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卫走后,帐篷里渐渐安静下来。叶尘没有点灯,只是轻轻用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三下,节奏与昨日一模一样。
他知道药无尘会懂。
外面的风了许多,营地里的灯火一盏接一盏熄灭。他从袖中取出那张拓纸,缓缓铺在桌上。骨符置于镇灵盘中央,玉符则搁在一旁,两物彼此不触。
他闭上双眼,以灵识探入。
这一次不是匆匆一瞥,而是如水渗入干土般,缓缓渗进符号深处。刚触及边缘,便有一股无形吸力骤然拉扯——并非肢体受力,而是神魂仿佛被猛地推了一把。
他立刻收回灵识。
拓纸边缘再次泛起红光,比昨日更为清晰。红线沿着笔画游走一圈,最终停在中间一个转折处,似被卡住,再难前校
叶尘凝视着那一点红痕,撕下一块布,蘸了茶水覆在纸上。红光透过湿布透出,将布染成淡褐色。他掀开布片,红线已悄然退去。
他低头看了看指尖。方才那种被牵引的感觉仍残留着,如同耳中进了细沙,不痛,却令人不适。
这符号有问题。
他起身走向角落,打开木箱,里面是几本旧书。最底下压着一本薄册,封面写着《山野志异》。这是他早年在叶家藏书阁翻到的,无缺真,连药无尘也此书荒诞不经。
可其中一页,竟画着一个与眼前极为相似的符号。
他翻至那页,字迹潦草:“九幽启命,非变者不见,非应劫者不解。”
下方还有一行字:“裂之年,北地现纹,三人行,一人归。”
叶尘盯着那行字良久。
北地便是废矿区,位于营地西北。昨夜灯笼悬挂之处,影子曾有异动。使者明明从北门离去,却绕道东井。赵四打了半桶水,是口渴,可每位弟子皆配有水囊。
他合上书册,回到桌前,执剑划破指尖,将血滴于拓纸四角。血珠落下时微微轻颤,仿佛被什么力量排斥。待血珠凝定为四点,纸上的红线终于消失。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
这不是破解,只是暂时压制。真正的答案不在纸上,而在他的记忆深处。
他静坐下来,不再触碰符号,而是任思绪回溯过往片段:古老的战场、断裂的石碑、刻满图腾的洞壁……
某一幕让他心头一震。
那是十六岁那年,他采药误入一座山洞。洞壁布满划痕,当时只当是矿工所留。如今回想,其中一个图案,竟与眼前的符号极为相似。
那时他尚未觉醒灵识,自然看不懂。
如今他明白,那不是记号,而是一场测试。
正如这玉符,正如那位使者,一切都在寻找一个人。
一个能唤醒它的人。
他睁开眼,望向沙盘。废矿区的位置插着一面旗,旁边放着一块铜牌——正是昨夜写信用的那块。
药无尘得对,识螨追不到人,是因为对方知晓阵法所在。陆明渊得也对,或许有人泄露了布防图。但他们错了。
并非泄密。
而是对方早已来过。
十年前矿场关闭,传言挖出了毒气层。可若真有毒气,为何无人死亡?为何所有记录尽数焚毁?为何清霄剑派接手时,长老严禁弟子进入矿区?
他拿起铜牌,在掌心轻轻摩挲。铜牌微温,仿佛晒过阳光。
这一切都不是巧合。
他们不是冲着联盟而来,也不是争夺地盘。他们在找“钥匙”。
钥匙不是物件,而是人。
他忽然想起苏璃。
她被带走那,玄阴宗的人曾:“她生来就是容器。”
容器装的是什么?
命格?气运?还是别的?
他不知道。
但他清楚,唯有他能感应这个符号。药无尘不能,陆明渊也不能。使者交付玉符时,只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不是审视,而是确认。
确认他是否是他们要找的人。
他站起身,走出帐篷。
营地已沉入梦乡,唯有巡逻的脚步声在夜色中回响。他在一根柱旁停下,取出一张空白符纸,咬破指尖,写下几个字:“他们在找能改变局势的人。”
写罢,他点燃火折,将纸烧尽。灰烬落入掌心,他倒入茶杯,加水搅匀,化作墨汁。
回到桌前,他蘸墨提笔,在一张药方上写下几味药材:赤苓、青藤、雪蚕皮、火麻子根。
这些药寻常可见,配伍并无实际效用。
但这张药方会被放在显眼处。若有人窥探,只会以为他在研究丹方。
真正的话,藏在灰水郑
他知道,药无尘明日必来。
次日清晨,药无尘果然来了。他背着药篓,头发凌乱,眼下乌青,显然一夜未眠。
“你这脸色,再这样下去真要进棺材了。”叶尘抬头道。
“你以为我想?”药无尘一屁股坐下,抓起茶壶灌了一口,“我昨晚翻了三本破书,差点瞎了眼。你的那个符号,我在一本讲巫祭的古籍里见过只言片语,但不完整。”
叶尘神色不动:“你觉得是什么?”
“总不会是藏宝图吧?”药无尘冷笑,“我看八成是邪门仪式用的东西。”
叶尘放下笔,直视他:“他们找的不是宝物,是钥匙。”
药无尘猛然抬头。
两人目光相交,仅一瞬。
下一刻,药无尘突然大笑,拍案而起:“哈哈哈!我就嘛!这破图怎么可能指向金库银库!原来是开门的钥匙!妙啊!真是妙啊!”
笑声传得很远。
帐外两名弟子听见,相视一笑:“药师兄又疯了。”
帐内,药无尘仍在大笑,眼角却微微抽搐。
他知道,这话不是玩笑。
叶尘也不言语。他将那张假药方折好,收进抽屉。随后从箱底取出一张新纸,一笔一画绘下完整的符号,并在旁写下三个字:启命纹。
他未加解释,也无需解释。
该懂的人自会明白。
中午,陆明渊前来禀报:验真阵昨夜无异动,巡逻正常,营地一切如常。
“让他们继续放松。”叶尘道,“训练照旧,安神丹按时发放。”
“你要瞒到什么时候?”陆明渊问。
“到他们动手为止。”叶尘看着他,“我们唯一的 advantage,就是他们不确定我能否解开。”
“万一他们换方式试探呢?”
“那就等。”叶尘坐回桌前,“他们总会露出破绽。”
陆明渊离去。
下午,药无尘送来一包新炼制的丹药。“这是我调的隐息散,服下后可遮掩神识波动,最多维持六个时辰。”
“够用了。”叶尘接过。
“你要用?”
“不用。”叶尘摇头,“留给下一个靠近符号的人。”
药无尘皱眉:“你还打算让人试?”
“不试试。”叶尘望着他,“是等。他们会再来。这次不会再派傀儡,而是真人。”
“为什么?”
“因为钥匙不会自己响。”叶尘低声道,“得有人去碰。”
傍晚,叶尘独坐帐郑他拿起骨符,对着光细细端详。背面有一道极细的刻痕,像是针尖所划。
他用指甲轻轻一刮,落下一星碎屑。
就在那一刻,骨符微微一震。
并非声响,而是掌心传来一丝异样,仿佛握着的冰块,忽然融化一角。
他立即将其放回镇灵盘。
盘面闪过一道微光,转瞬即逝。
他纹丝未动。
帐外,一只乌鸦掠空而过,落在旗杆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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