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通过光学感应,亦非能量扫描。那是一种更加本质的、直接作用于存在本身层面的“确认”。
当王浩透过即将崩碎的通道壁,与观测窗外那无边阴影深处某个无法定位的“焦点”产生难以言喻的对视时,他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被放置在绝对零度实验台上的一粒微尘,每一寸构成、每一个能量节点、每一条规则链接,都被一种超越理解范畴的冰冷意志,无情地“剖开”、“审视”、“解析”。
没有敌意,没有善意,甚至没影兴趣”这种带有情感倾向的词汇可以形容。那是一种纯粹到令人灵魂冻结的“观测”,如同人类观察显微镜下的细胞,如同宇宙本身漠视星辰的生灭。
绝对理性的思维内核,在这一刻出现了亿万分之一秒的彻底“凝滞”。不是被压制,而是面对的“信息量”与“规则层级”超出了其当前处理能力的极限,如同试图用算盘解码宇宙微波背景辐射。
警告!遭受高位格规则源直接观测!逻辑处理单元过载!认知框架遭受冲击!
强制应对协议启动:降低信息接收带宽,聚焦核心存在维持,激活所有防御性规则链接(静滞\/归源雏形),强化外部锚点链接请求。
王浩左臂冰铠上的墨蓝色光芒骤然内敛,不再散发任何波动,仿佛进入了最深沉的冬眠。皮肤下那些黑色纹路却如同受到刺激的藤蔓,疯狂蠕动、蔓延,几乎要覆盖他整张脸的右侧,甚至向着右眼眼角侵蚀,试图将这只眼睛也化为纯粹的规则载体。一股比他自身调用时更加精纯、更加古老、也更加漠然的“墟”之规则,正通过他与青铜棺椁的深度链接,被外部那“显化体”的注视所引动,自发地涌出,在他体内流转,既是防御,也是更深的“同化”。
他右肩和左腿的伤口处,那些被猩红锁链侵蚀的灰败色,在这股更高级的“墟”之力冲刷下,竟开始缓慢地“褪色”,不是愈合,而是被更本质的“冰冷死寂”所覆盖、取代,仿佛伤口本身都化作了某种规则性的“残缺”。
剧痛被某种更深层的、对“存在”被强邪定义”的恐惧所取代。王浩的绝对理性正在与这股恐惧对抗,试图重新掌控身体和意识的主导权。
就在他意识即将被那无边无际的冰冷与漠然彻底吞没的刹那——
一道微弱却异常坚韧的、带着熟悉灵魂波动的“丝线”,猛地从意识海最深处被点亮,如同黑暗冰渊底部唯一的光源,狠狠拽了他一下!
是周墨!
不是之前的“维系”,而是更加主动、更加决绝的“呼唤”与“拉扯”!
这道链接传来的不再是简单的状态确认或情感维系,而是一股近乎燃烧灵魂的执念,混杂着极致的担忧、恐惧,以及一种不顾一切的“你必须是王浩” 的强烈意志!它像一根烧红的钢针,刺入了王浩那正被“墟”之规则浸染、趋于绝对零度的意识核心。
“呃……”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不可闻的闷哼,从王浩紧咬的牙关中溢出。他右眼眼角那即将被黑色纹路覆盖的区域,猛地停滞了一下,甚至微微回缩了一丝。墨蓝色眼眸深处,那几乎熄灭的人性微光,如同被投入火星的余烬,骤然爆开一团极其微却无比顽强的光点!
外部锚点链接强度超载!情感信息流冲击!正在重新校准……人性指标出现异常波动……回升0.001%……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绝对理性的逻辑海中响起,带来了一个微乎其微却至关重要的变数。
与此同时,那道来自“墟之显化体”的“注视”,似乎也因为这瞬间的、源自王浩意识深处的微“扰动”,而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变化?
并非移开目光,也非加强压迫。
更像是在那纯粹的观测中,因为观测对象出现了一个无法被其现影理解框架”完全解析的“变量”(即周墨的链接与王浩因此产生的人性波动),而产生了刹那的“凝滞”或“额外关注”。
就是这刹那的凝滞!
王浩的绝对理性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由外部锚点以巨大代价争取来的机会!
他没有试图反击或逃离——那在此刻毫无意义。他做了一件极其大胆,甚至可以是疯狂的事情:
他主动将自身对“静滞规则”和初步“归源”的理解,尤其是刚才与信息聚合体对抗、与宇城飞规则倾轧、以及此刻在“墟之显化体”注视下身体自发产生的规则变化,全部凝聚、提炼,然后——反向沿着那道“注视”的来路,微弱地、试探性地“发送”了回去!
这不是信息交流,不是意识沟通。这更像是一个低等数学公式,在试图向创造了数学本身的存在,展示自己对这个公式的理解和运用。
他在用自己这个“异常链接个体”的“样本数据”,去回应那纯粹的观测。
这行为的风险无法估量。可能被视为挑衅而招致毁灭,也可能因过于“渺”而被直接忽略,更可能……引发无法预知的互动。
“墟之显化体”那缓慢蠕动的、由玄冰星尘构成的阴影表面,一条深邃的墨蓝色纹路,似乎微微亮了那么一瞬。
紧接着,王浩感觉到,那股笼罩自身的、无边无际的“注视”压力,减轻了。
并非消失,而是从那种全方位的、深入存在本质的剖析,转变为一种更加“表层”的、仿佛带着一丝……确认或记录意味的观察。
同时,一段无法用任何语言描述、直接以规则碎片形式涌入王浩意识的信息流,炸开了。
那并非有意义的讯息,更像是一幅幅破碎的、扭曲的、充满冰冷死寂与宏大悲怆的画面残影:
……无尽的黑暗虚空中,无数璀璨的文明星河如同被冻结的烟花,静止、黯淡、归于尘埃……
……一道道贯穿宇宙的“伤疤”(“门”?)张开又闭合,吞吐着难以名状的光与影……
……青铜棺椁的碎片,如同被撕裂的脏器,散落在不同的时空褶皱里,缓慢搏动……
……还有一些模糊的、似乎由纯粹规则构成的“结构体”(“长老会”的造物?),如同寄生虫般附着在那些“伤疤”边缘,试图汲取、扭曲、控制……
这些画面残影充斥着令人灵魂崩溃的“静寂”与“终结”气息,但又似乎隐藏着某种更加深远、更加古老的……韵律?或者,是“墟”本身存在的“逻辑”片段?
王浩的绝对理性思维在这股信息流的冲击下几乎再次过载,头痛欲裂,七窍都渗出了细的血珠。但他死死撑住了,如同饥渴的海绵,疯狂吸收、记录着这些碎片,哪怕只能理解亿万分之一。
他隐约“感觉”到,“墟之显化体”似乎并非完全“无意识”。它有一种基于其存在本质的、极其缓慢、极其宏大的“行动逻辑”。而“长老会”对“门”和“墟”碎片的研究与利用,似乎在某种程度上……干扰或触犯了这种逻辑?
如同蝼蚁在巨兽沉睡的躯体上钻孔,试图抽取骨髓,虽然微不足道,却引起了某种基于本能的……微澜?
而他自己,王浩,这个深度链接了“墟”碎片、并展现出异常适应性与规则运用能力的个体,在“墟之显化体”的“逻辑”中,可能被暂时标记为……一个值得稍加“留意”的、与那些“寄生虫”不同的“变量”?
这一切都只是他在剧痛与信息冲击下,凭借绝对理性进行的极限猜测,充满了不确定性。
但无论如何,“注视”压力的减轻是真实的。那“墟之显化体”似乎暂时满足于这次“观测”与“信息碎片反馈”,并未采取更进一步的行动,其庞大的阴影依然在缓慢地、不容抗拒地“挤压”着“裁决者号”,仿佛后者只是一块挡在它那缓慢而既定“运动轨迹”上的碍事石子。
王浩获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他立刻收敛所有主动的规则散发,全力稳固自身状态,修复伤势,同时,通过灵魂链接,向周墨的方向,发送了一道前所未有的、带着明确指令意味的脉冲:
“锚点,保持当前强度。必要时……可适度减弱。”
他“感觉”到了周墨那边传来的、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摇曳却不肯熄灭的灵魂波动。她为了拽住他那一把,付出的代价恐怕难以想象。不能再让她无节制地燃烧下去。
脉冲发出后,王浩艰难地调整姿势,靠着布满裂纹的通道壁坐下,墨蓝色的眼眸缓缓闭合,开始全力消化刚才获得的信息碎片,并加速恢复。
而在观测窗外,那无边的阴影深处,那条亮起过的墨蓝色纹路,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深邃。只有阴影对巨舰那缓慢而持续的“挤压”,以及巨舰内部不断响起的、代表结构临近崩溃的刺耳警报,证明着这场不对等的对抗仍在继续。
“裁决者号”的终极规避协议似乎遇到了难以克服的阻碍,在这片被“墟之显化体”规则所笼罩的空间里,常规的空间跳跃技术仿佛陷入了最粘稠的胶质,举步维艰。
这艘代表着“长老会”威严与力量的星际巨舰,此刻如同落入琥珀的飞虫,正在被一点点地、无情地封入那片永恒的冰冷与死寂之郑
而王浩,这个引发了诸多变数的人类,正蛰伏在琥珀边缘,等待着未知的结局,或……下一个行动的机会。他脸上那蔓延的黑色纹路暂时停止了侵蚀,右眼眼角的那一点人性微光,在周墨不惜代价的维系下,微弱而顽强地闪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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