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云深不知处,层林尽染,山间雾气都透着清冽的金黄。寒室庭院外的几株银杏,恰好落了一地碎金,被细心扫至两侧,留出中间一条洁净的径。今日,是蓝瑄清荷的满月之期。
蓝氏并未大张旗鼓广邀百家,只低调设宴,请的皆是这些日子往来密洽真心关怀的亲近家族与友人。宴席设在寒室旁一处宽敞的花厅,布置得清雅温馨:白纱为幔,玉簪、金桂点缀其间,席面是姑苏风味的精致菜与清淡药膳,酒是温过的低度花果酿,处处透着为产妇与婴孩着想的细心。
巳时初,客人陆续抵达。
聂怀桑携林瑾最先到。林瑾一路跑进来,眼睛亮晶晶地四处张望:“阿姐!清荷呢?”
林昭已能下地缓行,正由蓝曦臣扶着在廊下散步。她今日换了身浅青色的宽身常服,气色红润了许多,见妹妹跑来,笑着指了指内室:“刚睡醒,阿娘正给她换衣裳呢。”
林瑾欢呼一声,提着裙摆就跑了进去。聂怀桑在后面摇头失笑,向蓝曦臣与林昭拱手:“曦臣哥,卿玥妹妹,恭喜恭喜。”
内室里,谢芷音刚给外孙女穿好一身崭新的红色袄。袄子以细软的江南云锦裁成,领口袖边绣着精致的青鸾与卷云纹,衬得娃娃肌肤胜雪。脖子上挂着那枚青鸾衔玉的长命金锁,腕上系着魏无羡送的驱邪穗,整个人裹在柔软的被里,只露出一张粉雕玉琢的脸。
林瑾趴在摇篮边,看得心都化了。“阿娘,我能抱抱吗?”
谢芷音笑着将孩子心递到她怀中:“托着头颈,对,就这样。”
林瑾紧张又兴奋地抱着外甥女,动作虽有些僵硬,却满含爱怜。清荷似乎认得她,浅色的眸子眨了眨,竟冲她咧开无牙的嘴,露出一个模糊的笑。
“她对我笑了!”林瑾惊喜地低呼,抬头看向跟进来的聂怀桑,“怀桑哥哥你看!”
聂怀桑凑近,见那娃娃确实在笑,心也软成一片。他伸手轻轻碰了碰清荷握成拳头的手,被她无意识地抓住指尖,不由笑道:“清荷真乖。”又侧首在林瑾耳边压低声音,带着促狭笑意,“瞧你喜欢的样子,我们是不是也得快些?”
林瑾脸一红,嗔他一眼:“胡什么呢!”
话间,魏无羡的大嗓门已从院外传来:“侄女!你魏叔叔来看你啦!”话音未落,人已风风火火闯了进来,身后跟着步履从容的蓝忘机,以及温情、温宁姐弟。
魏无羡一眼看见林瑾怀中的红袄娃娃,眼睛一亮,凑过去就要看,被蓝忘机轻轻拉住后领:“轻声。”
“知道知道!”魏无羡压低声音,却掩不住兴奋。他从怀里掏出两只巴掌大的木头狗,放在地上,指尖灵力一引。那两只狗竟“活”了过来,摇头晃尾,迈着精巧的步子,一左一右绕着林瑾的脚边转起圈来,还发出细弱的“汪汪”声,惟妙惟肖。
清荷被这新奇玩意儿吸引,浅色的眼珠随着狗转动,嘴微微张着,看得目不转睛。
“怎么样?我研究了半个月的机关术!”魏无羡得意洋洋,“给侄女解闷最好不过!”
温情走上前,先向林昭与蓝曦臣道了喜,然后取出一只绣着药草纹样的锦袋,里面是几只巧的草药香囊,香气清幽宁神。“挂在摇篮边,或随身佩戴,可防蚊虫,安神定惊。”她又指了指温宁。
温宁捧着一个木匣子,有些腼腆地打开。里面是一整套十二只木雕动物,从憨态可掬的兔子、鹿,到神气活现的马、飞鸟,每只都雕得活灵活现,打磨得光滑圆润,大正好让婴孩抓握。
“我、我雕的……”温宁声道,“给宝宝玩。”
林昭接过,感动道:“阿宁有心了,清荷定会喜欢。”
不多时,金子轩与苏清晏也到了。金子轩今日未着华服,只一袭简洁的锦袍,气质较之以往沉稳许多。苏清晏则是一身鹅黄衣裙,外罩月白披风,清丽温婉。两人送上贺礼:一套精心装裱的医书启蒙画册,以浅显图文讲述草木药性、身体常识,既有趣味又长知识;另有一盒余杭特产的酥糖,甜而不腻。
“清晏,孩子稍大些便可看图识物,早些接触医理常识,于身心皆有裨益。”金子轩解释道,目光落在被林瑾抱着的婴孩身上,神色温和。
苏清晏则走到林昭身边,低声询问她产后恢复情况,又细细了些婴孩喂养的注意事项,两韧声交谈,气氛融洽。
宾客渐齐,花厅内热闹起来。聂明玦虽未亲至,但遣心腹送来了贺礼;金夫人也托金子轩带来一对赤金嵌宝的脚环。让人稍感意外的是,江厌离托云梦的商队捎来了一盒新做的藕粉糕,糕体莹白,点缀着桂花,附信字迹娟秀,只简单道贺,未多言其他。林昭看过,让侍女将糕点收好,心中微微一叹。
午宴时分,蓝曦臣扶林昭于主位坐下,自己立于她身侧。他今日一袭青色常服,眉目温润,扫视满堂宾朋,眼中满是诚挚谢意。
“今日女清荷满月,承蒙诸位亲友莅临,曦臣与卿玥,感激不尽。”他声音清朗温和,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此宴简薄,唯愿借此机会,与关怀我们的至亲好友一聚,分享这份喜悦。”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妻子怀中那团红色的襁褓上,眼中柔情似水:“瑄儿降生月余,得诸位长辈厚爱,亲友照拂,方得今日康健安泰。此乃她之福气,亦是我与卿玥之幸。借此佳期,愿在座诸位身体康健,诸事顺遂,亦愿女清荷,能在诸位关爱中,平安喜乐,茁壮成长。”
言罢,他举杯示意。众人皆举杯共饮,气氛温馨和睦。
林昭在蓝曦臣搀扶下起身,抱着女儿向众人微微一福。清荷似乎感受到周围的热闹,在母亲怀中动了动,睁着清澈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满厅宾客。
正当众人含笑注视时,娃娃忽然咧开嘴,露出光秃秃的牙床,发出一声模糊的“啊”声,随即眉眼弯弯,绽开一个毫无保留的、灿烂无牙的笑容。
那笑容纯净如初雪消融,明媚如春日暖阳,瞬间击中了所有饶心。
“哎呀!笑了笑了!”林瑾第一个叫起来。
“真可爱!”魏无羡抚掌。
连素来严肃的蓝启仁,见状也捻须颔首,眼中露出真切的笑意。温情与苏清晏相视一笑,谢芷音更是喜得直抹眼泪。
蓝曦臣低头看着妻女,见林昭眼中泪光闪动却是幸福的笑,女儿在母亲怀中无忧无虑地笑着,只觉得此生圆满,莫过于此。他伸手,轻轻揽住妻子的肩,将她与女儿一同拥入怀郑
花厅外,秋风拂过,银杏叶如金雨纷落。厅内,笑语晏晏,祝福声声。这个诞生在秋的孩子,如同一枚温润的美玉,悄然联结起更多的善意与温暖,在她满月的这一,将云深不知处的秋色,也染上了几分融融的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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