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陷入了一种死一般的，诡异的寂静。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抽空了。
每一个人都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惊愕地看着这只有在好莱坞反恐大片里才会出现的、突如其来的一幕。
主席台上的其他几位法院副院长，彻底懵了。
他们面面相觑，嘴巴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台下的法官们，更是集体傻眼。
他们引以为傲的法治圣殿，竟被人用如此粗暴的方式闯入，这让他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惊与屈辱。
那些刚刚还在疯狂按动快门的记者们，此刻也僵住了。
他们本能地感觉到，一场远比“表彰大会”重要无数倍的、惊动地的大新闻，正在他们的眼前，发生。
发生了什么？
这是在搞反恐演习吗？
还是，有穷凶极恶的歹徒，闯进来了？
……
就在所有人惊魂未定、不知所措的时候。
一个高大的、冷峻的身影，出现在了那扇洞开的大门前。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象征着公安系统最高权力的、07式白色春秋常服。
肩章上，那枚由橄榄枝和盾牌组成的金色警徽，在礼堂璀璨的灯光下，反射出冰冷而又刺眼的光芒。
是，祁同伟！汉东省公安厅厅长！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张总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笑意的脸，此刻，冷得像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
他的眼神，隐藏在镜片之后，像两把淬了毒的手术刀，平静地扫视了一圈这被他彻底掌控聊礼堂。
然后，他迈开了沉稳的、坚定的、带着千钧之力的步伐。
一步，一步地，踏着主席台前那条长长的、象征着荣誉的红地毯，向着主席台，走去。
他无视了主席台边缘那几个终于反应过来，试图站起来开口质问的法院副院长。
他也无视了那些反应过来后，开始像疯了一样，将镜头对准他，疯狂按动快门的记者们。
在他的眼中，这个礼堂里，似乎只剩下一个目标。
那就是，还愣在发言台前，那个脸上笑容已经彻底僵住，眼神里充满了震惊、愤怒与不解的，陈平。
祁同伟，走上了主席台。
他径直，走到了陈平的面前。
两人，相距不到一米。
一个，是汉东公安系统的最高长官。
一个，是汉东司法系统的最高权威。
汉东省，最有权势的两个“刀把子”的最高掌控者。
在这一刻，以这样一种前所未有的、充满了戏剧性和历史冲击力的方式，正面相遇了。
闪光灯，在这一刻，如同被引爆的白色炸弹，疯狂地、密集地亮起！
所有的记者，都用尽了自己所有的专业素养，记录下这一注定要被载入汉东历史的、惊心动魄的画面。
……
陈平看着眼前这个面容冷峻、不请自来的祁同伟。
他终于从最初的震惊和错愕中，反应了过来。
一股被当众羞辱、被冒犯了神圣权威的、巨大的愤怒，如同火山爆发一般，瞬间就冲上了他的头顶！
“祁同伟！”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变得有些尖利和扭曲，失去了往日的沉稳与风度。
“你这是什么意思？！”
“谁给你的权力，让你带着荷枪实弹的武装警察，来冲击我们省高级法院的表彰大会？！”
“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公然地藐视法律！你这是在公然地破坏司法独立！你这是在犯罪！”
他声色俱厉地质问着，试图用自己首席大法官的身份，和法律的威严，来压倒对方。
然而，面对陈平这色厉内荏的咆哮。
祁同伟，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他只是，缓缓地，从自己随身携带的黑色公文包里。
拿出了一份，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色的文件。
然后，当着陈平的面，缓缓地，展开。
那是一份，盖有中共汉东省纪律检查委员会、汉东省人民检察院、汉东省公安厅。
三方，鲜红的、刺眼的、带着千钧之力的印章的，联合，逮捕令！
祁同伟，将这份逮捕令，缓缓举起，举到了几乎要贴到陈平脸上的位置。
他用一种冰冷到不带一丝一毫人类感情。
却又清晰得，足以让在场每一个角落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的，如同宣读死亡判决书一般的语调。
一字，一顿地，道。
“汉东省，高级人民法院，党组书记、院长。”
“陈平。”
“因，你涉嫌，严重违纪违法。”
“滥用职权，徇私枉法，包庇、纵容黑社会性质组织犯罪，对抗组织审查。”
“经，中共汉东省委，批准。”
“现在。”
“对你，依法，执行，逮捕！”
……
这最后的，庄严的，宣牛
每一个字，都像一柄无形的、巨大的、重达万斤的法槌。
狠狠地，砸在了陈平的灵盖上！
他脸上那因为愤怒而涨红的血色，在那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变得像一张惨白的、毫无生气的死人脸。
他那刚刚还在慷慨陈词、挥斥方遒的身体，猛地一软，仿佛所有的骨头都被抽走了。
整个人，无力地，瘫倒在了身后那把象征着至高权力的红木椅子上。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似乎还想为自己辩解些什么，但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他手中那份，精心准备的、充满了华丽辞藻的、歌颂法治精神的讲稿。
也从他那无力的、颤抖的手中，滑落。
白色的纸张，如同一个腐朽王朝落下的最后一道帷幕，又像是一只只被猎饶子弹击症折断了翅的白色蝴蝶。
在空中，飘飘扬扬地，无力地，散落了一地。
台下。
那死一般的寂静。
终于被一阵压抑不住的、此起彼伏的、惊恐的倒吸冷气的声音所打破。
所有的人，都彻底地傻了。
他们亲眼见证了，历史。
见证了一个省部级高官，一个曾经被无数法律人视为偶像的首席大法官，在自己最辉煌、最荣光的时刻。
轰然，倒塌。
所有的人，都知道。
汉东的。
在这一刻。
被，彻底地，捅破了。
……
本该象征着荣耀与光辉的“全省十佳青年法官表彰大会”，
最终以一种谁也无法预料的、充满了荒诞与惊悚的方式，草草收场。
首席大法官陈平，在自己最辉煌的政治高光时刻，被公安厅长祁同伟当着全省司法精英和数十家媒体的面，
戴上了冰冷的手铐，如同一只断了线的木偶般被直接带走。
这个消息，已经不能用简单的“新闻”来形容。
它是一颗真真正正的精神原子弹。
在短短一个时内，通过无数部手机的视频转发，无数个微信群里的截图和惊叹，
无数个压低了声音的秘密电话，以一种超乎想象的光速，引爆了整个汉东省的官场。
尤其是那座看似独立而又坚固的、被赵家经营了数十年的司法王国的金字塔，在这一刻，从塔尖开始，出现了最致命的裂痕。
……
当下午两点，省高级人民法院，刑事审判第二庭。
副庭长王海，一个平日里以陈平的“关门弟子”自居、走路都带着风的中年法官，正将自己反锁在办公室里。
厚重的实木门隔绝了外面所有探寻的目光和窃窃私语，却无法隔绝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他的脸色惨白，毫无血色，额头上不断地冒出豆大的、油腻的冷汗。
他的手在剧烈地颤抖着，几次都无法将打火机对准叼在嘴里的那根香烟，发出“咔哒、咔哒”的徒劳声响。
他的脑海里，像被施了魔咒的放映机，一遍又一遍地，疯狂回放着上午在大礼堂里那如同梦魇般的一幕。
祁同伟那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宣判声。
陈平那张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瘫软如泥的脸。
以及，那份盖着三方红色印章的、如同死亡判决书一般的联合逮捕令。
“完了……”
“全完了……”
王海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恐惧。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陈平这棵可以为他遮风挡雨、甚至可以为他点石成金的参大树，
一旦倒下，他们这些攀附在大树上吸取养分的藤蔓，一个也跑不了。
那些年，他借着陈平的势，在各种案件中收受的黑钱。
那些他亲自经手，将黑的判成白的、将有罪的判成无罪的、将正义践踏在脚下的肮脏判决书。
一桩桩，一件件，如同群魔乱舞般，在他的脑中闪过。
每一桩，都足以让他立刻脱下这身象征公正的法袍，换上那身代表耻辱的灰色囚服。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
“陈平……他知道我太多的事情了！为了减刑，为了保住他儿子，他一定会第一个把我供出来！”
一种强烈的、原始的求生欲望，瞬间战胜了所有的恐惧和侥幸心理。
王海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像是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他拉开自己办公室里那个从不对外人打开的保险柜，
将里面那些还未来得及处理的购物卡、金条、外汇和一捆捆的现金，胡乱地塞进一个平时用来装卷宗的黑色帆布袋里。
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衣领，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他做出了他这一生中，最关键、也是最痛苦的一个决定。
他要去自首。
主动去纪委，明情况！
他要抢在陈平开口之前开口！他要用他所知道的其他饶秘密，来换取自己的立功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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