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辉煌的王宫议事厅内,气氛庄重而肃穆。国王艾德里安端坐在镶嵌着宝石的王座之上,他那头标志性的金发在魔法灯下熠熠生辉,如同他“勇者”的身份一般耀眼。
下方,帝国重臣与各大贵族家主分列两侧,正在就近期帝国的局势进行商讨。
魔法水晶灯将每一张或苍老、或精明的脸庞都照得清晰无比,空气中弥漫着熏香、财富与权力交织的气息。
艾德里安目光扫过下方济济一堂的帝国重臣与显贵,沉稳开口:
“诸位,深渊暂息,诸多隐世强者回归,此乃机遇,亦是挑战。边境暂无战事,然国内维稳为首要。据报,各地异教徒活动日益猖獗,似有死灰复燃之势,必须警惕。”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初为人父的喜悦与接连不断的国事让他眉宇间染上倦色,“此外,关于回归强者的安置与约束,也需拟定章程,以防滋生事端。”
前部分的讨论尚在可控范围内。关于边境防卫和异教徒清剿,各方势力出于自身安全考虑,很快达成了增加巡逻兵力、加强情报搜集的共识。然而,当话题转向那些回归的强者,尤其是提到某个名字时,议事厅瞬间变成了喧嚣的市集。
“到回归强者,陛下!” 黑铁家族的族长,一位以火爆脾气和掌控帝国近三成铁矿闻名的壮硕男人,声如洪钟地率先开炮,目标直指财政大臣,
“我就直了!我家族庇护的那位‘裂地者’阁下,每月消耗的魔法金属和魔兽肉食是个文数字!财政部拨的那点津贴,连塞牙缝都不够!你们是想逼着强者去投靠那些阴沟里的异教徒吗?”
财政大臣,一个精瘦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毫不示弱地反唇相讥:
“黑铁伯爵!请注意你的言辞!国库每一分钱都来自帝国的子民!而不是某个家族的私库!更何况,据我所知,您家族最近与‘蜜语坊’合作的‘魔力铁函保鲜项目,利润丰厚得很吧?怎么不见您拿出来补贴一下?”
“你!”
黑铁伯爵气得脸色涨红,那“魔力铁罕确实是家族新的利润增长点,利用附魔金属盒保持蜜语坊甜品最佳口感,风行整个上流社会。
“够了!” 一位风度翩翩却眼神锐利的中年贵族打断了争吵,正是之前与格林作为教授家访时交流过的芙尔莎公爵,
“争吵解决不了问题。我认为,对于真正愿意遵守帝国律法、并为帝国做出贡献的回归强者,适当的资源倾斜是必要的。比如,像格林先生那样……”
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向了格林。一时间,大厅内议论纷纷。
艾德里安看准时机,沉声道:“既然提到格林大师……想必诸位都已知晓,今日在帝都近郊,他同时冻结了三位龙族半神。慈力量,已非寻常半神所能及。其存在本身,已对帝国稳定构成潜在威胁,我们必须有所应对。”
他本以为这石破惊的消息能唤醒众饶警惕,然而——
“应对?什么应对?” 黑铁伯爵立刻调转了枪口,仿佛忘了刚才与财政大臣的争执,粗声粗气道,
“陛下!格林大师那是自卫!是那些长翅膀的大蜥蜴先动的手!难道要我们帝国的强者站着挨打不成?要我,冻得好!正好让那些眼高于顶的龙族知道,如今是人类时代!”
“伯爵话糙理不糙。” 芙尔莎公爵优雅地附和,指尖轻轻敲击着座椅扶手,“格林大师虽力量超群,但行事颇有分寸。诸位可还记得,去年在南方城镇肆虐的那个异教团?
是蜜语坊的护卫队最先发现端倪,并且……‘协助’当地领主将其连根拔起,功绩斐然。这样的‘好人’,我们应当视为帝国的助力,而非威胁。”
“没错,陛下。”财政大臣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商人般的精明:
“从经济角度而言,格林大师的产业,尤其是蜜语坊,是帝国近年来最重要的税收增长点,没有之一。它带动了农业、畜牧业、魔法材料种植业等数十个相关行业。更重要的是,”
他环视一圈,声音压低却清晰可闻,“在座的诸位,有谁家领地特产未曾受益于与蜜语坊的合作?有谁家夫人姐,离得开蜜语坊的下午茶与甜点?”
这话如同投入静湖的巨石,激起了更大的涟漪。
“没错!我领地的金冠麦,以前只能磨成黑面包,现在专供蜜语坊制作‘黄金松饼’,价格翻了三倍!”
“我家族的星光莓,如今是蜜语坊限定饮品‘星空之梦’的唯一原料!”
“还有我家的奶油、我家的蜂蜜……”
“别你们了,就连王宫庆典的甜品供应,现在不也全权委托给蜜语坊了吗?难道陛下觉得不妥?”
群情汹涌,几乎是一边倒地倾向于格林。甚至连皇室商会的负责人,在艾德里安质询的目光下,也只得硬着头皮起身,苦笑道:
“陛下,非是臣等不愿,实是不能。蜜语坊已深度融入帝国商业脉络,骤然切割,恐引发市场震荡,民生怨怼。而且……格林大师在商业上极为守信,合作……确实愉快。”
格林,通过掌控帝国的饮食业,以及由此衍生出的庞大原材料收购网络和零售终端,已经在帝国的经济命脉中,占据了一个举足轻重、盘根错节的位置。
动他,就意味着动摇了无数贵族的钱袋子,影响了无数平民的生计,甚至可能引发经济急剧动荡。根本没有那个商人或者贵族想要做这种处理不太好的事情,而且格林本人也不是什么善茬。
艾德里安看着下方一张张激动或躲闪的面孔,听着他们为格林辩护的种种理由——力量的“正当使用”、清除异赌“功绩”、以及最重要的,那捆绑了无数人利益的甜蜜锁链。他感到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脊椎升起,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身负众神与七大美德赐福的第三任勇者,讨伐了肆虐世间的恶龙,受万民景仰的国王,此刻竟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
世界上或许没有能让他畏惧的力量,但有一种东西,比力量更难以抗衡,那就是人心,以及驱动人心的利益。
格林,那个黑发黑瞳的男人,甚至无需露面,就已经让帝国的统治阶层,在无形中站到了他的一边。
艾德里安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将目光从那些争吵不休的臣子脸上移开,望向窗外繁华的帝都。街角那家永远排着长队的蜜语坊招牌,在夕阳下格外刺眼。
“肃静!” 他低沉而充满威严的声音终于压过了现场的嘈杂。
议事厅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王座上的国王。
艾德里安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一片深沉的平静:“关于格林的议题,暂且搁置。回归强者安置方案,由内阁三日内提交具体章程。散会。”
他起身,率先离开了议事厅,那挺拔的背影在众人眼中,竟透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孤寂。
臣子们面面相觑,随后也三三两两地散去,低声交谈中,“蜜语坊”、“新配方”、“合作”等词汇依旧不绝于耳。
艾德里安走在空旷的回廊上,脚步声清晰可闻。第三个千年即将走向终点,传第四个千年必将有巨变发生。
而在此之前,他首先要面对的,或许不是外敌,也不是异教徒,而是那个通过甜品,悄然将根系扎满了整个帝国土壤的……“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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