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室之内,暖意与药香交融,却压不住满室新生的喜悦气息。清荷出生不过两日,林昭尚在榻上休养,各家长辈的探望与祝福便已接踵而至。
最先来的自然是蓝氏最尊长的两位。
蓝青蘅踏入室内时,步履比平日轻快许多。他先至榻前,仔细端详了儿媳面色,温声道:“卿玥辛苦了,气色恢复得不错。曦臣,需仔细照看。”
“是,父亲。”蓝曦臣应道,手中正端着温度刚好的药膳,一勺勺仔细喂给林昭。
蓝青蘅这才将目光移向谢芷音怀中的襁褓。谢芷音会意,心地将孩子递过去。蓝青蘅伸手接过,那向来稳如磐石的手,竟在触到柔软襁褓时几不可察地颤了一颤。
他低头凝视孙女。清荷刚吃过奶,正眯着眼,嘴无意识地嚅动,全然不知自己被家族最尊长的祖父抱在怀郑晨光透过窗纱,映在她浅淡的眼睫上,晕开一圈毛茸茸的金边。
“蓝氏有后,家门之幸。”蓝青蘅声音低沉,带着历经沧桑后的感慨与欣慰,“自忘机母亲去后,姑苏蓝氏已许久未有嫡女降生。”他抬眼看向榻上的林昭,目光柔和,“卿玥,此乃你为蓝氏带来的福泽。”
罢,他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玉质莹白剔透,中心一点然碧色如水波荡漾,以银丝细细缠绕成卷云纹络,触手温润,隐有灵气流转。“此玉伴我闭关多年,日夜温养,有安神护体、聚灵守心之效。”他将玉佩轻轻放入襁褓边,“赠与清荷,佑她平安康健,灵台清明。”
林昭在榻上微微欠身:“谢父亲厚赐。”
蓝青蘅将孩子交还谢芷音,又嘱咐了蓝曦臣几句产后调理的要点,方含笑离去。
紧随其后的是蓝启仁。他依旧板着脸,步履端正,先询问了温情林昭产后恢复的细节,又仔细问了婴孩吃睡状况,得知一切安好,严肃的神色才缓和下来。
他走到摇篮边,俯身看了半晌,忽然从袖中取出两物:一是一本装帧古朴、纸张却崭新的手抄册子,封面上以端正楷写着《启蒙训诫》;另一物则是一套素白柔软的衣,衣领袖口以银线绣着极细的卷云纹,针脚细密,显然是亲手所制。
“规矩礼仪,需自幼熏陶。”蓝启仁将书册与衣放在摇篮旁的几上,语气虽硬,目光却落在婴孩恬静的脸上,不自觉地放柔,“此《启蒙训诫》乃我依孩童心性重编,浅显易懂。衣衫是我命人特制,用料柔软,不伤肌肤。”
他又看向林昭,顿了顿,难得了句软话:“你此番生产顺利,很好。好生休养,莫要劳神。”
林昭心中温暖,恭敬应道:“是,叔父。让叔父费心了。”
午后,栖云林氏的云舟抵达。林正玄与谢芷音一同前来——谢芷音自生产那日便留在云深照料,林正玄则是处理好族务后匆匆赶来。
林正玄先看了女儿,见林昭虽虚弱但精神尚可,这才放下心。待从夫人怀中接过外孙女时,这位素来宽厚稳重的林氏宗主,竟也红了眼眶。
“像……像卿玥时候。”他声音微哽,指尖极轻地碰了碰孩子柔嫩的脸颊,随即从怀中取出一枚精巧的长命金锁。锁身是展翅青鸾衔玉造型,以细如发丝的金线编织而成,鸾目嵌着两颗碧色灵玉,流光溢彩。“这是你阿娘当年为你打的,如今给清荷。”
他又取出一份锦帛地契,轻轻放在摇篮中:“栖云水境东岸的‘听荷筑’连带百亩荷塘,自此便是清荷的私产。无论将来她身在何处,江南水乡永远有她一方地。”
林瑾与聂怀桑来得稍晚些,身后还跟着聂明玦派来的聂氏管事。
聂明玦虽未亲至,却让管事送来一柄玄铁所制的刀。刀长不过三寸,未开刃,刀柄刻着聂氏刀纹,以红色锦绳缠绕,附言:“聂氏之女,亦当有刀魄。此刃未锋,先习其形,愿她刚柔并济,勇毅果敢。”落款是凌厉的“聂明玦”三字。
林瑾则抱来一大箱玩意儿:会咕咕叫的布老虎、以灵草填充的安神香囊、江南特色的拨浪鼓、还有几套她亲手缝制的衣裳,针脚虽不算顶好,却充满童趣。她趴在摇篮边,声对熟睡的侄女道:“清荷乖,姨以后带你玩好多好玩的!”
聂怀桑站在她身后,摇着扇子笑,也送上了一对通透的玉铃铛,铃心镂空,内置灵珠,晃动时声音清脆悦耳,却有宁神之效。
兰陵金氏的贺礼在次日送达,比先前补送的婚礼贺仪更厚三分。除了常规的金玉锦缎,还有一匣子专门给婴孩调理的珍稀药材,以及苏清晏亲笔所书的儿科调理方子与注意事项,字迹工整,体贴入微。
温情作为“干娘”,送的是一套特制的金针,针身比寻常医针更细更软,专为婴孩施针所制,装在紫檀木盒中,幽香隐隐。温宁则捧来一只他自己雕了三的木马,马儿憨态可掬,鬃毛以细线黏贴,可随风轻动,虽不算精致,却满是心意。
蓝忘机与魏无羡一同前来时,清荷刚醒,正被林昭抱在怀中轻轻拍哄。
蓝忘机送的是一套精致的妆奁。奁盒以沉香木制成,雕着青鸾与玉簪花的缠枝纹,内分数层,可盛放钗环玉佩,最下层竟还暗藏一个阵法,有防潮防蛀、保持灵气之效。他放下妆奁,看向侄女,目光在她浅色的眸子上停留一瞬,低声道:“平安喜乐。”
魏无羡则笑嘻嘻地递上一串五色丝线编织的穗子,穗尾缀着巧的银铃与刻了清心符的玉片:“这可是我研究了三古籍弄出来的‘驱邪安神幸运穗’,挂摇篮上,保准什么邪祟都不敢靠近,咱们清荷夜夜好眠!”
蓝曦臣接过,郑重道谢,当真将穗子系在了摇篮一角。
满屋礼物堆积,琳琅满目,从象征权柄的灵玉地契,到充满童趣的布偶木马,无不承载着长辈亲友最真挚的祝福。
林昭靠在床头,看着蓝曦臣细心地将每样礼物归类收好,又看着摇篮中安睡的女儿,只觉心中被暖意填得满满当当,连产后身体的虚弱疲惫,都仿佛被这浓浓的幸福冲淡了。
蓝曦臣收拾妥当,回到榻边坐下,重新握住她的手,指尖轻轻摩挲她手背,低声道:“累了便歇会儿。我在这儿守着。”
林昭摇头,目光落在摇篮上,轻声道:“阿涣,你看,清荷有这么多人疼爱。”
“嗯。”蓝曦臣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眼中柔情似水,“她是我们的珍宝,亦是我们两族血脉与情谊的延续。”
窗外暮色渐起,寒室之内灯火温然。新生带来的喜悦与祝福,如同投入静湖的涟漪,在云深不知处的秋色里,一圈圈荡开,绵延向更远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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