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谷口吹来，裹挟着烧焦的石头气息。
叶尘始终走在最前，脚步未停。身后的大队人马紧随其后，冲出树林时踩断枯枝，噼啪作响。抵达山谷入口，他忽然抬手，众人立刻止步。
眼前是一片开阔地，黑雾弥漫，沉沉压向谷中，浓得几乎触手可及。地面裂开数道深缝，暗红光芒自缝隙间渗出，映得人影泛紫。远处三重符文阵环绕谷口，阵纹刻于石桩之上，每一根都沾着干涸发黑的血迹。
药无尘扶着最后一名伤员停下，喘了口气。他抬头望向山谷，眉头微蹙：“他们知道我们要来。这阵不是仓促布下，是早有准备。”
赵云舟从侧翼折返，腰间短刀缺口明显。他走到叶尘身旁，低声问：“真要进去？里面看着就不对劲。”
叶尘未答。他闭目凝神，体内上古灵识缓缓流转，神识探向对面阵法。刚一接触，仿佛撞上无形高墙，脑海猛然一震，太阳穴突突跳动两下。
他睁开眼，声音低沉：“阵法已启七成，尚未完全激活。若强行突破，死一半人也不见得能闯进去。”
药无尘蹲下身，从药篓取出一个布包，打开后是几粒褐色药丸。他一边为伤员喂药，一边道：“刚才林子里那个没戴面具的人……他举手指，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叶尘盯着山谷深处，“但他既未追击，也未出手。明他们更希望我们自己走进去。”
赵云舟环顾四周：“我们赶了一夜路，大家都已疲惫。清霄剑派还能战，但丹霞谷和门派的人，有的连站都站不稳了。”
“那就休整一刻钟。”叶尘下令，“列防御阵型，清霄弟子守外围，中间撒隐息粉，雷火弹收好引线，不可暴露位置。”
命令传下，队伍迅速行动。清霄剑派五人一组，分散至高处，手按剑柄，目光紧盯谷口。丹霞谷弟子洒出淡黄粉末，飘散片刻后落地，掩去众人气息。万宝斋的人将雷火弹收入木箱，覆上湿布。
药无尘坐在队尾，手中捏着最后一颗药丸，迟疑片刻，仍塞进了伤员口郑那人面色青灰，呼吸微弱，眼看撑不了多久。
“带的药不够。”药无尘抬头对叶尘，“重伤者五十有余，至少一半活不到明。”
“我知道。”叶尘立于最前，指尖轻轻叩了三下剑鞘——这是他思索时的习惯动作。
赵云舟走来，站在他身边：“你他们怕我们不来？什么意思？”
“设这么多防线，不是为了拦我们。”叶尘望着那三重符文阵，“是为了逼我们停在这里，看清楚里面的东西。”
“里面有什么？”
“我不知道。”叶尘摇头，“但我能感觉到，里面有东西在动。不是人，也不是阵法。像是……被封印之物，醒了。”
药无尘闻言，手微微一顿。他抬头看向叶尘，发现对方眼神变了，不再焦躁，反而变得极冷。
“你打算怎么办？”赵云舟问。
“不能退。”叶尘道，“现在回头，便是示弱。他们会立刻调整部署，下一波便会追杀而来。如果我们不动，他们就得一直防着我们。谁先沉不住气，谁就会露出破绽。”
药无尘轻叹：“你是想耗着？可时间不在我们这边。子时将近，焚心碑一旦立起，九幽通道便会开启。”
“那就赶在子时前破阵而入。”叶尘语气如常，“但不能硬闯。”
他闭上眼，再次释放灵识。这一次并未直扑主阵，而是沿着地面边缘缓缓推进，试探每一处不起眼的裂缝与乱石堆。灵识如水流过寸土，搜寻细微的灵气波动。
忽然，他在左侧一处塌陷的沟壑边停下。
那里倒着一块残破石碑，符文残缺，灵气近乎全无。但叶尘察觉到，每当主阵符文闪烁一次，这块残碑便会轻微震动一下，似在回应。
他睁开眼，目光锁定那块石碑。
“那里有问题。”他。
赵云舟顺着视线望去：“那是废阵区，无人把守，也不连接主阵。过去容易，但对我们无用。”
“未必。”叶尘盯着石碑，“有些阵看似已死，实则尚活。只是没人看得见它的脉络。”
药无尘起身走到他身旁：“你是，哪里可能是弱点？”
“还不确定。”叶尘摇头，“但我得再查一查。”
他抬手取下腰间的震山雷，摩挲外壳。这件法宝与他灵识相连，可放大感知。他将一丝灵识注入其中，震山雷表面泛起微弱蓝光。
就在此时，谷中黑雾忽地一颤。
一道红光自深处射出，横扫整个战场，如同巡视。联军所有人屏息静气，不敢妄动。
红光持续三息，随即消散。
叶尘缓缓收回震山雷，脸色更加凝重。
“他们发现了。”他。
药无尘压低声音：“接下来怎么办？他们肯定已在调派人手。”
“那就快些。”叶尘目光不离那块残碑，“赵云舟，你带十人，从左翼沟壑潜行过去，查那块石碑。不要碰它，只看周围是否有隐藏的符线或机关。”
“我去？”赵云舟挑眉，“你不亲自去？”
“我得盯着主阵。”叶尘道，“你速度快，身法灵活，最合适。而且——”他顿了顿，“我不在时，这里需要有人能当机立断。”
赵云舟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药无尘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灌木丛中，低声道：“你让他去冒险。”
“我们都一样在冒险。”叶尘握紧断霜剑，“但总得有人先迈出一步。”
风突然停了。
山谷中的黑雾静止不动，连地缝里的红光也黯淡下去。
药无尘抬起头，发现空不知何时已被灰云覆盖，月光不见踪影。
他伸手摸了摸后颈，那种寒意又来了。
他张嘴欲言，却听见叶尘低声开口：
“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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