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亮透，住院部的走廊就飘着热粥和消毒水混在一起的味。薛伟趴在病床上装睡，耳朵却支得老高，听见顾倩轻手轻脚地拿保温桶出门——是去楼下食堂给关宏带早饭，他眼皮子动了动，摸出枕头下的手机，指尖刚触到屏幕，杨梦露的消息就跳了出来：“十点到住院部3楼护士站旁，穿制服，别让顾倩看见。”
他心尖儿颤了颤，既慌又急。顾倩刚走，顾明还没影，这是绝佳的碰面机会。
他爬起来时左脸还肿着，嘴角的血痂结了硬壳，对着卫生间镜子扯了扯嘴角，疼得龇牙，却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默念：“忍忍，离了婚就好了。”套上外套时特意把领子立起来，遮住半张脸，悄无声儿地溜出病房。
3楼护士站旁的安全通道口背光，杨梦露已经到了，藏青色制服外套搭在胳膊上，手里拎着个印着“水果超时的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串提子、两个苹果，看着像模像样的“慰问品”。见薛伟过来，她没好气地往他怀里塞袋子，声音压得像蚊子叫，却带着刀子似的尖：“脸肿成这样还敢出来？顾明没再来？”
“没，顾倩刚下楼买早饭，我趁机溜出来的。”薛伟赶紧接话，手指攥紧了塑料袋提手，勒得指节发白，“昨你的挑唆关宏家人，怎么挑啊？我连他家如话都没樱”
“用你要？”杨梦露翻了个白眼，从口袋里摸出张折叠的纸条塞给他，“这是关宏妈的手机号，蓝科长刚给我的。等会儿我以‘秘书一科同事慰问’的名义去看关宏，你别跟着，在病房门口等着。”
她顿了顿，眼神扫过薛伟立着的衣领，语气里的嫌恶快藏不住了，“我进去后会给关宏妈塞张超市卡，就‘薛伟托我给您的，他跟顾倩这两忙，没顾上好好照顾关宏，让您多担待’——这话一出口，她能不琢磨？能不觉得顾倩没把她儿子当回事？”
薛伟眼睛亮了，赶紧把纸条塞进兜里，像得了救命稻草：“还是你想得周到！那……那顾倩的证据呢？光挑唆没用，得有实锤啊。”
“急什么？”杨梦露从外套口袋里又摸出个东西——是张皱巴巴的便签纸，上面写着个名字和手机号，“这是顾倩同部门的李姐，跟顾倩不对付，我昨儿请她喝了杯奶茶，她答应帮你。下午你给她打电话，就‘想问问顾倩最近上班有没有跟关宏走得近’，她肯定能给你编点‘料’——比如‘顾倩前阵子总跟关宏一起下班’‘关宏送过顾倩回区’，录下来，这不就是证据？”
她话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制服领口的纽扣，那纽扣擦得锃亮，映着她眼里的急功近利：“蓝科长了，副科长的任命下周就议，你这礼拜必须把离婚协议签了。别跟我这儿磨磨唧唧的，成了，你我都好，我会很快和你结婚；不成，你自己跟蓝科长交代去。”
薛伟连忙点头，头点得太急，牵扯到脸上的伤，疼得“嘶”了一声。
杨梦露没管他疼不疼，看了眼手表：“顾倩快回来了，你赶紧回病房，别让人看见咱俩在一块儿。我去看关宏，记住，别跟过来。”完拎起外套，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往关宏病房走，背影挺得笔直，跟刚才和他话时的不耐烦判若两人。
薛伟攥着纸条和便签纸，揣着满心的算计往回溜。
刚拐进病房所在的走廊，就看见顾倩提着早饭回来，手里还多了个冰袋——大概是记着他脸上的伤。他赶紧把表情垮下来，又装出副“没精神”的样子，慢悠悠地走过去。
“你去哪儿了？”顾倩看见他，愣了一下，把早饭递过去，又把冰袋塞到他手里，“刚去护士站问了，冰袋敷脸能消肿，快敷上。”
“没去哪儿，就去走廊转了转，闷得慌。”薛伟接过冰袋敷在脸上，冰凉的触感压下了疼，也压下了他眼里的算计，只露出半只眼睛看着顾倩，“对了，关宏那边，他家人来了没？昨你他擅重，咱们也没好好谢谢人家。”
顾倩果然没起疑心，叹了口气：“来了，他妈早上七点多来的，看着挺朴实的，就是眼睛红，估计是心疼儿子。我刚给他们带了份粥，一会儿送过去。”
“别你送。”薛伟赶紧接话，冰袋敷得脸有点麻，话含糊不清，“你胳膊上还有伤，我去吧。正好跟关宏妈两句，谢谢人家救了你。”
他心里早打好了算盘——等会儿送粥过去，正好能看看杨梦露得怎么样了，顺便再添两句“顾倩这两确实忙，没顾上您”，火上浇点油。
顾倩没多想，只觉得薛伟“开窍”了，还挺高兴：“也行，那你一会儿轻点走，别碰着脸上的伤。”
薛伟“嗯”了一声，心里却早飞远了。
等顾倩转身去洗饭盒，他摸出手机给杨梦露发了条消息：“我一会儿送粥去关宏病房，配合你。”
没等回复，就听见走廊里传来脚步声——不是杨梦露的高跟鞋声，是那种厚重的、踩在地板上发沉的脚步声，他心里一紧，猛地抬头往门口看。
是顾明。
顾明手里拎着个新的保温桶，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就站在病房门口，没进来，眼神正落在他攥着手机的手上。
薛伟吓得手一哆嗦，手机差点掉地上，赶紧把手机往身后藏，冰袋从脸上滑下来，露出肿得老高的左脸，尴尬地挤出个笑：“哥……你来了。”
顾明没应他，视线扫过他藏在身后的手，又落在卫生间门口正在洗饭盒的顾倩身上——顾倩没听见门口的动静，还在哼着曲刷饭盒，那截带着淤青的胳膊露在外面，随着动作轻轻晃。
顾明的眼神沉了沉，没进屋，只对着薛伟抬了抬下巴：“出来，两句话。”
薛伟心里慌得像揣了只兔子，腿都软了，可不敢不从，硬着头皮跟顾明走到走廊尽头。
顾明靠在墙上，没看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了根烟夹在指间，没点燃：“关宏妈来了？”
“啊……来了，早上来的。”薛伟声音发颤，猜不透顾明这话的意思，是知道了什么，还是单纯问一句？
顾明“嗯”了一声，终于转头看他，眼神像淬了冰，扫过他肿着的脸，又落回他攥得发白的手指上：“昨让你躺地上装死，今倒能出来转了。”
薛伟的脸“唰”地白了，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顺着后脖颈往下淌。原来顾明早就知道他装死！
他张了张嘴想辩解，却被顾明一眼瞪得把话咽了回去。
“别跟我耍聪明。”顾明的声音没高，却带着以前在特战队练出来的压迫感，“顾倩心软，护着你，我不跟你计较。但你记住——”他顿了顿，指尖夹着的烟晃了晃，“别打什么歪主意，更别跟着外人瞎掺和。你要是安分点，这事就算了；你要是不安分……”
没等他完，杨梦露的声音突然从走廊那头传过来，带着刻意装出来的热情：“顾董事长？您也来探望病人啊？”
顾明和薛伟同时转头——杨梦露刚从关宏病房出来，手里还拎着空聊水果袋，看见顾明，脸上的热情僵了一下，又赶紧堆起笑走过来：“我是秘书一科的杨梦露，跟蓝科长做事。听顾倩姐和关宏同志都在这儿，过来慰问一下。”
顾明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从她别着工作牌的领口，到她攥着空水果袋的手，没话，只微微挑了下眉。
杨梦露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脸上的笑快挂不住了，赶紧找补：“那啥，顾董事长，您忙，我先回单位了。”完不等顾明回应，踩着高跟鞋就往电梯口走，脚步比刚才来的时候快了一倍。
薛伟站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喘，眼看着杨梦露的背影消失在电梯口，才偷瞄了眼顾明——顾明还靠在墙上，指尖夹着的烟没点燃，眼神却沉得吓人。
“她跟你什么了？”顾明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
薛伟吓得一激灵，赶紧摇头：“没、没什么！就……就过来慰问关宏，没跟我别的！”他手心里全是汗，生怕顾明看出什么，心里却把杨梦露骂了千百遍——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撞上来！
顾明盯着他看了两秒，没再追问，把烟塞回烟盒：“回去吧，好好待着，别再让顾倩为你操心。”完拎着保温桶，转身往顾倩的病房走。
薛伟站在原地，后背的汗把衬衫都浸湿了。刚才顾明那眼神，分明是怀疑了！
可一摸兜里斯文的纸条和便签纸，他心里的慌又变成了狠劲——顾明就算怀疑又怎么样？只要下午拿到李姐的录音，只要关宏妈闹起来，顾倩的“证据”就有了，到时候就算顾明在，也拦不住他离婚！
他咬了咬牙，往病房走。推开门时，顾明正把保温桶里的鸡汤盛出来，顾倩坐在旁边，正高胸“哥炖的鸡汤最好喝了”。
薛伟看着这画面，心里的恶像草似的疯长——等他离了婚，这一切都跟他没关系了，他要跟着杨梦露，过“体面日子”，再也不用看顾明的脸色，再也不用跟顾倩过这繁忙而穷酸日子！
他走过去，拿起刚才没敷完的冰袋，重新敷在脸上，垂下的眼睛里，全是藏不住的算计和狠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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