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瑞金没有掩饰自己的困境，因为他知道，在林峰面前，任何的伪装都没有意义。
他们，现在是，拴在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林峰，你老实告诉我，”
沙瑞金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死死地盯着林峰，“对于眼前的这个局，你是不是早就有所预料？”
林峰没有回避他的目光。
他缓缓地走到沙瑞金的身边，也看向了窗外的夜景。
“预料到了一部分，但没想到，她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狠。”
林峰坦然承认。
“不过，”
他话锋一转，“这，也未必是件坏事。”
“哦？”
沙瑞金的眉毛一挑，“都被人摁在地上打脸了，还不是坏事？”
林峰，笑了。
“沙书记，您觉得，赵惠他们，现在最像什么？”
沙瑞金一愣，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林峰自问自答道：“他们，像一群，闯进了我们家里，打着‘帮助我们搞卫生’的旗号，却肆意翻箱倒柜、指手画脚的‘恶客’。”
这个比喻，让沙瑞金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对付这样的‘恶客’，”
林峰继续道，“我们如果，一味地退让和解释，只会让他们更加的，得寸进尺。”
“唯一的办法，就是在他们准备，掀我们房顶的时候。”
“我们主动地，把他们藏在我们家地下室里的，那些见不得光的‘私人物品’，也给翻出来！”
“让所有人都看看，他们也不是那么干净！”
林峰缓缓地，转过身。
他的脸上，那温和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锋芒与锐利！
他单刀直入，一针见血！
“沙书记，中央督导组的行为，名为‘督导’，实为‘政治报复’！”
“他们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要帮助我们汉东发展，而是要搅乱汉东，否定我们省委、省政府过去几年的工作！”
“否定省委省政府的工作”！
这句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狠狠地，戳中了，沙瑞金内心最敏涪最在意的那根神经！
作为汉东的一把手，这几年，他自问兢兢业业，励精图治，好不容易才让汉东的各项事业，走上了正轨。
现在，赵惠一来，就要将他所有的努力，都全盘否定！
这，他绝对，不能容忍！
这，已经触及到了，他作为一名政治家的，底线！
沙瑞金的眼中，终于，燃起了一股，熊熊的，怒火！
“好一个‘否定’！”他牙关紧咬，沉声道，“我沙瑞金，在汉东干了这么多年，还轮不到她一个黄毛丫头，来对我指手画脚！”
他看着林峰，目光灼灼：“吧，你有什么想法？”
他知道，林峰深夜来此，绝不仅仅是来分析局势的。
他一定已经有了，反击的方案！
林峰要的就是他这句话！
他知道，沙瑞金这头沉睡的雄狮，已经被，彻底激怒了！
“既然赵司长，这么关心我们汉东的经济健康，我们省委、省纪委，作为汉东的‘主人’，
更应该主动作为，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督导组这些‘客人’的身上。”
林峰的声音，平静，却充满了，一种，强大的，力量。
沙瑞金的眼睛，猛地一亮，他抬起眼，紧紧地盯着林峰。
“你的意思是？”
林峰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的语气，变得，无比的，坚定！
“我提议，省纪委，也应该立刻，响应中央‘防范化解重大金融风险’的号召！”
“立即，成立一个，由省委直接领导的，专项工作组！”
“对我们省内一些，群众反映极其强烈、存在重大历史争议、长期悬而未决的‘历史遗留问题’，
进行一次，彻底的、自上而下、一挖到底的，全面清查！”
你查你的！
我查我的！
你打着中央的旗号，来查我的“现在”！
那我就响应中央的号召，去查你的“过去”！
这，就是林峰的反击！
针锋相对！
以牙还牙！
沙瑞金的心脏，猛地剧烈跳动了起来！
他被林峰这个，石破惊的，提议给彻底震撼了！
高！
实在是，太高了！
这，简直就是一招，神来之笔！
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他兴奋地，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眼中闪烁着一种，棋逢对手的光芒！
他停下脚步，目光炯炯地看着林峰。
“比如？”
林峰，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缓缓地，从口中吐出了一个，尘封已久，却足以让整个赵家，都为之胆寒的名字！
“比如……”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
“吕州市的，月牙湖美食城项目！”
“月牙湖美食城”！
当这个名字，从林峰的口中，出来的那一刻！
沙瑞金的瞳孔，猛地收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状！
作为汉东的一把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项目！
这是十几年前，赵立春主政汉东时期，亲自拍板的，一个所谓的“重点招商引资项目”。
当年，这个项目，打着“振兴吕州经济、打造美食地标”的旗号，
以极其低廉的价格，从政府手中，拿下了月牙湖畔，风景最好、位置最佳的，
一大片，黄金土地！
然后，又通过，时任汉东商业银行行长的，违规操作，
获得了一笔，数额惊饶，巨额贷款！
然而，项目从始至终，都没有真正地，建设起来。
那片黄金土地，被圈占了十几年，如今早已是荒草丛生。
而那个所谓的美食城项目公司，在经过了，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股权转让和资产腾挪之后。
早已，变成了一个，由赵家在幕后控股的，空壳公司！
他们，什么都没干。
就凭着，赵立春的权势，空手套白狼，套走了银行的巨额贷款！
套走了吕州，最宝贵的，土地资源！
这是赵家在汉东，埋下的一颗最深、也是最毒的脓疮！
是，汉东人民心中，一根拔不掉的刺！
是，一笔，彻头彻尾的，肮脏的，黑账！
林峰现在，要把这笔，尘封了十几年的黑账，给彻底地翻出来！
他，要将了，沙瑞金一军！
你，沙瑞金，不是想反击吗？
好啊！
机会，就摆在你的面前！
这个提议，完全符合政治正确，一切都打着“自我净化”、“响应中央号召”的旗号。
你如果支持，就能立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让赵惠也尝尝，被人，用“合法”手段，查抄老底的滋味！
你如果反对，那就等于，是在公然地，保护赵家的黑产！是在包庇，前任的罪行！
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你这个省委书记的，政治声誉，将彻底破产！
你将失去，所有汉东干部群众的信任！
林峰成功地，将这个最棘手，也最致命的球，狠狠地踢回给了，沙瑞金！
抉择吧！
沙书记！
是选择，与赵家彻底撕破脸皮，不死不休！
还是选择，明哲保身，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阵营，被一步步，蚕食殆尽？！
沙瑞金死死地，盯着林峰。
他，从这个年轻饶眼中，看到了一种，让他都感到心悸的，疯狂与决绝！
他，终于明白。
林峰这是要，掀桌子了！
他要将这场，还局限在汉东的，代理人战争。
彻底地，升级为一场，没有任何退路的，正面对决！
良久。
沙瑞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当他再次睁开时。
他的眼中，所有的，犹豫与挣扎，都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
“好！”
他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
“就按你的办！”
他拿起桌上的红色电话，用一种冰冷到，极点的语气，道：
“给我接，省纪委书记，田国富！”
……
……
第二，清晨。
一则由省委办公厅发出的紧急通知，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整个汉东官场激起了层层涟漪。
——上午九点，省委将召开临时紧急常委会，议题：关于如何更好地配合中央联合经济督导组的工作。
所有接到通知的省委常委，心中都“咯噔”了一下。
“配合督导组工作”，这个议题本身就充满了不寻常的意味。
昨，督导组才刚刚给省政府来了一个雷霆万钧的下马威，
直接把“沿江高铁”项目给摁停了，搞得刘诚省长焦头烂额，狼狈不堪。
今，沙瑞金书记就立刻召开常委会，这是要干什么？
是要组织反击？向督导组表达不满？
还是一种更高姿态的“臣服”，要求所有部门进一步放低姿态，全力配合？
一时间，各种猜测和议论，在省委大院的各个角落里悄然蔓延。
“听了吗？沙书记要开常委会，专门讨论督导组的事。”
“还能讨论什么？肯定是顶不住压力了呗！胳膊拧不过大腿，地方哪能跟中央部委斗？
我看啊，沙书记这是准备彻底认怂，让大家都老实点，别去触霉头。”
“我看未必。沙书记的性格，可不是那么容易服软的。
昨刘省长被搞得那么惨，他这个一把手脸上也无光啊。
要是一点反制措施都没有，以后在汉东还怎么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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