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川走出藏经阁时，色已暗。月光被云层遮住，台阶上的石纹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模糊。他没有点灯，也没有加快脚步，只是沿着熟悉的路径往居所方向走。左手仍贴在左肩位置，那里伤口已经结痂，但每次呼吸都会牵动肋骨下方，传来一阵钝痛。
他没打算用药。
疼痛能让他保持清醒。
眉心的印记还在发烫，从顶层离开后就没有停止过。他知道这不是错觉，也不是灵力反噬。那是星图在体内运转的信号，像一根细线，连向某个看不见的地方。有人在看，或者有什么东西在追踪这个标记。
他不能等。
走到通往外门药园的径岔口，他停下脚步。这条路平日少有人走，三更交接岗时巡守弟子会绕行主道，这里会有近半盏茶时间的空档。他靠在路边一棵树上，闭眼不动。
推演之瞳缓缓启动。
意识中浮现出过去三的所有行踪画面——大比擂台、领奖台前宗主赐匾、藏经阁顶层取书、执事院批阅卷宗。每一个场景都被拆解成片段，按时间顺序排粒他换位思考，如果他是司徒家的人，会怎么动手？
正面强攻不可能。青冥宗内有长老坐镇，化气境修士无法悄无声息接近核心区域。
埋伏在归途最合理。
而这条径，是唯一一条既隐蔽又能通向他居所的路线。
推演继续。
敌方派出的不会是普通死士。必须是化气境，才能确保一击得手。行动方式以擒为主，夺图是最终目的，所以不会轻易下杀手引发骚动。最佳出手时机，是子时三刻，岗哨交替间隙。
他睁开眼。
时间还早。
但他不能再回居所。一旦暴露行踪，对方可能提前设伏。他转身折入密林边缘，沿着灌木带绕行一圈，回到径深处。地面有几道裂缝，是他昨夜巡查时注意到的。现在正好用上。
他蹲下身，指尖凝聚灵力，在裂缝周围刻画四组微型阵纹。每一道都极细，肉眼难辨。这些纹路不攻击，只感应。一旦有人踏入中央区域，就会触发地下埋设的七枚低阶聚灵石。
灵力绳索早已准备好。他将它们藏在地缝之下，用风雷虚空诀中的气流牵引原理反向操控，让绳索能在瞬间自下而上弹出，封锁四肢动作。整个陷阱模仿机关术结构，不留个人气息痕迹。
布置完成，他跃上附近一棵古松。
枝叶遮挡身形，他盘膝而坐，双目微阖。神识如网，覆盖整片区域。他不再依赖视觉或听觉，而是通过眉心印记与地面阵纹的微弱共鸣，感知外界变化。
等待开始。
半个时辰过去，巡守弟子的脚步声从远处主道经过。两韧声交谈了几句，转身离去。交接完毕，这片区域彻底安静下来。
又过了片刻。
一道黑影贴着地面滑行而来。速度极快，却没有破空之声。那人脚步轻巧，落点精准，明显受过专门训练。他在距离径入口十步处停了一下，左右张望，确认无人后才继续前进。
江临川瞳孔微缩。
推演再次运校他模拟出对方下一步的落脚点，预测其右足将踩中中央阵眼。时间差不足一息。
黑影靠近。
右足落地。
地面符文瞬间亮起。
四道灵力绳索从地缝暴起，如同毒蛇出击，分别缠住手腕、脚踝和腰腹，猛然收紧。那人身体一僵，体内灵力刚要爆发，绳索上的封印纹立刻压制经脉，使其灵力凝滞。
他倒在地上，四肢被牢牢捆住，只能转动头部。
江临川从树上飘然落下，脚步无声。他站在对方面前，没有话，也没有靠近。右手抬起，灵识锁定对方神魂，防止自毁或传信。
那人睁大眼睛，脸上露出惊骇。
他没想到自己还没见到目标，就已经被捕。更没想到对方似乎早就知道他会来，连出手的位置都算准了。
“你是谁派来的。”江临川开口，声音很轻。
对方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江临川没再问。他只是站在那里，右手悬在半空，掌心向下。灵识持续施压，像一层层往下压的石头，逼迫对方神魂出现裂痕。
那人额头渗出冷汗，呼吸变得急促。
他知道这种手段。再撑下去，轻则神志受损，重则当场昏死。但他不能。任务失败已是死罪，泄露情报更是万劫不复。
“司徒南让你来的？”江临川又问。
对方依旧沉默。
江临川低头看着被缚之人。他的衣服是特制的夜行服，布料吸光，袖口内侧绣着一个极的“司”字。腰间挂着一枚铜牌，上面刻着数字“七”。
这是第七个执行任务的密探。
前面六个，可能都已经死了。
他忽然想到什么。
左手缓缓移开左肩，把伤口露出来一点。那里结的痂正在脱落，露出底下尚未愈合的皮肉。他轻轻按了一下，血慢慢渗出。
那人看到这一幕，眼神微微一变。
江临川注意到了。
“你认识这个伤？”他问。
对方立刻移开视线。
但那一瞬间的反应已经被捕捉。
推演之瞳悄然运转。他将刚才的画面回放三次，确认细节无误。这人不是第一次见他受伤。他们之间有过交集，只是他不知道。
或许是在北域？还是更早之前？
他不再试探。
右手缓缓下压。
灵识压力增强。
那人身体开始颤抖，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声。他想运功抵抗，但经脉被封，灵力无法调动。他只能靠意志撑着。
江临川看着他。
他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搜魂不是难事，但他不想现在动手。这个人背后的情报链还没断，还有利用价值。他需要更多信息，关于司徒家的布局，关于他们掌握了多少线索。
更重要的是，他想知道，对方是否也察觉到了那个监视者的存在。
他收回右手。
灵识撤去。
那人喘着粗气，整个人瘫在地上，汗水浸湿了后背。
江临川转身，在他身边蹲下。手指在地上划了一道浅痕，正好穿过那饶脸侧。
“你还有一次机会。”他。
那人闭上眼，嘴唇动了动，像是在默念什么。
江临川站起身，退后两步。
风吹过树林，树叶沙沙作响。
他站在原地，右手再次抬起，掌心对准地面。
灵识重新凝聚。
准备第二次施压。
就在这时，那人突然睁眼，嘴角扬起一丝冷笑。
江临川的手停在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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