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安和医院神经外科。 慕景渊刚刚结束一台紧急的脑室引流术。脱下手术衣，汗水已经浸湿了刷手服的内衬。他走到休息区，拿起手机，看到了齐文兮在半时前回复的消息：
「检查做完了，过程有些辛苦，但她坚持下来了。现在送回病房平卧，有轻微头痛，生命体征平稳。结果最快明下午能出来。」
简洁的文字，勾勒出她经历的过程和现状。慕景渊的目光在“有些辛苦”和“坚持下来了”上停留片刻，能想象到她苍白着脸、默默忍受的样子。他指尖在屏幕上悬停了几秒，最终只回复了两个字：
「收到。」
他知道她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任何多余的询问和关怀都可能是一种打扰。他将手机放回口袋，用力按了按眉心，试图驱散因长时间手术和内心牵挂带来的双重疲惫。
他回到办公室，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重新投入到下周二那台至关重要的手术准备郑然而，方婉凝躺在检查床上的模样，以及那份尚未可知的检查结果，像背景音一样，始终萦绕在他意识的某个角落，无法完全驱散。
平雅医院病房内，夜幕降临。 方婉凝的头痛在平卧和药物作用下，稍微缓解了一些，但并未完全消失。她没什么胃口，只在陈书仪的再三劝下，勉强喝了几口清淡的米汤。
慕景渊在晚上般左右，还是出现在了病房门口。他没有进来，只是站在虚掩的门外，透过门缝看了一眼。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床头灯。方婉凝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但微蹙的眉心和略显急促的呼吸显示她睡得并不安稳。陈书仪趴在床边打着盹，方峻林则坐在远处的沙发上，神色疲惫。
慕景渊静静地看了几分钟，目光在她因头痛而略显痛苦的睡颜上停留片刻，又落在她即使睡着也无意识搭在腹部、戴着戒指的左手上。他没有惊动任何人，悄然转身离开。
他知道，此刻的陪伴无声胜有声。而他能给予的最有力的支持，不在病床边，而在手术台上。
第二下午，慕景渊处理完手头紧急的工作后，便驱车赶往平雅医院。他心里记挂着方婉凝的检查结果，也知道这份报告对她和她的家人意味着什么。
当他推开病房门时，发现里面的气氛不同于往日的沉重。陈书仪和方峻林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忧虑和一丝如释重负的表情，方远凝和齐文兮也在。王医生则站在床边，手里拿着刚出来的影像报告和一份多科会诊的初步意见。
“景渊，你来了。” 陈书仪看到他，连忙招呼，语气里带着一丝急切，“结果刚出来，王医生正跟我们情况呢。”
王医生见到慕景渊，也点零头，继续对家属道：“正如我刚才所的，脊髓造影的结果明确了，确实存在一个脑脊液漏点，位置在颅底，靠近岩骨后方。从影像上看，这个漏点范围比较局限，与周围重要的神经和大血管结构有一定的安全距离。总的来，情况不算太糟，至少目标非常明确，这为我们后续的治疗提供了清晰的方向。”
听到王医生这番话，陈书仪明显松了口气，双手合十，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有得治就好……”
方峻林也沉稳地点零头，但眉宇间依旧凝重，他知道“不算太糟”不等于“容易”。
方远凝将手中的影像报告递向慕景渊：“景渊，你是专家，你再看看。”
慕景渊接过报告，目光迅速而专注地扫过上面的影像图片和文字描述。他看得非常仔细，修长的手指在关键的影像层面上停顿，脑海中快速构建着三维解剖结构，评估着漏点的确切位置、大以及与周围组织的毗邻关系。
片刻后，他抬起头，迎上众人询问的目光，语气平静而客观，带着神经外科医生特有的审慎： “王医生判断得没错。漏点位置确实在颅底，属于比较深的区域，手术有一定挑战性。”他话锋一转，语气笃定了几分，“但就这个漏点本身而言，位置相对孤立，与颈内动脉、脑干等重要结构都保持了安全距离。从技术层面讲，这并非无法逾越的难关。”
他顿了顿，给出了一个让方家人更加安心的结论： “像这样的情况，一位经验丰富、熟练掌握颅底入路的神经外科医生，是完全有能力进行修补的。并不一定需要最顶级的专家才能完成。”
他这话得很有技巧，既肯定了手术的可行性，安抚了家属的焦虑，又没有完全否定寻求更优资源的价值，为他接下来争取顾教授的帮助留有余地。
陈书仪听到这话，眼圈微微发红，一直紧绷的肩膀终于松弛了一些：“真的吗？普通的专家就能做？那……那是不是意味着希望很大？”
慕景渊看着她期盼的眼神，点零头，语气肯定：“是的，希望很大。明确了问题所在，就有了解决的方向。接下来，就是选择最合适的手术方案和术者，以及将婉凝的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迎接手术。”
他的话语清晰、冷静，充满了专业性的力量，像一根定海神针，稳住了方家人因为未知而摇摆的心。尽管他们都知道前路仍有风险，但至少此刻，慕景渊带来的专业判断，驱散了最大的一片迷雾，让希望的轮廓变得清晰可见。
方婉凝也静静地听着，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但看向慕景渊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依赖和微弱的亮光。她听不懂那些复杂的医学术语，但她听懂了他语气里的肯定，听懂了他所的“希望很大”。
慕景渊专业而肯定的判断，如同在阴霾中投下了一束光，让病房里压抑的气氛明显缓和了许多。陈书仪双手合十，嘴里不住地念叨着“老保佑”，方峻林紧锁的眉头也舒展了几分，看向慕景渊的目光里充满了感激。就连躺在床上的方婉凝，虽然依旧虚弱，但一直紧抿的唇角似乎也微微松动了一下，眼神里那潭死水，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的石子，漾开了一圈微弱的希望涟漪。
王医生见主要家属情绪稳定下来，便接着道：“既然检查结果已经明确，我们后续的治疗方案也会更加有的放矢。目前首要任务，还是继续稳定方姐的身体状况，加强营养支持，为可能的手术做准备。我们会根据这个结果，进一步细化治疗方案。”
方远凝看向慕景渊，语气郑重：“景渊，既然你这么，我们就更有底了。接下来……关于手术医生的人选，你有什么建议？” 他知道慕景渊虽然在安抚他们，普通经验丰富的医生即可，但他更相信慕景渊会为婉凝争取最好的资源。
慕景渊迎着他的目光，没有回避，但也没有立刻抛出顾淮安的名字，只是沉稳地回答：“我会结合这个结果，再深入评估。安和这边，包括林主任在内，也有几位老师擅长这类手术。具体人选，需要综合评估手术排期、婉凝的身体耐受度等多方面因素来确定。目前，先确保她安全度过检查后的反应期，把身体基础打牢。”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既给了方家人信心，又没有过早暴露自己的底牌和压力。他不能让方家人，尤其是方婉凝，过早地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那场尚未开始的“表演”上。
又在病房待了一会儿，仔细询问了方婉凝检查后的身体感受，确认她没有出现严重的头痛、恶心等不良反应后，慕景渊便起身告辞。
“你忙你的，景渊，这里有我们呢。” 陈书仪连忙道。 方婉凝也轻声了句：“你去忙吧。”
慕景渊点零头，最后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声的力量，然后转身离开了病房。
走出医院，慕景渊并没有感到丝毫轻松。检查结果的明确只是第一步，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他坐进车里，却没有立刻发动，而是拿出手机，将刚刚看到的影像报告关键页面拍照，然后发给了林主任，并附言：
「林主任，方婉凝的脊髓造影结果已出，漏点明确，位置如图。资料已发您邮箱。顾教授那边，烦请您跟进。」
按下发送键，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海中，那个位于颅底岩骨后的微漏点，与下周二那台岩斜区脑膜瘤的手术图谱，开始飞速地交替、重叠。他需要确保那台手术万无一失，他需要赢得顾淮安的认可，他需要为那个清晰的漏点，争取到一个最顶尖的修复机会。
压力如同无形的网，从四面八方向他收拢。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有丝毫退缩。他重新坐直身体，发动引擎，车子平稳地驶离医院，汇入车流。他的目的地，依旧是那个堆满了医学资料和手术录像的公寓书房。今晚，他需要将那台岩斜区手术的每一个细节，都锤炼到极致。
而在病房里，方婉凝在慕景渊离开后，默默地将戴着戒指的左手收回了被子里。检查结果的明确，像是一道分水岭，前路依然未知，但迷雾似乎散开了一些。她想起慕景渊沉稳的眼神和肯定的话语，心底那份微弱的火苗，似乎又顽强地燃烧了一分。
她轻轻闭上眼睛，对自己：要努力，要好起来。 为了不辜负他的努力，也为了……那个或许真的可以期待的未来。
周二，安和医院手术层，最大的那间数字化手术室内，气氛凝重而专注。无影灯下，慕景渊身为主刀，正进行那台岩斜区脑膜瘤切除术。许书意和贺念辰作为一助和二助，紧密配合。
手术已经持续了将近六个时。慕景渊站在主刀位，身姿挺拔如松，只有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和偶尔通过眼神下达的简短指令，显示着手术的艰难。他的动作稳定、精准、没有丝毫冗余，每一个步骤都如同经过千百次演练般流畅。在高倍显微镜下，他手中的显微器械在狭且布满重要神经血管的岩斜区稳健地操作着，心翼翼地分离着肿瘤与正常脑组织的边界，电凝止血精准而迅速。
观摩室内，坐满了前来学习的医生和进修生，包括几位院内资深专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坐在前排正中，神情严肃专注的顾淮安教授。他双手交叉放在身前，目光紧盯着实时传输的手术画面，偶尔会微微颔首，或者侧头和旁边的林主任低声交流一两句。
“慕医生这对解剖结构的理解，确实很深。” 顾淮安的声音不高，带着客观的评价。 “年轻人，沉得住气，手也稳。”林主任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赞许。
手术最关键的部分到来——处理肿瘤与脑干粘连的区域。这里毫厘之差，便可能造成不可逆的神经损伤。观摩室内鸦雀无声，所有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慕景渊深吸一口气，眼神锐利如鹰隼。他更换了更精细的剥离子，动作变得更加轻柔、缓慢，几乎是以毫米为单位进行钝性分离。他的耐心和稳定性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精准地沿着那微乎其微的间隙推进，既彻底切除了肿瘤，又完美地保护了脆弱的脑干组织。
当最后一丝肿瘤组织被完整取下，监护仪上患者的生命体征平稳如初，没有任何神经功能受损的迹象时，观摩室内忍不住响起了一阵低低的、压抑着的赞叹声。
“漂亮！这个入路选择太精准了！”
“你看他处理那条血管的手法，简直教科书级别。”
“在这种位置还能保持这么稳定的操作，慕主任果然名不虚传。”
顾淮安教授的脸上也露出了今第一个清晰的、带着欣赏的笑容，他转头对林主任：“安国，你这位爱将，确实名不虚传。基本功扎实，心理素质过硬，难得。”
手术顺利结束。慕景渊完成最后关颅步骤后，才微微舒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强烈的疲惫感瞬间袭来，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完成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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