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地微微颤动,仿佛有某种东西在地下蠕动。那道黑影已悄然爬至叶尘左脚边,距离鞋底仅剩一线之隔。
他纹丝未动。
右手仍握着剑柄,却并未拔剑;左手藏于袖中,紧攥着那片石头,掌心的黑印阵阵发麻,如同细针轻刺。他清楚,此刻绝不能慌——只要后退半步,便露出破绽;只要呼吸紊乱,一切就都完了。
他闭上了眼。
识海混沌一片,原本尚能勉强感知四周,可如今灵识刚一外放,便被一股如浓雾般的压迫之力狠狠压回,根本无法看清任何景象。越是强行探出,压制就越强,仿佛这片迷雾根本不容许他的意识存在。
不能再硬拼了。
他忽然想起曾在清霄剑派藏书阁翻到的一张旧纸,上面写着:“水进石缝,不靠蛮力,而在顺势而入。”当时不解其意,此刻却似有所悟。
灵识不是刀,不该强行劈砍。
他缓缓将外放的灵识收回体内,压缩成一丝极细的线流,沿着经脉徐徐游走。不再对抗那层迷雾,而是尝试模仿周围的阴冷气息,一点一点调整自身的频率。起初极为艰难,头脑如同被砂纸反复摩擦般剧痛,但他咬牙坚持,一遍又一遍地修正。
第一次,灵识刚触及皮肤便被弹开,震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第二次,撑不过三息,便遭一股吸力拉扯,眼前骤然发黑。
第三次,他换了一种方式——不主导,也不抵抗,让灵识如呼吸般自然起伏,随外界波动轻轻震颤,宛如风中的柳条,柔韧摆动。
就在那一瞬,识海豁然一松!
仿佛卡死的门终于开启,一幅清晰画面浮现眼前:脚下那道影子并非活物,而是一条由灰黑色怨气凝聚而成的触手,尖端锋利如锥,正悄然逼近他的脚踝。它的根源连接着远处那块刻字石碑的底部。那里堆满白骨,其中一具干枯的手正微微抽搐,五指死死扣住一块碎裂的符印。
原来如此。
正是那符印发出了特殊波动,专门干扰高阶修士的灵识。那些魂傀狼与地底触手,皆借此能量行动。
看破真相,叶尘心中已有对策。
他不动声色,继续维持低频灵识运转,不敢再细察符印,唯恐引发更强反噬。眼下最紧要的是脱身,为队友争取逃走的时间。
触手又向前挪了一寸,几乎贴上他的鞋面。
他忽而轻笑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几分讥讽:“追了这么久,就这点本事?”
话音未落,左脚猛然踩上旁边一根半埋的石柱,借力一蹬,身体迅速向右横移两步,恰好避开了触手的扑击路线。
那触手似察觉目标欲逃,骤然从地面跃起,化作一道黑蛇般的影子,朝他腿缠绕而来。
叶尘早有准备。
右手拔剑,却不迎敌,而是剑尖朝下,狠狠刺入泥地。这一击并非为了杀敌,而是将体内一丝紊乱灵气导入地下,制造出“人仍在原地挣扎”的假象。
果然,触手立刻调转方向,重重拍向剑柄周围,泥浆四溅。
趁着这短暂空隙,叶尘已疾退五丈,站定喘息。额角渗出汗珠,识海仍有胀痛,但比起先前已好了许多。方才那一瞻借地传息”,是他临时所想——既然迷雾压制灵识,不如将信息藏入地面震动之中,骗过操控者的感知。
他抬眼望向远方。
药无尘他们应该已走得远了些。只要再拖延片刻,就能彻底脱离这片坟场的核心区域。
可那三头魂傀狼不会轻易放过他。
他能感觉到,它们正在快速折返,步伐整齐划一,显然已被重新控制。这一次,不会再有投石引路的机会了。
必须反击。
他从怀中取出几颗药无尘给的爆炎丹,握于掌心。这种丹药威力虽,但爆炸时火光刺目,最适合打乱节奏。
他闭目凝神,再次启动调整后的灵识。这一次,感知格外清晰——不仅“看见”了环境,更能捕捉每一缕气息流动的方向与快慢。他甚至能分辨出哪头狼跑得最快,哪一头因旧伤而步履迟缓。
找到了。
他在心中迅速勾勒出三条行进路线:第一头会从左侧绕过塌陷坑道;第二头将直线冲锋;第三头则会在后方压阵,保持距离。
嘴角微扬。
手指轻弹,一颗爆炎丹飞出,精准落在左侧坑道边缘。
紧接着又是两颗,分别投向中间泥地前方三尺处,以及最后一头狼必经之路。
做完这些,他负手而立,静静等待。
数息之后——
轰!轰!轰!
三声接连炸响,火光冲,烟尘腾起。第一头狼被崩塌碎石击中肩部,动作一顿;第二头因地面突爆被迫停步闪避;最后一头也被气浪掀得踉跄歪倒,阵型彻底溃散。
叶尘抓住时机,转身疾奔。
他不再纠缠,脚步轻盈,专挑石柱间的硬地处落脚。每一步都计算精准,既省力,又不会惊动地下的存在。
身后,那根高耸的石碑静静矗立,底下的触手悄然缩回泥中,碎裂的符印微光一闪,仿佛正在积蓄力量。
他没有回头。
直至退出十余丈,确认暂时安全,才停下脚步,从袖中取出一枚空白玉简。指尖凝聚灵识,迅速将刚才发现的安全路径与符印弱点刻录其郑
随即手腕一甩,玉简划出一道弧线,朝着陆明渊最后消失的方向飞去。
做完这一切,他立于石柱圈边缘,望着前方更深处的迷雾。
风,依旧未起。
但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同了。
他抬起右手,掌心的黑印仍在,颜色比之前更深,仿佛吸收了某种看不见的力量。
他轻轻握了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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