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治文化产业园项目指挥部的工作,如同一个巨大的、高速运转的磨盘,无情地碾压着林溪的时间和精力。
在张启明“重点关照”下,她每的工作量都严重超标,加班到深夜成为常态。
电话打到嗓子沙哑,文件看得眼睛发花,在各个部门之间奔波协调,忍受着官僚主义的推诿扯皮和冷眼。
张启明像最苛刻的监工,总能“恰到好处”地出现,挑剔她工作的“瑕疵”,或者临时增加新的“紧急任务”。
然而,林溪不再是那个只会埋头苦干的新人。赵立东的公开打压和周海涛的威胁,让她彻底丢掉了幻想。
她像一台精密的机器,在高效完成张启明布置的表面工作的同时,大脑的核心处理器却在全力运转着另一套程序——如何在对方设置的“干扰程序”中,找到漏洞,植入自己的“侦察代码”。
她刻意将产业园项目中与“KY-2023-08”地块(紧邻赵宏的宏业地块)相关的信息,作为自己工作的“重点”来表现。在整理规划资料、协调部门意见时,她总是“尽职尽责”地特别关注这块地的规划指标、配套要求、潜在合作方等信息,并主动向张启明“汇报”她的“发现”和“建议”。她表现得像一个急于在新项目上证明自己能力的年轻人,试图在琐碎中找到亮点。
“张主任,我研究了KY-2023-08地块的规划要求,发现它对未来商业配套的体量和业态有非常高的标准。我们是否可以考虑提前接触一些有实力的商业地产巨头?比如省城的万隆集团?他们的高端商业运营经验很丰富。”林溪在一次汇报职积极”建议道。
张启明眼皮都没抬,敷衍道:“嗯,想法不错,先记下来吧。不过现在谈这个太早,先把基础工作做好。”他显然对这块地的具体商业开发兴趣缺缺,或者,他可能知道些什么,但并不想和林溪讨论。
林溪心中冷笑。她提出万隆集团,是因为这家公司背景深厚,与省委某些领导关系密牵如果赵立东想通过宏业的地块(KY-2023-07)与产业园的商业配套(KY-2023-08)进行利益勾兑,那么引入万隆这样的巨头,必然会分薄甚至破坏赵宏的蛋糕。张启明的反应,侧面印证了他(或者他背后的人)对这块地的“归属”或“操作”早有定论,不容外人置喙。
她继续在“规则”内试探。利用一次去市规划局协调产业园整体规划公示的机会,她“顺便”向相熟的规划科科员刘打听:“刘哥,咱们这产业园旁边那块地,编号KY-2023-07,我看一直空着?那么好的位置,怪可惜的。”
刘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嘘!别提那块地!烫手山芋!听是个什么‘重点扶持’企业的,手续办得飞快,但一直没动静。最近好像又在闹征地纠纷?上面打过招呼,关于这块地的信息,一律不对外提供,归档材料也加密了。你新来的不知道,少打听为妙!”
“加密了?”林溪心中一动,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好奇,“这么神秘?我还想着要是能一起开发,和产业园联动多好。”
“联动?”刘嗤笑一声,“谁跟谁联动?那块地水深着呢!听老板背景硬得很,市里某位大佬的亲戚?反正离远点没错!做好你自己的项目吧。”刘拍了拍她肩膀,结束了话题。
信息碎片在一点点拼凑:地块敏涪信息加密、背景深厚(指向赵立东)、与产业园地块(KY-2023-08)在规划上存在然的联动可能(位置相邻,功能互补)。
林溪几乎可以肯定,赵立东力推宏业置业拿下KY-2023-07,绝不仅仅是为了眼前倒卖赚差价,其长远目标必然指向与未来“法治文化产业园”商业配套的整合开发,这将是一块超级大蛋糕!
而赵宏的空壳公司,就是赵立东家族用来攫取这块蛋糕的白手套。这也是赵立东为何如此急不可耐,不惜纵容逼迁、强拆也要尽快“清场”的根本原因!
这个发现让林溪既兴奋又愤怒。兴奋的是,她可能抓住了赵立东更庞大、更隐蔽的利益链条;愤怒的是,这所谓的“法治”产业园项目,从立项之初就可能被注入了腐败的基因,成了权力寻租的新温床!
一下午,林溪抱着一大摞需要扫描归档的产业园前期会议纪要,走向指挥部角落那台老旧的扫描仪。
扫描仪旁边,就是文化宫旧档案室的入口。自从那晚看到周海涛的人在里面翻找后,她对这扇门就有了一种特殊的关注。
档案室的门依旧锁着。她一边将文件一页页放入扫描仪,一边装作不经意地观察着门锁和周围环境。
门是普通的暗锁,并不十分牢固。她注意到门框边缘有细微的划痕,像是近期被撬动过,但又被心地掩饰了。这印证了那晚并非她的幻觉。
就在她扫描完最后一份文件,整理纸张时,档案室的门“咔哒”一声,从里面打开了!林溪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迅速低下头,假装专注地整理文件。
出来的是文化宫的老管理员老吴。他看到林溪,似乎有些意外,随即脸上堆起笑容:“林干事,还在忙啊?真辛苦!”
“吴师傅,您也忙这么晚?”林溪抬起头,露出礼貌的微笑,目光飞快地扫过老吴的手——他手里拿着一个空的、沾着灰尘的牛皮纸档案袋。
“唉,这不上面要求,配合项目清理些旧档案嘛。”老吴叹了口气,扬了扬手中的空袋子,“翻箱倒柜的,都是些几十年的老黄历了,也不知道有什么用。”他的语气带着点抱怨。
“清理档案?是产业园项目需要参考吗?”林溪故作好奇地问。
“谁知道呢!”老吴摇摇头,“信访局的周局长前几亲自过来打招呼,要找点…嗯…以前关于文化宫用地补偿的老资料,是对处理现在的纠纷有参考价值。找了两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估计早没了。”他嘟囔着,锁好档案室的门,晃晃悠悠地走了。
周海涛!又是他!他找文化宫用地补偿的老资料?文化宫是几十年前政府划拨用地,哪有什么复杂的补偿纠纷?这借口蹩脚得可笑!林溪几乎可以肯定,周海涛要找的,绝非什么“老资料”,而是可能与当年某些事件、某些人有关的,能威胁到赵立东或者他自己的东西!或者,就是那晚他们没找到的,可能对自己有利的东西!
这个意外的信息,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林溪脑海中的迷雾。文化宫旧档案室的价值陡然提升!它不仅可能藏着解开当前开发区征地补偿黑幕的钥匙(比如周海涛惯用的手段是否影前科”?),甚至可能藏着与赵立东、钱国梁更早年的、不为人知的秘密!周海涛如此急切地亲自派人来找,明里面的东西,要么极其重要,要么极其危险!
她看着那扇紧闭的档案室门,又看看手中刚刚扫描完的、记录着产业园规划(包含那两块关联地块)的会议纪要,一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逐渐成型。
张启明想用工作困住她,周海涛想隐藏秘密,赵立东想独吞蛋糕…她必须在这看似密不透风的铁幕上,撬开一道缝!突破口,或许就在这扇旧门之后。
接下来的几,林溪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在不引起怀疑的前提下,观察老吴的工作规律和档案室的情况。她发现老吴习惯下午四点左右会离开指挥部大楼,去街对面的公园遛弯半时。这或许是唯一的机会。
这下午,林溪提前完成了张启明布置的一项繁琐的数据核对工作,获得了一个短暂的喘息之机。
四点刚过,她看到老吴揣着他的大茶杯,慢悠悠地走出了大楼。指挥部里其他人要么在忙,要么在开会。
机不可失!
林溪深吸一口气,拿起一份需要“紧急”送去打印室的文件(打印室就在档案室斜对面),快步走向档案室区域。
走廊里空无一人。她迅速来到档案室门口,从发卡上取下一根细长的U型钢丝——这是她早年在政法大学时,一位痕迹学教授在兴趣课上教的技巧,没想到今派上了用场。
她屏住呼吸,将钢丝心地探入锁孔,凭着记忆和触感轻轻拨动。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耳朵敏锐地捕捉着走廊尽头的任何声响。时间仿佛凝固了。汗水从额角渗出。
“咔哒…”
一声轻微的、几乎听不见的弹响!锁开了!
林溪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她迅速拧动门把手,闪身进去,反手轻轻将门带上。档案室内光线昏暗,弥漫着陈年纸张和灰尘混合的独特气味。一排排高大的档案柜像沉默的巨人矗立在阴影里。
她没有开灯,借着门缝透进来的微光,快速扫视。档案盒上都标注着年份和类别。她的目标是近十年内与文化宫用地管理、周边区域(特别是开发区方向)征地补偿、以及可能涉及信访调解相关的档案。周海涛要找的东西,很可能也藏在这些类别里。
时间紧迫!她像一只灵敏的狸猫,在档案柜间快速穿行,手指拂过一排排档案盒的脊背标签。突然,一个标注着“2008-2012年文化宫周边零星征地补偿及信访调解材料(密)”的牛皮纸档案盒吸引了她的目光!“密”字是后来手写加上去的,笔迹有些熟悉。
就是它!
她刚要把盒子抽出来,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不是铃声,是她设定的特殊震动模式——代表紧急情况!林溪悚然一惊,动作僵住。
她迅速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李姐发来的一条加密信息:
“速离!监控显示你进档案室了!周的人正赶过去!”
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有监控!自己太大意了!张启明或者周海涛,竟然在旧档案室这种地方也装了隐蔽监控?还是老吴被收买了?
她来不及细想,更顾不上那个档案盒,猛地转身冲向门口。就在她的手即将碰到门把手的瞬间——
“哐当!”
档案室的门被从外面粗暴地撞开了!刺眼的走廊灯光涌入,将林溪的身影完全暴露在门口!
门口站着三个人。为首的是周海涛的亲信,那个在协调会上负责“记录”的瘦高个男人,此刻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狞笑。
他身后是两个穿着文化宫保安制服、但眼神凶狠的壮汉,手里拿着强光手电,光束像探照灯一样直直打在林溪脸上。
“林干事?”瘦高个男人拖长了腔调,语气充满戏谑,“这么晚了,一个人跑到这‘密’级档案室…找什么‘参考资料’呢?张主任知道你这么‘勤奋’吗?”他特意强调了“密”字。
强光刺得林溪睁不开眼,心沉到了谷底。
完了,被堵个正着!人赃并获!对方显然早有准备,设好了圈套等着她往里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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