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正午。
京州，山水庄园。
这座平日里戒备森严，只对少数权贵开放的顶级私人会所。
今却被一种前所未有的肃杀与庄严的气氛所彻底笼罩。
通往山水庄园的唯一道路，早已被荷枪实弹的武警实施了最高级别的交通管制。
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任何未经许可的车辆和人员，都休想靠近这里一百米之内。
庄园的内部更是被清空了所有原来的服务人员。
取而代之的是由省公安厅警卫局和 “利剑” 行动组共同组成的联合安保团队。
他们身着笔挺的黑色西装，耳朵里塞着无线耳机，目光如鹰，警惕地注视着每一个角落。
仿佛这里即将接待的不是普通的省部级领导。
而是一位来自中央的最高级别的首长。
这种外松内紧、肃杀到了极点的气氛，让山水庄园那原本秀丽的湖光山色都平添了几分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凉。
所有人都知道。
今，这里不是宴会厅。
是法场。
中午十二点整。
一支由十几辆黑色奔驰组成的庞大车队缓缓地停在了山水庄园主楼的门口。
车门打开。
赵瑞龙从那辆熟悉的防弹劳斯莱斯幻影上走了下来。
他今特意换上了一身崭新的、价值不菲的白色阿玛尼西装。
脸上戴着一副巨大的、可以遮住半张脸的蛤蟆墨镜。
他努力地挺直了腰板，嘴角甚至还挤出了一丝僵硬的、玩世不恭的笑容。
他想让自己看起来依旧是那个在汉东可以呼风唤雨的、不可一世的 “话事人”。
他想用这种最后的体面来掩饰自己内心那早已被恐惧和绝望所填满的巨大空洞。
在他的身后，依旧跟着他那支由退役特种兵组成的私人安保团队。
只是这些平日里嚣张跋扈的保镖们，此刻却都像是被拔了牙的老虎，一个个垂着头，脸色苍白，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因为他们已经被数十支黑洞洞的冲锋枪枪口死死地瞄准了。
“赵先生，请。”
一名警卫局的上校军官面无表情地走上前来，做出了一个 “请” 的手势。
“您的随行人员，请在休息室等候。”
赵瑞龙最后看了一眼他这支曾经为他摆平了无数麻烦的贴身卫队。
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气。
独自一人走进了那扇仿佛可以吞噬一切的巨大的宴会厅大门。
宴会厅名曰 “牡丹厅”。
是山水庄园里最豪华也最气派的一个。
巨大的、可以容纳三十人同时就餐的紫檀木圆桌上，摆放着精致的金边骨瓷餐具。
桌子的中央是一盆开得正艳的洛阳牡丹。
国色香，雍容华贵。
然而赵瑞龙此刻却无心欣赏这些。
他的目光如同被磁铁吸引一般，死死地锁定在了圆桌旁那几道如同山岳般沉稳的身影上。
为首的正是汉东省省委书记沙瑞金。
他的左手边是省长刘诚。
右手边是省委副书记高育良。
再往下赫然还坐着京州市委书记李达康和省公安厅厅长祁同伟！
汉东省党、政、警最核心的五位权力巨头！
今竟然济济一堂！
就为了 “款待” 他赵瑞龙一个人！
这是何等 “荣幸” 的待遇？！
赵瑞龙感觉自己的双腿都在微微地发软。
他强作镇定，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主动伸出了手。
“沙书记，刘省长，高书记…… 各位领导，真是太给瑞龙面子了。一点投资上的事，怎么还劳烦各位亲自出马。”
他试图用这种轻松的、商业化的口吻来缓和一下这令人窒息的气氛。
然而。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站起来与他握手的意思。
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一种极其相似的冰冷的、漠然的表情。
就像在看一个已经宣判了死刑的囚犯。
沙瑞金只是淡淡地抬了抬眼皮，指了指他对面的那个唯一的空位。
“瑞龙同志，来了就好。”
“坐吧。”
“今请你来，主要是想听一听你对我们汉东投资环境的一些宝贵的看法。”
他的声音很平静，很温和。
但听在赵瑞龙的耳朵里，却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与戏谑。
赵瑞龙尴尬地收回了手，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他感觉自己不像是坐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上。
而像是坐在了冰冷的电椅上。
“瑞龙同志啊。”
高育良这位一向以儒雅着称的 “汉大帮” 领袖率先开了口。
他的脸上带着一副痛心疾首的、长辈教训晚辈的表情。
“你这次回来，动静搞得可是不啊。”
“听还要启动一个百亿级的‘汉东新城’项目？这是大好事啊！我们省委、省政府是举双手支持的！”
“只是……”
他话锋一转。
“我听你们这些做大生意的，在投资之前都要先对投资环境进行一番特殊的‘压力测试’？”
“又是在股市上掀起风浪。”
“又是在人事上提出‘建议’。”
“甚至还请来了一些来自澳门的‘专业团队’来帮我们检验汉东的社会治安？”
高育良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温柔的、却又淬了毒的刀子，慢条斯理地割在赵瑞龙的心上。
赵瑞龙的脸色瞬间变得一片煞白。
他刚想开口辩解。
一旁的京州市委书记李达康这个曾经被他视为最大对手的男人。
已经用一种更加直接、更加粗暴的方式接过了话头！
“高书记，您这话得就太客气了！”
李达康冷笑一声，目光如同两把利剑直刺赵瑞龙！
“什么狗屁的‘压力测试’？！我看就是黑社会式的威胁恐吓！”
“赵瑞龙！我问你！”
“我京州的明星企业光明峰集团招你惹你了？你要勾结境外资本恶意做空，让我们京州上百万的股民血本无归？！”
“这就是你所谓的投资？！”
紧接着，公安厅长祁同伟这位曾经对他卑躬屈膝、甚至可以为其当众下跪的 “学长”。
也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他的双眼赤红，充满了滔的杀意！
“赵瑞龙！我再问你！”
“我那几名差点惨死在你‘清道夫’车轮之下的公安兄弟又招你惹你了？！”
“在我祁同伟的地盘上雇凶杀人、袭警！”
“你他妈的把我们人民公安当成什么了？！把我们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法律当成什么了？！”
一连串的雷霆质问如同密集的炮火，狠狠地轰击在赵瑞龙那早已脆弱不堪的心理防线上！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不出来。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脱光了衣服的丑，在接受满场观众的无情嘲笑和审牛
就在这时。
一直沉默不语的省委书记沙瑞金缓缓地抬起了手。
他对着站在墙角的一名工作人员打了个手势。
“好了。”
“我看瑞龙同志今可能不太方便发表看法。”
“既然如此……”
“那就让我们一起来看一段由我们省委宣传部连夜赶制出来的关于我们汉东近期投资环境改善成果的汇报 ppt 吧。”
他的话音一落。
宴会厅里那块巨大的高清 LEd 主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屏幕上出现的不是什么欢迎 ppt。
而是一段经过专业剪辑的、充满了纪实风格的 “成果汇报” 视频！
视频的第一个画面。
是上海陆家嘴环球金融中心 “蓝鲸资本” 的交易大厅。
当赵瑞龙看到自己那位不可一世的金牌操盘手张浩被证监会的稽查人员和公安干警像抓狗一样死死地按在地上，脸上充满了惊恐与绝望时。
他的心脏猛地一抽！
紧接着，画面一转。
是省纪委的一间高度保密的谈话室。
当赵瑞龙看到他最信任的棋子、组织部副部长吴桂林正涕泗横流、痛哭流涕地跪在地上，向纪委书记田国富忏悔着自己是如何被猪油蒙了心，被赵瑞龙威逼利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政治错误时。
他的眼前一阵发黑，差点从椅子上栽下去！
而最致命的是视频的最后一个片段。
汉东省公安厅的审讯室里。
那名来自澳门的 “清道夫” 队长 “蝎子” 正戴着沉重的手铐和脚镣，对着镜头详细地供述着自己是如何接受了赵瑞龙的金钱和指令，又是如何策划了那一系列血腥的暴力犯罪的全部过程！
视频的最后，定格在了 “蝎子” 那张充满了悔恨与恐惧的脸上。
他的声音通过隐藏的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宴会厅。
“我…… 我错了…… 我对不起…… 我愿意检举揭发…… 这一切都是…… 赵瑞龙指使我干的！”
轰！
赵瑞龙的脑子里仿佛有一颗原子弹轰然引爆！
他所有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被彻底地摧毁了！
他完了。
彻底地完了。
这不是什么成果汇报视频。
这分明是一段为他量身定做的 “死刑判决书”！
公开处刑！
这是人类历史上最残忍的公开处刑！
视频播放完毕。
屏幕黑了下去。
整个宴会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饶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个早已面如死灰、浑身如同筛糠一般剧烈颤抖的男人身上。
沙瑞金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一步一步地走到赵瑞龙的面前。
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然后用一种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一字一顿地问道。
“瑞龙同志。”
“这就是你为我们汉东带来的‘投资环境’吗？”
这一句话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彻底地击溃了赵瑞龙所有的精神意志。
他再也撑不住了。
双腿一软，整个人 “扑通” 一声从椅子上滑落，瘫倒在了冰冷的地上。
像一条被抽掉了脊梁骨的死狗。
一败涂地。
宴会结束了。
与其是宴会，不如是一场不公开的审牛
沙瑞金和汉东的几位巨头相继离去。
自始至终，桌上的饭菜一口未动。
而赵瑞龙则被两名表情冷峻的警卫局人员 “请” 出了牡丹厅。
在门口，一位来自省公安厅出入境管理局的官员拦住了他。
对他出示了一份盖有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安部红色印章的正式文件。
“赵瑞龙先生。”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出境入境管理法》相关规定。”
“因你涉嫌多起重大刑事及经济犯罪。”
“经最高人民检察院批准。”
“从现在起，你将被限制离境。”
“请配合我们的调查。”
限制离境。
这短短的四个字。
宣判了赵瑞龙最后的一点逃生的希望也彻底破灭了。
他将插翅难飞。
只能在这片他曾经作威作福的土地上。
等待着那即将到来的法律的最终审牛
和人民的最终审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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