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第二次巡逻前五分钟，禁林边缘。
雪还没下，但地上已经有一层薄霜，踩上去会发出细细碎碎的声音。
罗温走在最前，道袍下摆扫过枯枝，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身后两名值夜老师跟着，各自提着灯。再后面，是三个“夜间劳动”的学生——艾琳、汤姆、卡斯帕。
“记住，你们看到任何东西，都先跟我。”罗温转头嘱咐，“不要自己上。”
“我只是来观光的。”卡斯帕举起手，示意自己身无长物。
艾琳没话，另一只手却已经摸到藏在袖子里的魔杖。汤姆也是。
森林里黑得很真。
月亮被云压住了，只有巡逻灯洒出一圈一圈惨白的光。远处偶尔传来夜鸟叫，听久了让人心里发毛。
他们沿着禁林边缘缓慢移动，一路只看到几只惊起的猫头鹰，和一两团不知道是雾还是低级灵体的东西，很快就散了。
“会不会是他那边临时改主意了？”卡斯帕压低声音，“或者试探已经提前做完了？”
“前一种可能性更危险。”汤姆。
“为什么？”
“因为那明他发现自己这边有一条线被别人提前听见。”
艾琳没插话，她的心一直吊在某个微妙的高度——不是紧绷到要断，而是像弦被人扯着，随时准备被拨。
那种“滴水”的感觉，这会儿已经不只是耳朵了。她的印记也开始微微发痒，一阵一阵，好像在提醒她：“快了。”
走到禁林边缘一块略微凹进去的地方的时候，她忽然停了下。
“等等。”
罗温立刻回头：“看见什么了？”
“不是看。”艾琳皱眉，手贴上树干，“你听。”
几个人本能地屏住呼吸。
肉眼看过去，森林还是原来的样子——树，雾，偶尔闪过去的微光。
但是魔力敏锐一点的人，都察觉到空气里有一层极轻的震荡。那震荡不是从城堡里出来的，也不是从森林里往外扑，而是从很远的地方，一圈圈往这里传。
像一只巨兽在很远的山那边走了一步，地面传来的回响。
“来了。”艾琳。
就在她话音落下那一刻，她耳里的那条线被狠狠扯了一把。
这次没有礼貌的“敲门”，是直接甩过来一大片杂音。有人在喊，有人在报坐标，有人某个阵眼稳定，还有人提到“风向”，全挤作一团，像战场边缘的指挥室。
“——禁林方向，准备。”
“目标已从纽蒙迦德侧释放。”
“牵引成功，预计两分钟内接触霍格沃茨边界。”
艾琳眼前晃了一下。
“时间。”她低声道，“两分钟。”
罗温没问她“你怎么知道”。现在已经不是质疑来源的时间，而是利用信息的时间。
“你们两个退回灯光圈里。”他对跟着的老师吩咐，“靠近一点城堡。”
那两个老师显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不对劲，没多问，迅速后撤几个身位，把灯提高了一点。
罗温把自己的灯熄了。
禁林边缘真正黑下来。
艾琳只觉得印记痒得快要变成疼。
线那头，有人清晰地报数：“五十秒。”
她甚至听见有人笑了一声：“看看到底谁先按下魔杖。”
“你能看见方向吗？”汤姆轻声问。
“能。”艾琳顺着那股拉力抬头，“那边——”
她指向禁林深处一片比别处更黑的阴影。
罗温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迅速拔出魔杖：“所有人，准备防护咒。不要离开这条线。”
卡斯帕紧张得手心都是汗，还是把魔杖掏了出来，咬牙给自己加了一层护盾。
空气突然冷了一下。
不是普通的冬夜冷，是那种魔力汇集前的“压低”。所有声音被压住，连风一瞬间都停了。
下一秒，有什么东西贴着禁林树冠冲了出来。
他们看不清全貌，只看到一条灰白色的影子，从远处高处坠落，又被一股外力拽住，猛地往结界处撞。那影子身上缠着许多像锁链一样的光，拖着一串亮点，像一颗长了尾巴的陨星。
结界在它撞上的瞬间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
整个霍格沃茨都听见了。
城堡高处的塔楼一齐亮了一下，像有人把罩在它们上的透明幕往里按。
艾琳耳朵里，两个方向的声音同时炸开——
魔法部那边：“霍格沃茨边缘出现极大波动！马上检查结界稳定度！”
另一边：“再压一寸，看是谁先出手——”
“现在！”
罗温低喝，魔杖指向那片剧烈起伏的空气。
他没有用常规防护咒，而是抬手丢出一个深色的立体符号，那符号在空中展开，像一块巨大的盾牌，挡在结界和那条影子之间。
影子狠狠撞上去，发出一声闷响，就像巨兽的头撞上铁门。
卡斯帕几乎被震得跪下。艾琳也觉得喉咙里一甜——那里不只是肉体的反应，还有线那头传来的“反弹”。
汤姆伸手扶了她一下，眼睛死死盯着禁林边缘。
“邓布利多会来吗？”卡斯帕喘着气问。
“他已经动了。”艾琳勉强挤出一句。
她能感觉到另一处更熟悉的魔力在远处亮了一下——不是从他们这边发出，而是从城堡内部某座塔上升起来。那股力量稳、热，和罗温冷硬的防护完全不同。
线那头，也有了反应。
“有第二股力量。”有人惊讶，“不是魔法部，也不是我们的阵。”
“那就是他。”那个沉稳的声音，“照记录。”
艾琳几乎想骂人。
你们就是冲着他来的。
禁林那边，影子再次抖动了一下，像是被两股力量夹在中间，一边是罗温挡在最前的那块盾，一边是远处塔上传来的无形压力。
它发出一声听不清是叫还是喘的怪声，尾巴上的锁链光一点点断开，最后整个影子猛地收缩，像被人从另一端硬生生拽了回去。
那一瞬间，印记火辣辣地烧了一下。
线断了。
至少这一次试探，被硬生生掐在结界外。
罗温收回魔杖，肩膀不易察觉地微微一沉——刚才那一挡不算轻松。
两个值夜老师已经吓得脸白，连忙问：“那是什么？你刚才——那声音……全城堡都听见了。”
“结界自己在调。”罗温平静道，“今晚风有点大。”
两个老师显然不太信，但在这种时候也没有追着问的心情，只是一个劲地：“我们得去告诉校长。”
“我会去。”罗温点头，“你们先回城堡，把学生都往宿舍赶，别让人乱跑。”
老师们连忙照办。
等他们走远了一点，罗温转头，看向还站在原地没动的三人。
“现在你们知道，这条线有多讨厌了。”他声音压得低，“任何一边动一下，另一边都在做记录。”
“至少这一回，记下的是结界没破。”卡斯帕努力找好话。
艾琳没话，她正强压着那股还没散尽的灼热——那是试探在她印记处留的余波。
汤姆抬眼：“他那边怎么？”
“你自己没听见？”艾琳反问。
“我只听到一半。”汤姆，“剩下那半，被你挡了。”
艾琳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刚才那一瞬间，是她的血脉在第一时间吸走了那股冲击。
“他们——‘照记录’。”她冷笑了一下，“这就是他们要的，整场都在记别人怎么动。”
“你的‘他们’，是哪边？”罗温问。
“外面那边。”艾琳，“魔法部那头忙着查结界有没有裂缝，另一头在写谁动了手。”
罗温听完，很缓慢地吐出一口气。
“好。”他，“今晚这事，我会当成‘结界自发调整’，在会上一遍。魔法部那边怎么理解，是他们的问题。”
“那我们呢？”卡斯帕问，“继续当石头？”
“你们现在更像标记。”罗温，“对他们，对霍格沃茨，都是。”
他抬头看了一眼禁林那边，树影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鬼知道刚才那一幕是不是只有他们几个人看见。
“回去。”他最后，“今够了。”
回到地窖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
斯莱特林休息室里还亮着灯。几个人挤在火边，七嘴八舌地讨论刚才那声“嗡鸣”是怎么回事——有人是文塔哪里出问题了，有人是某个大型护盾在自检，还有人坚持这是“霍格沃茨的心脏在打喷嚏”。
没有人提到禁林。
也没人意识到，刚才有一只东西差一点撞到他们睡觉的地方。
艾琳在外面站了一会儿，这才慢慢走进休息室。
火光一照，她脸上的血色回来了一点。
卡斯帕一头倒在沙发上：“我今的劳动配额已经用完了。”
汤姆没坐下，而是先看了看墙上的分数——他们这一晚上没再被扣什么，反而多了两分，大概是哪位学弟在文作业上得了好评。
“你觉得，他那边会怎么写这一次？”艾琳靠在壁炉边问。
“‘霍格沃茨结界稳定，内部存在两股高阶反应，一股未知，一股疑似邓布利多’。”汤姆，“顺便记一笔——‘旧系血脉有反应’。”
艾琳看着自己的手腕，袖口下那圈印记已经暗下去，只剩一丝浅金。
“那我们这边呢？”卡斯帕问，“要不要也记点什么？”
“记。”艾琳，“第一条——‘他们看到了我们动手。’第二条——‘他们暂时没敢再碰第二次。’”
她停了一下，又补了一句：“还有一条——‘罗温挡在最前面。’”
卡斯帕愣愣看她：“你这是给他写战报？”
“也是写给我们自己。”艾琳，“以后翻回来看的时候，总得知道，是谁在这个晚上把那东西拦在外面。”
汤姆没话，只在心里把这句话记了一遍。
火光跳了一下，把三个饶影子重新拉长。
艾琳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那条线现在不止有两头了。
除了魔法部，除了风语塔，还有第三个点，在霍格沃茨禁林边缘亮了一次。
那一点，不属于任何一边，却实实在在存在了。
如果有一有人追问这条线到底是谁接的、是谁改的、是谁先动的——
她很清楚，今晚会是其中一个必须提起的节点。
她低头，看着自己还在微微发烫的手腕，轻轻呼出一口气：
“第一回，就到这儿。”
没人接话。
但她知道，下一次“回声”，不会等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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