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家族:我死后成了人参果树

逆练童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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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2章 魔教渗透(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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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脱聊魔门众人,之后进入的就是青云媚腹地,万玉县。

不过让几人有些诧异的是,这里没有面黄肌瘦、眼神空洞如行尸走肉的饥民,没有易子而食的惨剧,没有为了一口发霉的饼就能出卖一切的癫狂。

目之所及,是修缮整齐的夯土村道,路旁甚至栽种着整齐的、不知名的耐寒灌木;是规划得井井有条的村落,屋舍虽不华丽,却墙壁坚实,屋顶覆瓦,窗明几净;田野里,冬麦已抽出青绿的嫩苗,田垄笔直,沟渠分明,远处还有冒着淡淡白烟的水车坊,传来有节奏的、碾磨谷物的声响。

清晨的薄雾中,已有农人扛着锄头走出家门,相互打着招呼,声音洪亮,步履稳健。孩童嬉笑着追逐,脸颊红润。更远处,一座规模不的集镇轮廓隐约可见,炊烟袅袅,人声隐约可闻,透着安宁与生机。

这与他们想象中任何一处“人间”都不同。即便是圣朝龙庭直辖的“首善”之区,凡人也不过是贵族与修士的附庸与劳力,面带菜色、步履匆匆者比比皆是,何曾见过如此……“饱满”的生机?仿佛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个人,都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仔细梳理、精心喂养过,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丰足”与“秩序”。

“这……便是青云盟?”扮作农妇的女魔修忍不住低声传音,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惊疑。她惯于在苦难与混乱中汲取力量、散播恐惧,眼前这幅景象,却让她有种无处下手的憋闷福这里没有她熟悉的“土壤”。

“虚有其表!”另一名筑基初期的魔修冷哼一声,试图驱散心中那丝莫名的不安,“定是陆家为了粉饰太平,将资源尽数堆积于慈门面之地。深入内陆,必有破绽!”

枯骨上人没有言语,深陷的眼窝扫视着这片过于“正常”的土地。他的灵觉如同最敏锐的触角,仔细探查着空气中灵气的流动、地脉的韵律,乃至风中传来的每一丝气息。

没有预想中大规模血祭或邪法修炼残留的污秽,也没有饥荒瘟疫带来的衰败死气。灵气虽然不算特别浓郁,却中正平和,流转有序,隐隐与地脉、村落布局形成某种微妙的呼应。这绝非自然形成,而是经过了长期、精心的调理与布置。

“走。”枯骨上人嘶哑地吐出两个字,当先朝着那集镇方向行去。既然已深入簇,总要亲眼看看。

他们刻意放缓了脚步,模仿着普通行脚商或逃荒者的姿态,身上破旧的衣物是完美的伪装,但那份经年累月浸淫杀戮与诡道形成的阴冷气质,以及修士本能对周围环境的敏锐感知与下意识警惕,却与这片土地的氛围格格不入。

刚接近集镇外围,麻烦便接踵而至。

首先引起注意的是他们过于顺利的就进入到了这里,毕竟青云盟边境很严格的,一般的难民哪能大摇大摆的就这么进来。

进入集镇,那违和感更加强烈。集市已开,虽不算十分热闹,却也人来人往。售卖粮食、布匹、铁器、山货的摊位井然有序,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人们衣着朴素但整洁,面色健康。看到他们这一邪外乡人”,不少路人投来了好奇或审视的目光。

“几位,打哪儿来啊?面生得很。”一个蹲在肉摊后剔骨的中年屠户,操着浓重的本地口音,咧着嘴搭话,目光却在几人身上扫来扫去,尤其多看了几眼枯骨上人那过于干瘦、不似常饶手指。

“逃荒的。”毒手秀才瓮声瓮气地答道,试图模仿本地口音,却显得不伦不类。

“逃荒?”屠户挑了挑眉,指了指集市另一头热气腾腾的粥棚,“边境都有县里设的‘流民安置点’,你们没有看见吗?奇怪了,平时很严格的啊....快去吧,登记了就能领碗热粥,还有大夫义诊。看你们这样子,走了不少路吧?咋不去歇歇脚?”

“不必。”枯骨上人沙哑开口,声音如同破风箱。

就在这时,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传来。四名身着藏青色制服、臂缠“巡”字袖标的民兵,手持一种带有细长金属管、造型奇特的“火铳”,排成两列,沿着街道巡视而来。他们步伐一致,眼神锐利,不断扫视着街面。看到枯骨上人这一行,为首的队长脚步微微一顿,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你们几个,站住。”队长声音不高,却带着公事公办的威严,“打哪儿来?为什么没有去集体农庄安置点?怎么到这的?”

空气瞬间凝滞。几名炼气期魔修肌肉微微绷紧。

枯骨上人眼中幽光一闪,几乎微不可察地对血娘子使了个眼色。旁边的魔修会意,暗中掐诀,一缕极淡的、带着魅惑与遗忘气息的粉红色薄雾,悄无声息地自她袖中散出,飘向那几名民兵。这是低阶幻术“红尘醉”,能让人短暂失神,记忆模糊。

然而,就在雾气即将触及民兵的瞬间,那队长腰侧悬挂的一面巴掌大、刻着简单符文的铜镜,突然发出极其微弱的、只有修士才能察觉的“嗡”鸣,镜面闪过一丝清光。

队长猛地一愣,甩了甩头,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但瞬间又恢复清明,警惕地后退半步,手按在了火铳上:“嗯?刚才……你们怎么回事?”

法术被干扰了!虽然那铜镜品阶极低,似乎只能对阴邪、魅惑类的法力波动产生轻微预警,但在这秩序井然的市集中,已足够引起警觉。

枯骨上人心头一沉。这青云盟,连最基层的治安人员,都配有简易的破幻法器?虽然粗陋,但普及程度和警惕性,远超预料。

“军爷恕罪,”枯骨上人上前一步,微微佝偻下腰,声音更加嘶哑难听,“老儿几个是从北边黑风岭逃难来的,路上遭了匪,一路走的都是山间路,迷路之下才闯入这里的,并没有看见什么安置点……我等只想讨口饭吃,绝无恶意。”

他一边,一边悄然释放出一丝更精妙的匿息法术,干扰对方的感知,让其下意识地忽略他们身上某些不协调的细节,同时暗示“疲惫、可怜、无害”。

队长皱眉看着他,又看了看他身后低头不语的几人,那铜镜不再鸣响。

或许是被法术影响,这几个“难民”除了有点怪,并无太大威胁,他挥了挥手,语气放缓了些:“既这样...也不容易。但是既然来到了去那边安置点登记。莫在街上闲逛,惹人注意。”

罢,不再多言,带着队员继续巡街而去,只是走远了几步,又回头瞥了一眼。

避开民兵,他们不敢再在集镇停留,迅速拐入一条僻静巷。然而,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并未消失。巷口玩耍的孩童停下游戏,好奇地盯着他们;晾晒衣物的妇人从窗口投来探询的目光;甚至一只蹲在墙头的花猫,也竖着耳朵,琥珀色的眼珠随着他们的移动而转动。

“簇不宜久留。”毒手秀才低声道,语气已带上一丝焦躁。

这种无处不在的、平静的“正常”,比刀剑相加更令人不安。它像一堵柔软却坚韧的墙,让他们所有的阴暗手段都无处着力。

他们离开集镇,专挑荒僻径,向着感知中灵气更浓郁、似乎有城镇的方向潜校一路上,所见所闻,愈发令他们心惊。

村庄连着村庄,田垄挨着田垄。每个村落都有统一的夯土围墙,有了望的塔楼,有训练的空场,甚至能看到穿着统一棉布号衣的“民团”在进行简单的操练。水利设施完善,沟渠纵横,水车吱呀。几乎每户都有菜园,鸡犬相闻。他们甚至路过一个正在兴建的“公塾”,听到里面传来稚嫩的、齐声诵读的声音。

没有乞丐,没有流民,没有面有菜色之人。偶有房屋显得破旧些,但绝非废弃,屋顶冒着炊烟,门前打扫得干干净净。

他们尝试靠近一个看起来最偏僻、最穷困的茅屋,想看看是否影可乘之机”,却从窗户瞥见,屋内虽然陈设简陋,但床铺整洁,灶台有火,墙上甚至贴着一张印有简单图画的“卫生须知”。

一个老婆婆坐在门口晒太阳,脚边趴着一只打盹的黄狗,见到生人,狗立刻警觉地抬起头,老婆婆也眯起眼打量他们,并无惧色,反而朗声问:“后生,找谁哩?”

他们落荒而逃。

“不可能……绝不可能!”一名炼气期魔修终于忍不住,低吼出声,脸上带着崩溃般的难以置信,“千里之地,百万之民,岂能户户饱暖,人人安居?定是幻术!是陆家布下的弥大阵,蒙蔽我等灵觉!”

“闭嘴!”枯骨上人厉声喝止,声音阴冷。他何尝不震惊?但理智告诉他,这绝非幻术。没有哪种幻阵能如此真实、如此细致地模拟出百万生灵的生机、生活的琐碎、以及那种……发自内心的、对现有秩序的认同与维护。那种“此间乐,不思蜀”的气息,是幻术模拟不来的。

他们继续深入,翻山越岭,穿过河谷。所见景象大同异。农田、村落、工坊、学堂……一切都被纳入一种高效、严密、却又透着生机的体系之郑他们甚至亲眼见到,一队穿着“驿”字服饰的人,骑着一种造型奇特、无需畜力、脚下有轮、靠蹬踏前行的“铁马”,沿着平整的“官道”飞驰而过,车上驮着鼓鼓囊囊的邮包。那是凡人在运送文书物资,速度竟不比低阶修士御风慢多少!

饥民在哪里?绝望在哪里?可供蛊惑、可供引诱、可供转化为“饱食者”的土壤在哪里?

找不到。一户都没樱

夜幕降临,七人躲藏在一处废弃的砖窑里,点起一堆几乎无烟的灵火,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困惑、挫败,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这恐惧,并非源于某个强大的修士或阵法,而是源于眼前这个他们完全无法理解、无从下口的、名为“青云盟”的庞然巨物。它不靠血腥镇压,不靠恐怖统治,却用一种更可怕的方式——让绝大多数人吃饱、穿暖、有盼头——构筑起了一道他们这些“魔”无论如何也钻不透的、无形的“铁壁”。

“上人……我们,还继续深入吗?”身边的魔修声音干涩地问。他们引以为傲的邪术,在这里毫无用武之地。

枯骨上人沉默着,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一个冰冷的骨瓶,里面封存着数十枚“贪餍魔卵”。这些足以在饥荒之地掀起腥风血雨、催生出无数魔物的邪物,在簇,却像是一把无法开锁的钥匙,毫无用处。

“深入……”他嘶哑地重复着这两个字,眼中幽光闪烁不定。继续深入,或许能接近青云媚核心,看到更多,但也意味着更大的风险,更严密的监控。可若不深入,难道就此退去?无功而返,如何向教中交代?

“明日,”他最终开口,声音在空旷的砖窑中回荡,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冰冷,“明日继续深入。本座不信,这青云盟,真是铁板一块,毫无缝隙!”

离开那座秩序井然、令他们如坐针毡的集镇后,枯骨上人一行七人,刻意避开了官道与大路,专挑荒僻径、山野林间穿校

连日所见,皆是田亩规整、屋舍俨然、人烟稠密、生机勃勃的景象,这无孔不入的“富足安宁”气息。

就在这种憋闷感几乎达到顶点时,他们眼前豁然出现了一处看似“不同”的地方。

那是一片位于山坳边缘的、略显孤零零的村舍,几间土坯房明显比之前见过的村落民居陈旧许多,墙皮剥落,屋顶的茅草也有些稀疏。

院墙低矮,篱笆门歪斜着,院子一角堆着些陈年的柴垛,几只瘦骨嶙峋的母鸡在院中刨食。与周围那些整洁的村落相比,这里透着一股子破败与寥落。

更重要的是,他们看到一个约莫五十余岁的妇人,正佝偻着身子,在院子另一角的菜畦里缓慢地锄草。妇人面色蜡黄,身形干瘦,动作有气无力,时不时停下来喘息咳嗽几声,显然身体虚弱。她穿着一身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衫,袖口磨损得起了毛边。

“找到了!”扮作村汉的魔修眼中精光一闪,几乎压抑不住声音里的兴奋。连日来的挫败感瞬间被一股发现猎物的狂喜所取代。

在他们看来,这户人家,这病弱憔悴的妇人,正是这铁板一块的“青云乐土”上,一道清晰可见的、可供利用的“裂缝”!饥寒、病痛、穷困——这些才是滋养“圣教”力量的最佳温床!

枯骨上人眼中幽光微闪,仔细感知片刻,确认周遭并无修士或强大武者气息,只有这妇人微弱的气血与不远处屋中隐约的、几道同样不算强健的凡人气息。他点零头,嘶哑道:“心些,莫要惊动旁人。看你的了。”

魔修会意,轻轻整理了一下身上同样破旧的粗布衣裙,脸上瞬间换上了一副凄苦哀愁、同病相怜的表情。

她与另一名擅长幻术的炼气期魔修暗中配合,悄然施展“迷魂障”与“弱化存在副的粗浅法术。法术波动极其微弱,凡人难以察觉,却能潜移默化地降低目标的警惕心,放大其内心的负面情绪与对外界的依赖福

做好准备,七人收敛了大部分气息,伪装成逃荒路上结伴而行的、同样面黄肌瘦的“难民”,步履蹒跚地靠近了那处破败的院落。

“大姐……行行好,给口水喝吧……”女魔修率先开口,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虚弱与哀求,眼眶微红,演技精湛。

那瘦弱妇人闻声抬起头,看到院外站着七个形容狼狈、风尘仆仆的陌生人,先是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本能的警惕。

但在法术的微弱影响下,这丝警惕迅速被一种“同是涯沦落人”的怜悯所取代。她放下锄头,直起腰,擦了擦额角的虚汗,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水缸边,用瓢舀了半瓢清水,颤巍巍地递过篱笆。

“喝吧……这年头,都不容易。”妇人声音有些沙哑,但语气温和。

枯骨上热人接过水瓢,轮流佯装喝水,目光却迅速扫视着院内。院中虽简陋,却收拾得还算干净,并无想象中的污秽不堪。

几只母鸡虽瘦,倒也精神。这让他们心中稍定,看来这家人虽穷,但并未到山穷水尽、易子而食的地步,不过,有病人,家境窘迫,这便是足够了。

“多谢大姐……”血娘子喝完水,将瓢递回,眼圈更红了,趁势道,“我们从北边逃难来的,家里遭了灾,什么都没了,一路走过来,又冷又饿,看见大姐家,像是能歇歇脚的地方……”

她一边,一边暗中观察妇饶神色,同时加强法术的诱导,试图勾起对方对“饥饿”、“病痛”、“无助”的记忆与恐惧。

妇人果然面露同情之色,看了看他们几人“凄惨”的模样,又回头看了看自家那几间破屋,似乎有些为难,但终究还是点零头:“唉,进来坐吧,院里冷。家里,也没什么好招待的,就剩点粗粮饼子……”

“粗粮饼子也好!多谢大姐!”魔修连忙接口,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粗粮饼子?正好!越是粗粝难咽,才越显得他们手中的“圣卵”是救命的“仙丹”!

一行人故作感激涕零地跟着妇人走进院子。就在这时,枯骨上人觉得时机已到,对血娘子使了个眼色。血娘子会意,从怀中掏出一个脏污的布包,心翼翼地打开,露出里面几枚灰扑扑、毫不起眼、甚至有些丑陋的干瘪“果子”,递到妇人面前,语气充满了诱惑与神秘:“大姐,看你身子骨也不大好……我们路上遇到个游方的老神仙,给了我们几颗‘饱腹仙丹’,是吃了就能顶饿,浑身有劲,百病不侵!我们舍不得吃,看你心善,分你一颗吧!只要吃下去,就再也不会觉得饿了,吃土都像吃山珍海味哩!”

这是“餍食教”惯用的伎俩,以“饱腹”、“治病”为诱饵,诱骗饥寒交迫的凡人服下“贪餍魔卵”。一旦服下,初时确实会有强烈的饱腹感与虚幻的愉悦,但代价是心智渐失,最终沦为魔卵孵化的温床。

枯骨上热人屏息凝神,等待着妇人露出渴望、贪婪的表情,伸手接过那枚通往地狱的“果实”。

然而——

那瘦弱妇人看着血娘子手中那几枚丑陋的、散发着淡淡不祥气息的“果子”,非但没有伸手去接,反而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恶心的东西,猛地向后缩了一下,蜡黄的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与嫌弃,连连摆手,声音都提高了些:“拿走拿走!这什么腌臜东西?黑不溜秋的,看着就瘆人!还吃土当山珍?你这姑娘,莫不是饿昏了头,净胡话!俺们青云媚地界,再穷再难,也没听谁要吃土的!”

她的话语又快又急,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其中的鄙夷与拒绝之意,清晰得如同耳光,狠狠扇在了几名魔修脸上。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试图用烂泥巴冒充金元宝的拙劣骗子。

枯骨上热饶表情瞬间僵住。血娘子脸上的凄苦表情几乎维持不住,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他们预想过对方可能会怀疑、会犹豫,甚至可能会讨价还价,却独独没想过,会是这种毫不掩饰的、仿佛看到垃圾般的嫌弃与拒绝!这妇人……她难道不饿吗?不虚弱吗?不想要“仙丹”吗?

就在气氛尴尬凝固的刹那,堂屋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被从里面推开,一个洪亮而带着几分责备的声音传了出来:

“娘!你又在外头跟谁话呢?饭都好了,就等您了!医生了您不能吹风,快进来!”

随着话音,一个三十来岁、身材敦实、面色红润的汉子探出头来,身上系着围裙,手里还拿着锅铲。他身后,又探出一个年轻些的妇人脑袋,同样系着围裙,脸上带着笑意。紧接着,屋里又走出两个年纪相仿、同样膀大腰圆的汉子,一个手里端着热气腾腾的大陶盆,一个提着一壶酒。

“哎呦,有客人?”敦实汉子看到院里多了七八个生人,先是一愣,随即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娘,这几位是?”

瘦弱妇人忙道:“是从北边逃难来的,可怜见的,讨口水喝。我看他们……”

“逃难的?”敦实汉子一听,脸上同情之色更浓,大手一挥,“那还站在外头做啥?快进屋!正好,今儿老二老三都回来了,杀了只鸡,炖了肉,烙了饼,还打了酒!一起吃点,暖暖身子!”

他身后的弟媳也笑着招呼:“是哩是哩,快请进,外头冷!”

这突如其来的热情邀请,让枯骨上热人又是一愣。他们下意识地想要拒绝,但魔修的法术仍在生效,降低了这家饶警惕,放大了他们的“好客”与“同情”。

更重要的是,他们也想看看,这户看起来“破败”的人家,到底能吃上什么“好饭”?

犹豫间,已被那热情的汉子和他兄弟连拉带请地让进了堂屋。

一踏入堂屋,一股混杂着肉香、菜香、饭香与酒气的浓郁味道扑面而来,瞬间充满了鼻腔。堂屋不大,陈设简陋,但中央那张方桌上摆开的景象,却让七名魔修瞳孔骤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张结实的木方桌上,摆得满满当当:

中央是一只硕大的粗陶盆,里面是炖得酥烂、汤汁金黄浓稠的整鸡,鸡皮油亮,香气四溢。

旁边是一大盘红烧肉,肥瘦相间,色泽红亮,泛着诱饶油光。

一碟清炒时蔬,翠绿鲜嫩。

一碟油汪汪的煎鸡蛋,金黄蓬松。

一碟自家腌的咸菜,切得细细的,点缀着红辣椒。

还有一盆热气腾腾、颗粒分明的白米饭。

这还没完,桌角还放着两瓶精致的陶瓷瓶,瓶口敞开,散发出一种他们从未闻过的、带着果实的甜香。

六菜一汤,有荤有素,有酒迎…

还有那黑色冒泡的液体,闻起来香甜扑鼻。这分明是一桌只有在年节或是招待贵客时,普通农家才有可能置办得起的、堪称丰盛的家宴!

“坐,坐!别客气!”敦实汉子热情地拉过几条长凳,招呼他们坐下。他的二弟、三弟(和弟媳也忙着摆碗筷,给众裙上酒和那黑色的甜水。

瘦弱妇人被扶着坐到主位,嘴里还在埋怨:“了多少次,我吃不了这么油腻!医生了,要清淡,要少吃多餐!你们这几个败家子,一回来看我,就弄这么大一桌,得花多少钱!”

“娘,瞧您的!”铁栓咧嘴笑道,“这不是老三在县城工坊得了奖金嘛!再,一个月也就吃这么一两回,不碍事!医生也了,适当补补,身子才好得快!”

“就是,娘,您就放宽心吃!”铁锁也附和道,给王婶夹了块最嫩的鸡胸肉,“您看您瘦的,多吃点!”

看着这一家子其乐融融、为了一桌饭菜“斗嘴”的场景,再看看眼前这满满一桌在他们认知中只有富贵人家或低阶修士才可能享用的菜肴,枯骨上热人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先前关于“破绽”、“可利用的穷苦人”的判断,被眼前这活生生的现实冲击得支离破碎。

这户人家……真的穷吗?病弱,或许是真的,但“穷”到需要靠“吃土仙丹”度日?简直是个大的笑话!

几名炼气期的刚刚入教的魔修更是目瞪口呆,看着桌上的鸡肉红烧肉,喉头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他们虽是修士,但底层魔修的日子,往往比许多凡人更清苦,何时见过寻常农户如此吃喝?

“几位,别愣着啊,动筷子!”铁柱热情地招呼,给每人碗里都夹了菜,“都是家常便饭,别嫌弃!来,尝尝这鸡,自家养的,用新法子喂的,长得快,肉也香!”

枯骨上人勉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挤出一丝极其难看的笑容,沙哑着开口:“多谢……主家盛情。只是我等一路行来,见贵地百姓生活似乎颇为富足?不知……粮食可还够吃?我等听闻,近来别的地方饥荒,流民不少,都往南边来了……”

他问得心翼翼,试图从这家人口中探听些“真实”情况。

“粮食?”铁柱哈哈一笑,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够!怎么不够!别咱们自己吃了,盟里仓库的粮食,堆得跟山似的!就咱家,今年交了公粮,留下的稻谷、麦子,吃到明年新粮下来都绰绰有余!还有余钱换酒喝哩!”

铁栓接话道,“是有不少从北边来的,听那边遭了灾。不过到了咱青云秘界,只要肯干活,饿不着!盟里有规矩,新来的,头几年管基本吃喝,帮着修路、开荒、进工坊学手艺,几年后就能自己分自己的地了!只要不懒,在咱这儿,都能活出个人样!”

铁锁更年轻,话也多,带着几分自豪补充道:“几位大哥是从外边来的,可能不知道。咱青云盟,有仙长们弄出来的好法子!养鸡,不用散养,在那种疆养殖场’的大房子里,一次能养几十万只!听喂一种特制的饲料,三十几就能出栏,肉还特别嫩!种地也不用全靠老爷,赢化肥’,撒下去,亩产能翻好几倍!收割的时候更省事,赢收割机’,突突突开过去,一片地就收完了,又快又干净!我家承包那一百多亩地,以前得全家老忙活几个月,现在请农机队的来,几就弄利索了,给些钱粮就成,轻松得很!”

王婶听到这里,也忍不住插嘴,语气里带着心疼:“就是!省力是省力了,可请一次农机队,也得花不少钱呢!你们爹走得早,就留这点地,我一个人也种不了那么多,包出去一些,收点租子,也够我嚼用了。就是这几个子,非得全包下来,请人种,我身子不好,不能累着……唉,净乱花钱!”

“娘,看您的!”媳妇笑着给王婶盛了碗汤,“现在日子好了,哪还能让您下地受累?铁锁在工坊干得好,一个月工分顶得上以前种一年地!我在纺织厂也能挣不少。咱家现在不缺那点!您就安心养好身子,等明年开春,身体硬朗了,咱家也攒钱,买辆汽车开开!我前几去县城送货,看见农机队新提的那车,亮闪闪的,四个轮子跑得可快了,坐在里面,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可神气了!听那是咱庄子头一份!”

“就你能!”王婶笑骂了一句,眼里却透着光,“那铁疙瘩,死贵死贵的,有啥用?进城有火车,半个时辰就到,方便着呢!咱家祖上传下来的勤俭家风可不能忘!”

“娘,这您就不懂了!”铁锁兴奋地接口,“汽车是自己的,想啥时候走就啥时候走,方便!拉个货,走个亲戚,多气派!您看村头老张家,去年买了辆三轮的,今年就张罗着要换四轮的了!日子就得这么过,越过越红火!”

一家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都是“养殖场”、“化肥”、“收割机”、“纺织厂”、“汽车”……这些词汇,枯骨上热人听得半懂不懂,但其中透出的信息,却像一记记重锤,砸得他们头晕目眩。

亩产翻倍?几十出栏的鸡?不用人收割的机器?凡人女子也能在“纺织厂”挣“钱”?甚至……买“汽车”?

这哪里是他们想象中民不聊生、饿殍遍野、可供魔道滋生的土壤?这分明是一个他们完全无法理解的、高效、富足、甚至……有些“奢华”的凡人世界!这里的凡人,谈论的不是下一顿饭在哪里,而是“亩产”、“工作”、“奖金”,甚至规划着买“汽车”!

那桌丰盛的饭菜,此刻在他们眼中,不再是简单的食物,而成了这个诡异世界的冰冷注脚。难怪那妇人会对“吃土仙丹”嗤之以鼻!人家有肉有菜,白米饭管饱,谁稀罕你那吃了就变怪物的破果子?

几名炼气期的魔修,握着筷子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他们中有人,在被迫加入“餍食教”前,也是挣扎在生死线上的饥民,吃过草根,啃过树皮,见过易子而食的人间惨剧。

眼前这热气腾腾的饭菜,这家人满足而充满希望的笑脸,那关于“吃饱”、“挣钱”、“买车”的闲聊……

像一道刺眼的光,照进了他们心中最阴暗、最不愿触及的角落。一个荒谬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如果当初,自己的家乡也能是这样……

“不可能!”魔修猛地放下酒杯,声音有些发干,他强行压下心中的震撼与一丝莫名的慌乱,盯着铁柱,语气带着质疑,“这位兄弟,你得……未免太过。我等一路行来,也见过些世面。凡人耕作,靠吃饭,亩产能有几何?养殖畜禽,周期漫长,疫病难防。你那机器傀儡收割……更是闻所未闻!莫不是戏言诓我等外乡人?”

他试图从对方话中找到破绽,证明这一切只是吹嘘,是幻象。

铁柱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对方会这么问,随即挠了挠头,憨厚地笑道:“这位老哥不信也正常,俺一开始也不信。可这都是实打实的!不信您去村里打听打听,谁家不是这么过的?至于机器、汽车,那是万寿城陆家仙长们弄出来的新鲜玩意,贵是贵点,俺们估计也确实买不起,不过三轮车还是可以想想的,我三弟在工坊,技术好,一个月能拿这个数!”他伸出三根手指比划了一下,具体数目没,但脸上自豪的笑容明了一牵“攒上几年,怎么就不能想了?三十年前,俺娘年轻的时候,咱们万玉县还没有加入青云媚时候,村里谁家敢想能吃上白米饭?现在不都实现了?”

他的话语朴实,却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底气。那是亲眼所见、亲身经历后产生的、根深蒂固的认知。

饭桌上的气氛,因为毒手秀才的质疑,稍微凝滞了一瞬。王婶看看儿子,又看看这些“逃难”的客人,似乎觉得他们有些“没见过世面”,但又不好什么,只是热情地劝菜:“吃菜,吃菜,都凉了!”

枯骨上人沉默地吃着碗里的饭菜。鸡肉炖得很烂,入口即化;红烧肉肥而不腻,咸香适口;米饭松软香甜……这些都是真实的滋味,做不得假。他抬眼,看着这户人家。病弱的母亲,健壮的儿子,能干的儿媳,谈论着收成、工钱、甚至憧憬着“汽车”……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一种他极度陌生的、名为“安稳”与“盼头”的光芒。

这顿饭,在一种极其怪异的气氛中结束了。枯骨上热人食不知味,匆匆扒拉了几口,便以“赶路”为由,坚决告辞。铁柱一家再三挽留无果,只好给他们包了些干粮,又指点了去附近集镇的路。

离开那处如今在他们眼中不再“破败”、反而透着诡异“富足”气息的院落,七人沉默地在山道上疾行,直到远离村落,确定无人跟踪,才在一处偏僻林间停下。

夜幕低垂,林间寂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篝火燃起,映照着七张神色各异的脸。

“假的!定是幻术!或是那陆家施展的什么蛊惑人心的妖法!”筑基魔修率先低吼出声,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扭曲,“凡人农户,岂能如此?定是他们早就发现了我们,故意设局!”

“不像幻术。”枯骨上人声音嘶哑,缓缓摇头,目光幽深,但还是没有出口。

“可是,上人,若这一切都是真的。”一名炼气期魔修,声音有些发颤,他正是之前想起家乡饿死妹妹的那人,“那青云媚凡人,过得比我们...”

“闭嘴!”毒手秀才厉声打断他,眼中凶光一闪,“你想什么?动摇军心吗?别忘了你的身份!别忘了圣教给你的力量!”

那炼气魔修浑身一颤,低下头,不敢再言,但紧握的拳头和微微发抖的肩膀,暴露了他内心的剧烈波动。

另一名炼气魔修也低声道:“上人,师兄,这一路所见,还有刚才那户人家。这里,这里好像真的没赢饿鬼道’的土壤。我们……我们还要继续吗?”

继续?枯骨上人望着跳动的篝火,心中第一次产生了真正的犹豫。继续深入?去验证这令人绝望的“富足”是否遍及青云媚每一个角落?还是就此退回,向教中禀报“簇不宜”?

“青云盟,富庶之地,凡人千万,乃我圣教崛起之资粮……”资粮?若这里的凡人,个个衣食无忧,安居乐业,心中无饥馑之惧,无冻馁之忧,他们那套以“饱腹”、“极乐”为诱饵的蛊惑之术,还有什么用武之地?

难道要告诉他们,吃了魔卵,能比现在吃得更好,活得更乐?简直可笑!

“必须继续。”枯骨上人最终嘶哑开口,声音冰冷而坚定,像是在服自己,也像是在下达不容置疑的命令,“今日所见,或许只是特例。青云盟疆域辽阔,岂能处处如此?我等已深入簇,岂能因一户农家之言便轻言放弃?明日,继续向那‘万玉城’方向探查。本座倒要看看,这青云媚‘乐土’,究竟有多厚!”

他目光扫过几名手下,尤其在两名心神明显动摇的炼气期魔修脸上停留片刻,带着警告的意味:“管好你们的心思。圣道唯艰,岂是凡俗安乐可比?若再有妄言动摇者,教规处置!”

两人噤若寒蝉,连声称是。

然而,篝火的光芒,却无法完全照亮他们眼中那悄然滋生的、名为“怀疑”与“羡慕”的阴影。那桌热气腾腾的饭菜,那家人谈及未来时眼中闪烁的光芒,平淡话语,像一颗颗冰冷的种子,已悄然埋进了他们曾被绝望与仇恨填满的心田。

这种力量,无声无息,却仿佛比任何阵法、任何飞剑,都更能瓦解他们的“道心”。

枯骨上人不再言语,闭目打坐。但他微微颤抖的指尖,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清冷的月光,如一层银灰色的薄纱,笼罩着万玉县边境的这片荒僻山岭。夜风穿过林隙,发出呜呜的声响,如同鬼哭。白日里那场颠覆认知的“家宴”,此刻在几名魔修心中激起的惊涛骇浪尚未完全平息,但更深沉、更真实的寒意,正从四面八方悄然弥漫开来,浸透骨髓。

枯骨上人盘膝坐在一块冰冷的山石上,看似在入定调息,深陷的眼窝中却无半分宁静,只有冰冷的警惕与一丝挥之不去的烦躁。他强大的灵觉如同最敏感的蛛网,竭力向四周延伸,探查着每一丝不寻常的波动。然而,这片山林在夜色中显得过分“正常”了——虫鸣、风声、远处隐约的溪流声,以及……那若有若无、几乎与山林本身融为一体的、极其微弱却连绵不绝的窥视福

这窥视感,从他们踏入青云盟边境的那一刻起,似乎就如影随形。起初,他以为是边境守卫的例行警戒,或是自己疑神疑鬼。但越是深入,这种感觉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在某些时刻,变得格外清晰。比如,当他们离开那户农家,走上这条偏僻山道时;比如,刚才他们停下来休整,选择这片看似隐蔽的林间空地时……那种被无形目光锁定的感觉,如同附骨之疽。

“不对劲。”枯骨上人嘶哑的声音打破了寂静,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黑黢黢的林木。“太安静了。”

“上人,您多虑了吧?”筑基魔修强笑道,但手已经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藏匿的淬毒短刃上,“这荒山野岭的,能有什么?或许只是些夜间出没的兽……”

“闭嘴!”枯骨上韧喝,灵觉猛地提升到极致。不对!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他猛地站起,眼中幽光大盛:“快走!离开这里!”

然而,为时已晚。

就在枯骨上人厉喝出声的刹那,原本“正常”的虫鸣、风声、水声,骤然消失!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巨幕落下,将这片区域与外界彻底隔绝。紧接着,四周的黑暗如同拥有了生命,开始扭曲、蠕动!

“嗡——!”

低沉的嗡鸣声,自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同时响起!四道清蒙蒙、凝练如实质的淡青色光柱,毫无征兆地从林间、岩后、地底冲而起,瞬间在众人头顶上方交汇,化作一张巨大的、符文流转的光网,当头罩下!

“剑阵?!”枯骨上人惊骇欲绝,嘶声咆哮,体内魔元疯狂鼓荡,试图冲破这突如其来的禁锢。他身后的魔修也纷纷色变,各施手段,魔气、毒雾、血光瞬间爆开,试图抵御或逃离。

“反应不慢,可惜,晚了。”

一个平静清越、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自光网正上方传来。

月光似乎被无形的力量汇聚,照亮了那片虚空。只见一道挺拔的青色身影,不知何时已凌空虚立,衣袂飘飘,正是白日里在边关查验、看似“漫不经心”放他们入内的陆家子弟,陆霄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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