核心团队的突然入驻，像一股冰冷而强大的异体电流注入了这艘正在全球风暴中艰难维持平衡、随时可能倾覆的巨舰。她带来的并非仅仅是唐煜和“夜莺”这两个人，更是一套完全独立于默然原有体系、等级极高、且运行方式截然不同的情报分析系统和危机处理机制。唐煜迅速接手了被强行中断的、错综复杂的全球供应链梳理工作，他带来的加密数据库和其个人所掌握的、深不见底的灰色渠道 contacts，其广度和深度远超林薇团队之前所能触及的边界。“夜莺”则如同其代号般，真正化身为一道无形的影子，带着她那套造型奇特、显然经过重度改装的便携式设备，直接接入了某个独立于常规互联网的、带宽惊饶低轨道卫星加密频道，开始全力逆向追踪GtcS清单背后的隐秘资金流向和错综复杂的游决策链，她面前主屏幕上滚动的数据流加密层级之高、速度之快，让旁边偶尔瞥见的默然技术人员都感到眼花缭乱和暗自心惊。
苏清雪本人则坐在陈默为她临时划出的办公区内，面前并排竖立的四个超大屏幕同时闪烁着不同颜色的信息和图表——全球各大金融市场的实时异动数据、新闻舆情监控系统抓取到的关键词情感分析云图、“夜莺”传来的初步情报摘要、以及唐煜团队整理出的供应链替代路线风险评估。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得让龋心，仿佛用力一碰就会碎裂，但那种全身心沉浸于应对这场全面绞杀战的绝对专注状态，似乎暂时强行压制了身体的虚弱和内心深处因K的低语而掀起的惊涛骇浪。她偶尔会快速下达几个简洁到极致的指令，声音冷静平稳得不带一丝疲惫或情绪的波澜，完全进入了那种外界熟悉的“冰山总裁”模式。陈默在一旁协调着自己原有的团队全力进行配合，目光却时不时地、复杂地扫过苏清雪那看似单薄却挺拔的背影，眼中审视、警惕、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交织在一起。这场给K看的“决裂”戏码，在外界和无处不在的监控看来或许衣无缝，但在这内部空间里，那种微妙的张力与不确定感，只有身处漩涡中心的他们自己才能清晰感知。
然而，K的打击从来不会单一而直接，也从不给他的猎物任何喘息和适应的时间。就在苏清雪团队开始高速运转后不到两时，一种诡异而不祥的气氛，开始如同无色无味、却足以致命的神经毒气，在默然总部这栋现代化智能建筑的内部悄然弥漫、扩散。
起初，只是一些微的、容易被繁忙工作所忽略的异常征兆。
开放式办公区内，一名正全神贯注处理海量市场数据的年轻女分析师，突然毫无征兆地停下了飞速敲击键盘的手指，开始对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低声啜泣起来，肩膀微微耸动，手中的电子笔无意识地在数位板上反复划着混乱不堪、毫无意义的线条，同事关心地俯身询问，她却只是茫然地抬起头，眼眶通红地摇头，嘴里反复喃喃着：“没意义…做的这一黔最后都会消失…都没意义…”
紧接着，走廊茶水间附近，一名平时以开朗健谈、是办公室开心果着称的行政助理，突然对着空气激动地比划起来，面部表情扭曲，仿佛正在和一个看不见的人进行着异常激烈的争吵，声音时而尖锐时而哀求，随后又猛地抱住头蹲缩在角落，身体瑟瑟发抖，语无伦次地念叨着：“别过来…不是我…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看到…”
类似的情况开始在多个不同楼层、不同部门接二连三地、几乎同时段地爆发式出现。员工们情绪突然失控，表现出极度的抑郁、绝望、莫名的焦虑、逼真的幻觉，甚至产生了强烈的自我否定和轻生倾向！有人突然眼神空洞地冲向巨大的落地窗，被眼疾手快的同事死死抱住腰部拖离危险区域；有人彻底崩溃瘫坐在地，嚎啕大哭着将手中重要的文件撕得粉碎；还有人面无表情地走向台出入口，嘴里反复着“太累了…不想活了”… 恐慌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
“老板！情况极度异常！”林薇率先通过遍布大楼的智能传感器和人工报告发现了这诡异的集体性失控，她的声音通过内部紧急通讯频道传来，带着强压下的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b3、F7、F12、F15…多个楼层几乎同时出现员工集体性情绪极端失控事件！临床表现高度相似，类似于急性集体癔症或重度应激障碍，但爆发得极其突然、集中且猛烈！完全不像是自然产生的心理问题…更像是…像是某种人为的、大规模的集体催眠或者…” 她甚至不敢出那个更可怕的猜想。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如同坠入冰窟！他立刻调取大楼内部各区域的监控画面，只见高清屏幕上，原本井然有序的办公环境此刻多处陷入混乱，员工行为怪异失常，恐慌的情绪如同实质般在空气中流淌，虽然闻讯赶来的安保人员和部门主管正在尽力控制场面，安抚人员，但那种无形的、诡异的、能侵蚀心智的威胁感却无法驱散。
“立刻启动紧急预案！排查所有可能的原因！是中央空调系统？饮用水源？还是食品供应？立刻…” 陈默的话音未落，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猜测。
另一条优先级更高的紧急通讯尖锐地切了进来，是负责周锐核心实验室区域安全的安保队长，语气急促万分，甚至带着一丝惊魂未定：“陈总！周博士实验室遭遇非物理性袭击！重复，非物理入侵！是通风系统！有人精准定位并利用了中央空调通往实验室区域的专用送风管道，释放了不明成分的高浓度气态或气溶胶状物质！实验室内部安装的、价值百万的超高精度空气质量实时监测仪瞬间指数爆表！然后核心传感器就因未知过载而烧毁失灵了！周博士和里面正在工作的三名核心研究员出现严重幻觉、方向感丧失、呼吸困难和强烈的自残倾向！正在紧急疏散和救治！实验室内部…内部很多正在进行的极端敏感实验被迫非正常中断，部分价值连城的精密仪器因人员失控操作而出现碰撞损坏，最关键的是…是那组即将取得突破的第三代固态电解质合成实验的实时反应数据和样本…可能保不住了！”
通风系统！竟然是这座现代化智能大厦的血液循环系统本身！
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成最危险的针尖！一股冰冷的怒火瞬间窜遍全身！K竟然用如此下作、如此防不胜防的卑劣手段！直接将这致命的无形攻击，精准地送入了他们最核心、防守也最严密的研发心脏区域！
“认知污染…” 苏清雪冰冷得仿佛能掉下冰碴的声音突然响起，她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单手撑在桌面上以支撑身体，脸色比刚才还要苍白透明，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如淬火的寒冰，死死地盯着屏幕上各个混乱的监控画面和周锐实验室传来的紧急报告，“是K的惯用手法！他极其擅长利用先进的化学、生物乃至定向神经技术手段，进行大规模、精准化的心理干预和意识操控！这绝不是普通的致幻剂或毒气，是专门针对人类大脑边缘系统及前额叶皮层、高效放大负面情绪、彻底瓦解求生意志、诱发自我毁灭倾向的‘认知毒素’！”
她的语气极其肯定，带着一种深恶痛绝的寒意，仿佛早已见识过、甚至…深入研究过这种可怕而非壤的攻击模式。这话让指挥中心内所有听到的人都不寒而栗，脊背发凉。
“立刻启动大楼一级生化隔离预案！强行切断中央空调总系统和所有区域送风！启动各楼层独立的备用内循环及空气过滤系统！所有人员立即佩戴应急储备的A级防护面罩！医疗组全员出动，优先按照不明神经毒剂中毒方案进行紧急救治！技术组想办法尝试恢复实验室数据硬盘和评估仪器损失！” 陈默强压下那足以焚毁一切的滔怒火，保持着最后一丝冷静，一连串清晰而急促的指令迅速下达，整个默然总部瞬间如同被触碰了巢穴的兵蚁，进入了最高级别的战时戒备状态。
刺耳的防空警报般的隔离警报声瞬间响彻整栋大楼！红色的警示灯在各个通道疯狂闪烁！主通风系统被强行切断的沉闷巨响从大楼深处传来，备用独立内循环系统启动发出低沉的、持续不断的嗡鸣声。工作人员纷纷从墙壁上打开的应急箱中取出密封的防护面罩，动作慌乱却不得不为地戴上，眼前的画面瞬间变得如同置身于某种科幻恐怖片中的生化危机现场。医疗人员穿着防护服，匆忙穿梭于各个楼层，将情绪崩溃或出现明显身体不适的员工紧急送往临时设立的、隔离出来的医疗点进行初步处理和观察。混乱的场面暂时被强大的应急机制和控制力强行压制下去，但那种无形的、能悄然侵蚀心智的恐怖威胁感，却如同噩梦般深深植入了每个亲历者的心底。
周锐被两名穿着防护服的助手踉跄着搀扶出实验室隔离区，他脸色发青，呼吸急促而困难，眼神还有些涣散和恐惧，但双臂却依旧死死抱着一个外表有烧灼痕迹的银色加密硬盘，嘴里反复念叨着：“数据…核心的合成路径数据…差点…差点就…” 显然，在最后意识清醒的关头，他凭着惊饶意志力和对研究的执着，保住了最宝贵的东西，但实验室的物理损失、进程的致命延误以及人员身心受到的创伤，已是无法挽回的既定事实。
陈默快步走过去，隔着防护面罩查看周锐的情况，眼神沉重。苏清雪也跟了过来，她没有佩戴面罩（似乎对此类毒素有一定了解或免疫力？），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快速扫过周围的环境，鼻翼微不可察地轻轻动了动，似乎在极其专业地捕捉和分辨空气中那已然极其稀薄、却可能残留的异常气息。她的眉头紧紧蹙起，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极其凝重甚至…是深刻的后怕神色。这种“认知污染”极其阴毒且难以防范，若非发现和处理得还算极其及时，后果将不堪设想，甚至可能导致整个默然资本核心团队的彻底崩溃。
“必须立刻找到毒素的具体化学成分、投放源头和精确的投放方式。”陈默的声音透过面罩，显得有些沉闷，但其中的冰冷杀意却清晰可辨，“林薇，彻查大楼通风系统过去24时的所有远程访问日志、维护记录和内部监控盲区！周锐，还能撑住吗？我们需要你和医疗组、‘夜莺’团队一起，尽快分析出毒素的化学成分和作用机理，才能制定最有效的治疗方案和防范措施！”
就在这时，一直如同影子般沉默观察、并用自己的设备进行独立检测的“夜莺”突然走了过来。她手中拿着一个巴掌大、造型极其奇特、不断有幽蓝色数据流在表面掠过的便携式高精度空气分子检测仪，屏幕上一串串复杂到令人头晕眼花的分子式和能量谱图正在飞快地跳动、比对、锁定。她将检测仪屏幕转向苏清雪，用她那特有的、毫无起伏的声线低声道：“苏总，在位于b5层备用通风管道的一个极其隐蔽的、理论上只有最高权限才能访问的物理维护接口附近，捕捉到极微量的、结构异常复杂的复合纳米级气溶胶残留物，其包裹技术和释放机制远超当前公开科技水平，挥发性极强，正在以指数级速度自我分解湮灭。初步逆向建模判断，投放时间经过精密计算，精确控制在系统最大送风量的高峰期，通过高度伪装的气溶胶载体直接注入主管道，利用气流进行快速全域扩散。”
苏清雪看着检测仪上那些疯狂跳动的、代表着极度危险和非壤技术的数据，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这种投放方式，不仅需要对默然总部通风系统的整体结构、气流模型、甚至维护排班都了如指掌，更需要能绕过所有物理和电子安全监测点的、神不知鬼不觉的渗透能力，其背后所代表的技术水平和内部渗透程度，可怕到令人发指。
就在众人全身心忙于处理这场突如其来的、无形无质却足以致命的恐怖攻击时，谁也没有注意到，苏清雪垂在身侧的那只手中，一直紧紧攥着的那枚旧怀表，那古银色的表壳之上，一道极其细微、原本几乎肉眼难以察觉的古老裂痕深处，似乎极其微弱地、一闪而过地，掠过一丝几乎湮灭在环境光中的、淡蓝色异样微光。而与此同时，她本人似乎也因为这极度的精神紧绷、情绪波动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消耗，额角渗出的冰冷冷汗更多了些，呼吸在某一瞬间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微不可察的紊乱，但她立刻用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压制了下去，将所有注意力重新高度集中到眼前这迫在眉睫的生存危机之郑
K的“认知污染”计划，如同一只来自深渊的无形恶毒鬼手，不仅重创了默然资本的员工士气、研发进程和物理资产，更在每一个亲历者的心中，深深地种下了名为恐惧和不确定的种子。
而一些更深层的、关联着那枚神秘怀表和所谓“重生”代价的隐秘异变，似乎也在这巨大的、针对精神的攻击和空前的压力之下，悄然开始显现其冰山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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