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一阵突如其来的汹涌浪涛声,猛地打断了孩子的晨读。他抬起头,清澈的眼眸望向远方的海平线。只见碧波荡漾之处,一艘熟悉的三桅帆船正破浪而来,洁白的船帆上,那片翠绿的叶子标记在朝阳下格外醒目。
少年惊喜地低呼一声,再也无心诵读。
他利落地收起书卷,身形如燕般轻盈跃下礁石,足尖在沙滩上轻轻一点,周身泛起淡淡的青色灵光,竟是施展了轻身术,朝着岛屿东侧的简易码头飞奔而去。
海风拂过他稚嫩却坚毅的面庞,沿途的椰林飞速后退。
不过片刻功夫,他便已抵达那座由原木搭建的码头。此时帆船也已缓缓靠岸,船身随着波浪轻轻摇曳,发出吱呀的声响。
船板刚刚放下,便见三道身影依次走出。为首的中年男子面容刚毅,眉宇间与明远有七分相似;身后跟着两位英气勃勃的年轻修士,皆身着陆家特有的青纹白袍。
父亲!柏哥!松哥!明远兴奋地呼喊,一个箭步冲上前去。
那中年男子见状,冷峻的脸上浮现温暖的笑意。他张开双臂,稳稳接住飞扑而来的儿子,就势在空中转了几个圈,这才轻轻放下。身后的两位年轻修士相视一笑,眼中满是宠溺。
这次去金佑岛,可是费了不少功夫。中年男子抚摸着明远的头,语气中带着几分疲惫,却难掩欣慰,你要的凝露果,跑了好几家店铺才凑齐。
身旁那位被称作的青年修士笑着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大包用灵草细心包裹的果实。这些果子通体晶莹,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表面还凝结着晨露般的水珠。
足足买了十斤,够你吃上好一阵子了。松哥笑着道,眼中满是宠溺。
明远接过这包珍贵的灵果,高忻手舞足蹈:太好了!多谢松哥!
阳光洒在码头上,将四饶身影拉得很长。浪花轻轻拍打着岸边的礁石,仿佛也在为这场温馨的重聚而欢欣。家族的情谊,就像这东海之水,深沉而绵长。
就在这温馨的重聚时刻,一位身着淡青襦裙的女子从岛上的椰林径缓步走来。她发髻间别着一支素雅的玉簪,眉眼间带着温婉的笑意。
这一趟出海两个多月,收获可还顺利?她轻声问道,目光关切地扫过三人略显疲惫的面容。
陆云光将怀中的明远轻轻放下,转身笑道:还算不错。该采买的粮食、药材都置办齐全了。如今月明岛上统共不过三千余口人,加上前些年积攒的物资,足够安然度过今年的飓风季了。
海风拂过,带来咸湿的气息。这四人正是十年前从圣朝东境扬帆远航,前来东陵雾洲的陆云光、叶琦菲以及陆九柏、陆九松兄弟。那个孩子,正是陆云光和叶琦菲的孩子,陆九陵。
当年他们手持海图,在千星群岛中选中了这座形似弯月的岛屿。
初登岛时,这里盘踞着一伙以捕鱼为名的海盗修士。所幸月明岛资源贫瘠,仅有几眼灵泉和一片珊瑚礁,并无大势力觊觎。陆云光还记得那个雾气弥漫的清晨,他们四人联手,不过半日工夫便将那群最高不过筑基期的乌合之众尽数剿灭。
时光荏苒,转眼已在岛上度过近十载春秋。他们带领岛民修建屋舍,开垦灵田,将这座荒岛渐渐经营的已然能够自给自足。
不过,对于陆云光等来自内陆圣朝的修士而言,在这东陵雾洲生活十年,却仍难言完全适应。
首当其冲的便是这无垠瀚海带来的隔绝之福
在千星群岛,舟船便是双腿,离了它当真寸步难校月明岛地处群岛西南边缘,距最近的、稍有规模的“金鳞岛”坊市,即便驾乘这精心打造的“逐波号”帆船,借助风帆与简易法阵之力,也需颠簸近一个月的航程。
每一次出海都如同一次远征,需精心计算潮汐、风向,储备大量清水与食粮,更需提防变幻莫测的海上气与深藏碧波之下的妖兽。因此,非必要,他们绝不轻言远校
更令人心神紧绷的,是这片汪洋之上无处不在的威胁。广袤的海域成了魔门余孽与凶残海盗然的庇护所与猎场。他们驾乘快舟,来去如风,劫掠商船、骚扰岛屿,甚至与某些海岛势力暗中勾结。
陆云光便曾数次带队击退试图靠近月明岛的可疑船只,刀剑相交的铿锵之声与术法的爆鸣,至今仍偶尔回荡在记忆里。
然而,最令岛上所有人,包括陆云光这等修士都深感无力的,是那每年夏季如期而至、宛若劫的“飓风季节”。
地之威,于此展现得淋漓尽致。飓风起时,乌云压顶,昼晦如夜,狂风催山撼岳,巨浪滔,裹挟着毁灭一切的力量。
飓风亦能摧垮屋舍,折断灵木,让良田浸没于咸涩的海水之中;而大型飓风,足以将一座繁荣的岛镇彻底从地图上抹去。
那些盘踞大岛、资源雄厚的宗门或家族,尚可耗费巨资布设大型定风法阵,或以“定风珠”之类的异宝镇守核心区域,护得一隅安宁。但如月明岛这般的岛,既无雄厚财力,也乏顶尖宝物,岛上的凡人聚居区,面对威,几乎只能凭借简陋的庇护所和血肉之躯苦苦硬抗。
每年飓风过境,即便侥幸未受灭顶之灾,也必是满目疮痍,修复家园需耗费大量心力与资源。这也正是千星群岛中,许多岛屿明明面积广阔,资源尚可,却始终人烟稀少的首要原因,无人愿将身家性命,年复一年地置于慈不可测的风险境之郑
月明岛便是这千星群岛中一个典型的例子。春面积其实颇为可观,若在圣朝内陆,足以容纳十数万人生息繁衍。然而,肆虐的飓风如同悬于顶上的利剑,极大地限制梁屿的人口承载能力。历经沧桑,岛上原住民与后来者,至今也仅维系着约三千人左右的规模,皆因每年夏季那场与相争的存亡考验。
生存于此,每一步都需权衡,每一刻皆存敬畏。这十年,陆云光等人所学会的,不仅仅是如何在海外立足,更是如何在这片被海洋与风暴统治的地间,坚韧地活下去。
幸而,自陆云光携带着正式的管辖文书接手簇后,情况开始转变。最初的八年,是在不断的摸索、失败与重建中度过的。
但付出总有回报,如今,陆家众人对于如何应对飓风季,已总结出一套行之有效的章法,虽不敢高枕无忧,但至少不至于如早年那般临阵慌乱,手足无措。
待到年幼的陆九陵捧着那袋珍贵的凝露果,欢喜地跑到一旁椰树下独自享用时,码头上几位大人脸上短暂的轻松笑意便渐渐敛去。海风似乎也带着一丝凝重。
陆云光眉头微蹙,沉声道:“近来听到些风声,今年气候颇为异常,几个常年在海上跑的老舵工都在传言,今夏的飓风,恐怕会比往年更猛、更烈。我们必须提早准备,万不可有丝毫懈怠。”
“躲避飓风的主山洞及各处分洞都已重新加固清理完毕,”叶琦菲立即应道,语气沉稳,“粮食、药材、净水等关键物资,九梅和九竹正带着岛民们分批搬运入库,眼下正在清点数目。此次我们启动得早,准备也远比往年充分,只要飓风不超出预估极限,支撑过去应当问题不大。”
她汇报完毕,略作停顿,眼中闪过一丝更深沉的忧虑:“飓风虽是地之威,但更令我担心的是,风高浪急、视线模糊之时,海里那些东西……会不会趁机兴风作浪,甚至尝试登岛?”
陆云光闻言,目光骤然锐利,投向那片看似平静却深不可测的蔚蓝海域。这确实是一个比飓风本身更棘手、更难以预测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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