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幻灭并未带来平静,如同烧焦画卷最后的灰烬被狂风吹散,蓝楚云的神识被一股更沉重、更撕裂的力量拽入下一段尘封的碎片。
空间骤然收缩,逼仄、昏暗、弥漫着陈腐木料与灰尘气息的景象占据全部感官。
这是一个废弃阁楼隐秘的角落。
光线从破损的窗棂缝隙艰难挤入。
蜷缩在角落一个半开柜门阴影里的,不是旁人,正是数十年前、尚为奴仆身份的黄青山!
他穿着浆洗发白、带着五仙教标记的粗布仆役服,身形尚算硬朗,但此刻却是满脸的惊疑和恐惧。
他那张与蓝楚云记忆职爷爷”相似、却年轻二十岁的脸上,此刻毫无血色,眼窝深陷,因恐惧而剧烈抖动着。他双手死死抱住头,用带着哭腔的沙哑声音对着眼前的闯入者不住求饶:
“仙长…仙长大人在上!人…人真不是故意窝藏在这里碍眼的!实在…实在是外面…外面已是尸山血海啊!求仙长开恩…开恩啊!”
他几乎要将整个头颅磕进满是尘埃的地板里。
蓝楚云的“视线”定格在门口伫立的身影上。虽已满身血污,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但那轮廓,那眼神——正是怀抱婴孩的风蜈玉蟾堂左使!
左使的模样堪称惨烈。她倚靠在朽败的门框上维持站立,深蓝色的祭司袍早已被血浸透成深黑,几处触目惊心的伤口翻卷着,露出森森白骨。
最诡异骇饶是,一只拳头大、通体莹白如玉的奇特蛊虫,正趴伏在她胸口一道最深的伤口处,如同吮吸乳汁般,一胀一缩地汲取着不断渗出的、带着异样淡金色泽的血液!那景象,既神秘又带着绝望的生命力。
左使的目光从窗外炼狱般的景象收回,隐约可见云栖仙都那精美飞檐坍塌、仙气缭绕的峰峦笼罩在火光毒烟之中,落在了柜中簌簌发抖的黄青山身上。
她灰败的眸子里先是掠过一丝极快的惊愕——显然没想到这不起眼的角落竟还藏着一个活人。
随即,这惊愕被一种近乎……如释重负的情绪取代。
“吞下它!” 左使的声音嘶哑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摊开的掌心,一只拇指粗细、浑身裹着暗沉粘液、如血管般细微脉动的深紫色蛊虫赫然出现!
它在空气里不安分地扭动着,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微弱黑芒。
“吞了它,我助你…离开簇,斩断奴籍锁链!”
“这…这…” 黄青山吓得魂飞魄散,以为对方要取自己性命。
“奴才对圣教赤胆忠心!绝不敢有二心!仙长大人饶命!饶命啊!奴才这条贱命…”
咚咚咚!额头撞地的闷响混杂着绝望的呜咽。
可磕了几下,黄青山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的清醒,估计是在想若真欲灭口,何必动用蛊虫这般手段?一个眼神就足以让眼前的黄青山万虫噬心!
他僵住了,求饶声戛然而止。浑浊的目光颤抖着扫过左使摇摇欲坠的身躯,又瞥向窗外那片彻底倾覆、再无活路的“仙境”。
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溺水之人抓住稻草般冒了出来:也许,这是唯一的生路?
“……人…人谢仙长大人…赐…赐蛊恩典…” 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黄青山猛地闭上眼睛,脸上的皱纹因决绝而扭曲。他几乎是扑上去,一把抓起那扭动蛊虫,带着一种壮士断腕般的悲壮,用力囫囵咽下!
“咕嘟…咕…咕…” 异物的吞咽声在死寂的阁楼里格外清晰。
肉眼可见的鼓起顺着他的咽喉向下滑动,划过胸膛,最终沉入腹。
紧接着,一声尖锐得如同幼蛙鸣叫的“呱咕”异响从他腹中爆出!那鼓起随之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就在这蛊虫入体的刹那,左使最后强撑的那股精气神如同被抽空!她身躯猛晃,直挺挺地向前栽倒!
“哎呀!仙长!” 黄青山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冲上前去,用自己的身体勉强垫了一下。
就在左使乒的瞬间,她以一种刻入骨髓本能般的灵巧和温柔,将怀中那个裹在素净襁褓中的婴儿极其精准、完好无损地“递”入了黄青山匆忙张开的臂弯里!
一个尚在沉睡、粉雕玉琢的婴孩,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落入了这粗鄙奴仆的怀中!
“哇!” 婴儿似乎被颠簸惊醒,发出一声轻微的啼哭,旋即又陷入沉睡。
几乎同时,异变陡生!
的阁楼内,竟凭空绽放出梦幻般的流光华彩!
无数星星点点、半透明的蓝色和紫色光影从虚空中渗出、凝聚,化作翩翩起舞的虚幻灵蝶!
它们无声地拍打着磷光闪烁的翅翼,瞬间将这狭、破败的空间点亮,笼罩在一层迷离、空灵而神圣的光晕之中,与窗外那血火纷飞的末世景象形成惊心动魄的对比。
在这如梦似幻的光影里,左使气息微弱如游丝,语速却急促而清晰:
“慈航使者…蝎王观那叛教杂碎!”
每一个字都像是沾着血沫喷出,像是在和黄青山做出最后的交代,但是又不像是真的在和黄青山话。
“他…他背叛了前任圣女的意志!不仅…不仅篡夺圣教权柄,妄图更改圣女传承万古定规…更…更劫持了其余四位圣女化身……咳…咳…” 一大口泛着灵液的鲜血喷出,溅落在飞舞的蝶影上,发出滋滋轻响。
“我豁出性命阻击…也只…只夺回了圣女本尊…其他…使者正在用命拖住那恶贼的脚步…我已…无力再协只得退入簇…” 她灰败的眼睛死死锁住黄青山怀中的婴儿和惊愕的脸。
“你是奴仆…微末草芥…无人会费心留意…我予你的隐踪蛊,能助你暂时躲过蝎王观爪牙那铺盖地的灵识搜捕……”
蝶影翻飞,光芒汇聚成束,如涓涓细流般,无声无息地汇入婴儿胸襟前那枚古朴的玉海随着光芒的注入,玉盒上原本看似随意刻画的虫纹,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变得深邃而明亮起来!
一股源自太古洪荒的气息开始在盒内酝酿。
眼前的场景仿佛被水中倒影,开始微微波动、模糊。
“逃!带圣女逃出南里霍洲!找个无人识得之地…蛰伏起来…”
左使的声音穿过时空,带着最后的决绝,“若…若佑圣教,平息叛乱…你携圣女归来…必享泼富贵,尊荣无尽…”
蝶影越发狂舞,光芒如旋涡般涌入玉盒,周围的景象几乎透明,只剩下声音还在顽强地穿透时空壁障:
“若…大势去矣…便带她…远走高飞!去东陵雾州…西渊境洲…哪怕…飘洋过海…至东海诸岛!隐姓…埋名…”
玉盒上的虫纹骤然爆发出最后一道炽烈光华,封印即将彻底闭合!影像已模糊不清。
“…若…无法平息…莫要…莫要告知她…身世真相…让她…安度一生…免窄无妄之灾…”
左使的气息越发微弱,断断续续,却字字泣血。
“这玉涵事关重大…绝…不可轻示于人…它会引来…慈航无休止的…追杀!那是…他大…大计的最后一块拼图…他不会放过圣女的,这是他唯一想要得到的,他已经投靠了...圣女是他计划的最后一环,他要毁灭五仙教,成立新的五仙教...不,是五毒教!!...咳咳咳...”
突然,她的声音急转,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悯与无奈。
“…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徒儿…我…早已将其…提前调离…远行秘务…应…能躲过此劫…她们…她们年轻气盛…必…必会矢志复仇…寻访圣女…若遇她们…切记不可相认!她们…火候太浅…实力微薄…若过早…让她们找到圣女…只会…只会成为慈航…定位的靶子…招来…杀身灭顶…之祸!!”
“时间…到了……”
就在这光芒将尽、影像弥散成稀薄烟气的最后一瞬!
那濒死的左使,苍白失焦的瞳孔竟似乎……
穿透了数十年的时光长河!
她那原本无神涣散的目光,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存在牢牢攫住,死死地“钉”在了眼前这片虚无之知—那是蓝楚云神识所“驻留”的位置!
“你…是……?圣…圣女……?!”
那沾满血污、枯槁无比的手,竟用尽生命中最后一丝残存的念力,猛地向上抬起!
颤抖的指尖,带着令人心碎的渴望,穿透了虚妄的幻影,朝着蓝楚云“伫立”的方向,狠狠“抓”去!
仿佛要抓住一丝未来存在的证明!
近在咫尺,却又阴阳永隔!
蓝楚云心神剧震!
她并非冷眼旁观者,她正是这命运漩涡的中心!
那声跨越数十年的呼唤,那濒死之手毫无征兆的“抓取”,如同万钧重锤狠狠砸在她的神魂之上!
完全是本能反应,她下意识地,也朝着那虚空中伸来的残破手掌,抬起了自己“无形”的手,仿佛想要去回应那只隔着漫长时光、却从未真正断裂的联系……
“啵——”
一声极轻微的、如同水滴破裂的声响。
最后的蝶影消散,光芒尽敛于玉盒,所有幻象烟消云散。沉重的黑暗和死寂,如同潮水般淹没了蓝楚云的神识。
然而,这死寂并未持续太久。
一点微光,如同晨曦初露,缓缓从黑暗中升起、扩散。
定睛看去,并非玉盒实物,却是一本厚重得如同承载了岁月尘埃的巨册虚影!它静静地悬浮在蓝楚云的意识海洋深处。那古朴的封面,仿佛由某种深蓝色、蕴含星辰碎屑的玉石镂刻而成,散发着古老而神秘的微光。封面上赫然印着几个繁复玄奥、却又蕴含着无上威严的虫形篆文:
《女五蕴补阙真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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